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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虽然身子钻进了被窝儿,而她的嘴唇仍哆嗦着。红烛高燃,满屋生辉。四个侍女亦还侍候着,她们还等待着侍候王爷就寝呢。王爷不归,王妃不发话,她们虽然冻得上下牙齿打哆嗦,身子亦缩缩瑟得两肩突出老高,还得继续等。忽然,寝宫之外的廊道上,有脚步声传来。四个侍女如同听到了命令,几乎同时起身,抬眼打望宫门,同时扮出笑脸,伏身道:“奴婢恭迎王爷!”

            韩王悻悻而入,朝床榻上的王妃瞟一眼,随即便向寝宫门外甩甩手:“你们,都歇息去吧!”

            三个侍女高兴而去。燕燕最会察言观色。她见韩王面呈不悦,拎起茶壶就往外走:“奴婢去给王爷沏壶热茶!”

            “不用了,”韩王大声制止了燕燕,“你亦歇息去吧。”

            燕燕蔫蔫地踱出了寝宫。屋里就剩下了韩王夫妻二人。韩王边脱披风,边瞧了躺着的王妃一眼。这时,潘娇儿亦正好偷看韩王,两人的目光无意间撞在了一起。

            “你……好狠毒!”韩王恶狠狠地怒视着她。

            “我狠毒?”她像一条受刺激的青虫,迅疾地缩蜷了身儿。

            “是你杀死了她!”

            王妃心头强烈地一震,好似有一股寒冽之风吹进了被窝,浑身哆嗦了一下。当初,她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那封信送出以后,她虽曾想到过这个最惨的结局,但她估计这种结局的可能性充其量只有十分之一二。……“她亦在杀我,你知道吗?”王妃撑起身儿坐起来,眼泪汪汪地望着韩王,“只不过方式不同——她用的是软刀子,是慢性毒药,是  ……”

            “强词夺理!”韩王打断了她,“恰恰就是你视作不共戴天仇敌的这个女子,每每劝导我,让我回宫跟你亲热,跟你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还对我讲,你们彼此都是女人,女人最受不得失恋和遭冷落的痛苦,让我像爱她一样爱你。而你  ……”

            “我怎么了?”她也打断了他,“我是皇上重礼聘娶的王妃,是韩国公的千金小姐!她算什么东西,乌鸦占凤巢,休想同我平分秋色,共沐爱露  ……”

            “住口!”韩王近乎愤怒地吼叫道,“她是什么样女子,我最清楚——不论从外貌还是从内心,你都没法同她相比;你惟一胜她的,是你的门第高贵,但门第对我,并非联络感情的惟一纽带。况且,就时序而论,她在先,你在后——你是在我视她为红颜知己以后,才进入我的王府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破坏了你们?”韩王妃不平,再次愤愤地打断他的话嚷道。

            “本王说的是感情,不是律法。按照大宋制律,你是明媒聘娶,我和她是私订终身,谁敢说你破坏?但,人的感情是无形的,是不能用一种婚姻形式禁锢住的,更不是门第权势所能掠夺去的。同时,人的婚姻不会固定一种态势永久不变。两个女人要争夺一个男子的感情,只能靠平等竞争,不能靠强取豪夺。而你采用的方法恰恰是后者——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你认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欢心么?”

            韩王妃听到这里,自知理屈,无言以对,呜呜地哭将起来。韩王不理,仍是怒火中燃,对她的哭泣和痛楚,置若罔闻,只管在地面上急急匆匆地踅来踱去。“但是,”他突然止步怒视着她,“你高兴得太早了——她是吉人天相,并没有被你父亲逮住,更没有死!”

            愕然惘然之下,韩王妃止了哭声。眼圈儿红红地瞧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下去。“不过,”他接着边踱步边说道,“通过此事,我更了解你亦更了解你们潘家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庭,生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做了我的王妃。”他略顿一下,走近她,食指近乎点着她的鼻尖儿,继续说道:“今天,我深夜赶回府来,就是要了断这件事的。今后,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坦途,是平和相处,你和她之间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还像从前那样,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丈夫;一条是绝路,你我不共戴天,你可以调动你父亲再次面君请旨,驱赶或扼杀刘娥,但这样做的结果,你得到的只能是一纸休书——我豁出这个亲王不当,亦要休掉你这个恶女人,叫你们潘家满门蒙羞,在文武百官和亿万百姓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说罢,他余怒未消地“呼呼”吹熄蜡烛,胡乱脱掉衣袍就钻进了衾被,蒙住脑袋背过脸儿,又扔给她一个弓样的冷脊背。

            窗外是淅沥的秋雨,窗内是韩王妃唏嘘的啜泣。这啜泣声在冷寂的长夜里,显得那么哀怨、无助……

            14市玩偶杨翊善获罪怜孝心陈尧叟指路

            自打刘美进了韩王府,做了作坊监丞,虽说薪俸不算高,还不能算锦衣玉食,但毕竟有了稳定收入,基本生活有了保障,这同过去颠沛流离的艰辛生涯相比较,那可是舒心惬意多了。然而,好景不长——自刘娥被驱出府,韩王又娶来了王妃,使他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慑。他作好了亦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不料皇上的圣旨亦就那么回事儿,事后不久韩王府便又恢复了平静,刘娥动动窝儿照样受宠,他吓出几身冷汗以后,亦照样做他的监丞。更令他欣喜的是,一个小小的作坊监丞,竟还有人偷偷向他进贡实物和银两。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他得了外财还小不溜地常送别人一个人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酒足饭饱思淫欲。刘美亦不例外。出任作坊监丞的当天,他就醉醺醺地找到刘娥欲重温旧情,惹得刘娥怒从心头起,一记耳光扇他个两眼冒金花,方才罢休。不过,打是打,亲是亲——刘娥信守诺言,依然视他为兄长,还答应为他物色一个合适般配的良家女子。如今,刘娥虽还没有为他找到意中人,他自己却看中了一个,那就是张耆的妹妹——甜妮姑娘。这不,这几个月来他偷偷摸摸往张耆家跑得越来越勤了,明说去看鹅鹅,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将眼光落在甜妮身上。

            这天清晨,亦是皇甫霸离开张家一个时辰之后,刘美就带着丰富的早点,来到了张家。可是,从敲门那刻起,他就觉出有些异常,一看为他开门的不是甜妮而是张耆,就更觉气氛不对劲儿了。

            “这么早就赶来,有何贵干?”张耆冷冷地注视着他。

            “给小妹送早点。”说着,他不等张耆让客,就侧身儿往院里挤。

            “是你小妹还是我小妹?”张耆冲着他的背影道。

            “当然是我小妹。”说着,他已到了东房门口。房门展开着,往里一瞧,不禁大惊,立刻回首问张耆:“这  ……怎么回事?”

            张耆满面惆怅,眼神里亦带着怅惘,唉声叹气道:“你妹妹已被潘府的人抓去了。”

            刘美“哦”了一声,手提的陶瓷罐儿坠到地上,“嘭”地摔了个粉碎,其中的豆腐脑儿洒了一地,另一只手托着的几个发面烧饼,亦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张耆见他吓成这般样儿,就将他拉到西屋坐下来,说道:“你亦太不经事了,几句话就吓成这样儿,如果真叫你赶上那阵势,还不把魂丢了。”

            这时,刘美方镇静下来,忙求张耆生个法儿搭救刘娥。张耆亦把黎明捉人的情形告诉了他,而后说道:“如果不是暗中有好心人通报消息,这辈子,怕你是真见不到刘娥了。”

            接着,他又便把陈尧叟发现纸条、潘家黎明奉旨抓人以及他们设计同皇甫霸周旋的全过程,都对刘美讲了,就是不说刘娥现在何处。

            “你们——干吗不早告诉我?”刘美生气地埋怨说。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张耆同他打着哈哈。

            “直到现在,你们  ……你们还有地方瞒着我!”

            “你是指新住址?”张耆陡地绷起了面皮,说道:“不告诉你,完全是为了刘娥的安全。让你知道了,你就会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引导潘家来个第二次大搜捕啊!”

            刘美听罢,噘起嘴巴不说话,憋吭了半晌,方愤愤道:“奸细,一定是王府又出了奸细!”

            “你这个当哥的,就没有琢磨琢磨这个奸细是谁?”张耆打望一眼刘美凄楚而愤然的神情,心中不忍,便把自己正思索着的问题和盘托给了刘美。

            刘美右肘支案手托前额陷入了深思。张耆望着刘美那呆头呆脑的老实样儿,越发怀疑奸细是从刘美身上打开了缺口,侦知了刘娥住在他家的。所以,在刘美到来之前,他正想找刘美聊聊,启迪刘美的悟性,让刘美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动脑筋,向问题的深层思索,协助自己尽快将此奸细挖出来。孰料,他还未开口,刘美忽然拍案而起:“叫我看,少不了是杨崇勋!”

            张耆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和陈尧叟、王继忠早达成了共识——王妃不可能知道刘娥隐居张耆家,知其住处又肯向王妃告密的,惟有杨崇勋的可疑性最大。“根据何在?”张耆问刘美道,“杨翊善是否从你那里探知过什么?”

            “他在你家附近碰见过我。”刘美说,“他问我东张西望地在这儿干什么?我一着急就支支吾吾,怕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就这些?”张耆追问,“最近,你们之间,可曾有过来往?”

            刘美像有顾虑似的阴沉着面孔,说:“在一起喝过酒。那天,他还把我灌醉了。”

            张耆听到此心里打一个激灵,但他仍装出一副不咸不淡无所谓的神情,说道:“杨翊善是正六品官员,你只是个作坊监丞,他缘何请你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