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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杯影·藏贝



                                            看到这个题目,你一定会说:这是个很古老的故事。

        对了,你猜对了。不过这个故事的古老,远远超乎你我想象之外呢。

        那是一个陆沉的年代。

        在这个年代里,人们象鱼一样生活,象鱼一样潜藏,也象鱼一样追逐于江湖,相濡于固辙。

        当然也象鱼一样傻,一样寂寞  ……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之苦?

        闲话少叙,让我们来关注这个故事。

        1、

        话说在群‘鱼’之中,有这么两个人。一个住在河这边,一个住在河那边。

        河这边的孩子叫艮,他是个野孩子。

        双亲已故,他自由自在地在河这边游荡。他每天采摘野果为生,偶尔捞取水中的鱼虾为食。在他那个时代,艮生活得很悠闲。

        直到一天,艮遇见了悦。

        悦是河那边的女子,在当时牛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风俗里,原本河这边的艮是不可能遇到河那边的悦。

        但偏偏他们就遇见了,而且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那天,艮在河这边捕鱼,捉了几尾小虾,这孩子便有些懒怠,抛去手中长竿,拂发抬眉,闲闲地向远处眺望。

        这一落眼,艮瞧见在对岸的青草丛中,有一个与自己不一样的孩子。那孩子身形柔弱,肌肤细腻,赤着雪白的双足,正一个人坐在一块河石上嬉水。

        刹那间,就象被一道雷霆击中!

        艮一阵晕眩,他满腔的柔软,又满腔的惆怅,他痴痴凝视对岸的那个孩子,直觉得自己会望到地老天荒,才心甘。

        艮噩噩然下水,向对岸游去。

        就当艮在河中扑腾的时候,悦也注意到了艮。浪花起伏间,悦看到了艮的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明亮坚定地望着自己,满是柔情和惆怅,沉下去的时候,有无尽的悲哀,浮起来的瞬间,又如星辰一样灿烂。

        悦望着这双眼眸,赤足站在河边石上,不禁痴了。她看见艮游来,居然忘了叫喊。

        她感到恐惧,她想转身逃离,想□□。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

        只能无力地任由眼前这个野孩子游到自己脚下,攀上溪石,然后霸占地抱起自己。

        恍惚间,悦的衣裳被一只火热的手褪去。

        轻吻象繁花一样落满她的胸脯,然后顺沿而下,一路绽开。

        悦双手缠上眼前这个野孩子的颈项,身体里的火焰被这些落花纷纷点燃。

        她听见自己的叹息声,悠长而又细密,在水波中荡漾  ……

        最后一抹斜阳坠落的时候,悦从艮的怀里坐起。

        她理顺自己的长发,缓慢披上衣裳。然后悄悄低头,在艮的额间轻轻一吻。被吻醒的艮捉住悦的手腕,问道:“你要回去了?”

        悦挣脱被抓住的手腕,低声回答:“嗯。”

        “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悦。”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艮躺在石头上,慌张不舍地问道。

        “我不知道。”悦突然感到心慌,她无法辨别这是离别的愁绪,还是别的什么。她抬头,眺望远处的大城,那才是她的家。

        艮不再问了,他拾起河边的一个贝壳,把它掰开。把其中的一半,放到悦的手心。

        “悦,我要你记得我。”

        2、

        魏国大梁城的客栈,就属这间最潦倒了,木门班驳,桌椅东倒西歪。

        但它却是大梁最热闹的一间客栈。

        这间客栈的名字就叫尘鱼,是的,它的主人也叫尘鱼。

        它酿的酒,也叫尘鱼。

        陆沉与野,我们都是这世间的鱼。

        鱼与鱼都爱扎窝,这尘鱼客栈,就是鱼的窝。

        今天,鱼窝里来了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其实鱼在尘鱼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有的会笑,有的会哭。

        但这条鱼,似乎不会笑,也不会哭。他只会喝酒,把尘鱼一壶壶地灌进自己肚子里。

        尘鱼看着他喝酒,看了一天,打烊的时候,她坐到了他的面前。

        “你喝我喝得太多了,会吃不消的。”尘鱼妩媚地一笑。

        那人不答,又把一壶酒倒入口中。

        “你为什么不哭,也不笑?”尘鱼换了个话题。

        “我心中有最爱的人,所以不哭;我最爱的人寻找不到,所以不笑。”这次那人开口说话了。

        “所以你在这喝下一百零八壶尘鱼?”尘鱼笑着反问。尘鱼客栈开张的那天,就立下了一个规矩,谁能在一天里喝下一百零八壶尘鱼,尘鱼就答应为他做一件事情。

        “这是最后一壶了。”那人仰脖饮尽一壶酒,眼光炯炯地盯着尘鱼。

        “你想要我为你找到最爱的那个人?”尘鱼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尘鱼,微笑问道。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悦。”

        “女为悦己者容,果然是个好名字。还有什么特征呢?”

        “她身上会藏有一半贝壳,和我的这一半正好吻合。”那人一翻腕,露出掌心一个小小的半边贝壳来一晃,又一翻腕,把这半边贝壳藏匿不见。

        3、

        魏王的宫殿果然不同凡响,高大巍峨,宫墙也特别高。

        长大了的艮站在墙外的黑暗里,重新默记这次行动的一切细节。尘鱼说,她就被关在西边的冷宫里,绕过一个回廊,一个池塘,再左进,就是她被囚的地方。

        我的悦,怎么会是吃人的妖精呢?我决不相信。

        在月色被云彩遮住的瞬间,艮悄然跃起,翻过高墙。

        避开几组巡逻的侍卫,艮按照尘鱼提供的地图,小心翼翼地摸近了西宫。

        月色西沉,蛰声微黯,这西宫显得鬼气森森的。尘鱼说,进了西宫,就可以不必掩藏身形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侍卫愿意到这儿来巡视。

        果然,整个西宫里不见一人,也不见一丝灯火。

        按图索骥,艮悄然走到了囚悦的门外。他伸手一摸,房门居然没有上锁。

        艮听见屋内有微细的呼吸声,一只老鼠从头顶的梁上跑过,灰尘簌簌落下。

        艮突然有点恐慌,伸出推门的手凝在空中。

        如果她真的是吃人的妖精,我还要救她吗?还要娶她吗?还应该爱她吗?

        艮自问。

        就在艮彷徨不定的时候,屋内突然传出幽幽的一声叹息:“你来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等了你十年。”

        “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是个吃人的妖精。”

        “你真的是吃人的妖精?”这声音虽然是悦的,艮却不信她的话。

        “那时侯魏王见我美貌,将我娶进宫中,在宫里的第二年,我就耐不住吃人的欲望,先吃了身边的丫鬟,又吃了宫内的侍卫……”

        “后来事情终究掩藏不住,魏王请术士做法将我捉住,囚禁此处。”

        “魏王为什么没有杀死你。”艮十分疑惑。

        “因为巫祀占卜,杀我与国不利。”

        艮不再问了,他相信了。

        “我们终究有过欢情,你走吧,我不吃你。”屋内人抛出一物,艮伸手接住,是那半片贝壳。历经岁月的磨砺,贝壳表面已经被磨得温润光滑,显然它的主人经常抚摸它。

        握住贝壳,艮呆呆凝立,自己辛苦等候寻觅的女子居然真是个妖精,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艮眼前一会晃过河边少女俏丽的容颜,一会又是吃人妖怪的狰狞神态。他心中激烈挣扎,不信、不舍、失落、沮丧、甚至还有一点愤怒纷纭涌现。

        良久,艮悄然转身,他终于还是放打算弃了。

        他随手悲哀地将两片贝壳抛出,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鬼使神差,两片贝壳落地后居然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艮楞楞地看着地上合在一起的贝壳,脑海里突然闪现那暮色渐沉的河边石上,悦绾着长发,在自己额间温润一吻的情景。

        这情景象电光火石一样蓦然掠过。艮的心房剧烈震颤,莫名地,他热泪一下盈眶而出。

        我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她是妖精,也是我爱和爱我的啊!

        “不!”艮对着暗暗的夜空大吼一声,他猛地转身,推开房门,笔直走了进去。阴暗的房间里,他梦里见了千百次的女子,正泪流满面地望着他。

        艮用力拥她入怀。

        “你不怕我是吃人的妖怪吗?”这个柔弱的女子把脸埋进艮的怀里,抽噎着问道。

        艮轻抚着她长长的黑发,托起她的脸,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回答:“你是妖精也好,神仙也好,野兽也好,鬼魅也好,甚至是男人,或者石头也好,我都爱你,你是我的宝贝。”

        4、

        “好好好,精彩!我最喜欢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整个西宫突然灯火通明,屋角拍着手走出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是那尘鱼客栈的尘鱼老板娘。

        她走到艮的身边,笑语道:“这个吃人又迷人的小妖精,其实是魏王的小女儿哦。”

        艮目瞪口呆。

        她又轻推艮一下:“发什么呆啊!快带着你的宝贝妖精,去拜见岳父大人吧。”

        说完,她笑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