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鼠情人
王局长年届五十，正是男人精力充沛的时候，官场得意，情场也风流。
话说这天，他早早离开办公室，来到城里最有名的一家舞厅，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然后眯缝着被酒色熏肿了的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他想干什么呢？难道是微服私访，巡查工作吗？
其实非也，王局长的目的很简单，他在钓鱼。
钓鱼，是小城里老百姓们的戏称，专指在娱乐场所中悄悄物□□人的行为。王局长十分热爱钓鱼，他的二奶、三奶就是在舞厅里通过钓鱼钓到手的。
这次，他又想来钓一条新鲜的鱼。
余光一瞥，王局长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这女人身材丰满，卷发披肩，容颜艳丽。她施施然穿过舞厅，一直走到王局长旁边，妩媚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几乎把王局长的魂魄给勾了去。
“请问，这里可以坐吗？”女人腻声问道。
“可以可以，请坐。”王局长连忙起身答应，并略微让了让。待女人坐下后，他才坐到女人旁边。
“来跳舞的？”女人掏出一支烟，优雅地夹在修长的手指间，转头问王局长。
“不跳舞。”王局长取出打火机，殷勤地替她点燃。
“哦？那你来这干什么？”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局长。
“我来钓鱼的。”迎着女人的笑，王局长坦然回答。他已经不是羞涩的毛头小伙子，对于男女间的事情已经经历的太多了，知道面对这种女人，直率地奔向主题最好。
“你真老实得可爱。”女人深吸一口烟，然后暧昧地把烟圈吐到王局长的脸上。
成了，王局长心头暗喜。作为情场老手的他，通过女人的表情反映，知道这条鱼已经愿意咬钩。
现在，就等他来提竿了。王局长悄悄把手放到了女人丰硕的大腿上……
数十分钟后，王局长和女人相携离开舞厅。
“去哪里？”王局长站在舞厅门口问女人。“去我家吧。”女人依偎在王局长怀里，娇声说道。
在一片小胡同中左拐右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稀里糊涂的王局长跟着女人走到一扇小门前。女人打开门，把王局长拉进屋。
一会儿工夫，屋里传出激烈的喘息和女人放浪的□□。
自从认识了女人，王局长识髓知味，对二奶和三奶再无兴趣。每日下了班，就直奔女人的家而去，夜夜巫山云雨。
为了讨好女人，王局长把贪污受贿的钱都给了她。收下王局长的钱，女人对王局长也是越发的好了。
这般过了半年。
一天，欢爱过后的二人正在床上喁喁细语，忽闻屋外一声猫叫，女人的脸色刹时变得苍白。
“怎么了？”王局长惊诧地询问，女人却不回答，只是拼命地把身子往床角缩。
屋外猫又凄厉地叫了一声，王局长忽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身子不禁瑟瑟颤抖。还没有等他弄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一只巨大的爪子推开了屋门，伸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王局长大声喊叫，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做了“吱吱”的鼠语。他回头，看见缩在床角的女人也已经不见了，化成了一只硕大的老鼠躺在那。
紧跟在巨爪后，此时又探进一只巨兽的脑袋。
这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叼住了女人化做的老鼠，王局长翻身下床，向门外逃去，然而还没等他逃出洞口，却被巨兽另一只大爪给牢牢压住。
巨痛之下，王局长顿时晕了过去……
翌日，某城的一张小报上报道了一则奇闻：下岗工人老赵家新养的小猫，抓住了两只肥大的老鼠，并从鼠窝里掏出数十万元人民币和一枚公章。
二、鼠戏
李局、张主任、王科长、刘经理、程书记还有赵股长，没等下班，就从各自的办公室里溜出来，汇集到城南来凤茶庄的一间包厢。
“我说老刘啊，你把我们约出来又有什么事情？”张主任挺着日渐肥大的肚子，一边斜着眼睛看门外的漂亮女服务员，一边用牙签剔着牙问先到一步的刘经理。
“是啊，到底有什么事情？”精瘦的程书记掏出手绢，抹了抹额头，也附和着询问。
“你们可知道，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搂？”面对二人的询问，刘经理不慌不忙，他坐定后才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
“又新开了一家酒楼？”众人眼睛一亮，都显出关注的神情。
“风味如何？”
“有什么特色菜？”
“里面的小姐漂亮吗？”
“别急，别急。”面对大家的七嘴八舌，刘经理双手虚空按了按：“根据硕鼠美食协会的会规，城里开了新饭馆我们一定要去品尝，这次，轮到谁出值了？”
硕鼠美食协会，是六人创办的一个小团体，宗旨就是公款吃喝，目标为吃遍城里所有的饭馆酒楼。
至于为什么要把协会名字叫做“硕鼠”，这是因为六人都是从官场中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狠角色，脸皮已经厚得不能再厚了，个个心知肚明自己是民之硕鼠，索性也就自嘲地把这协会名字叫做“硕鼠”了。
“上一次是王科长单位结的帐，这次应该轮到李局了。”协会的常任理事赵股长掏出一个小本本，翻看了一下回答。
“正好，刚从上面要了一笔办公费。”李局伸了个懒腰：“不吃白不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新开的酒楼前。
“肯顾楼？好奇怪的名字。”从车后座里艰难地挪出身体的张主任，抬头看到酒楼的招牌，脱口说道。
“大概是指吃过的客人都肯回头再来光顾的意思吧？”刘经理分析。
“这‘肯顾’两个字，是出自诗经。”戴眼镜的程书记青年时候是个文学青年，狠看过一些书，肚子里有一些墨水。
“出自诗经？”胖胖的张主任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却喜欢卖弄风雅，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要问个明白。
“是诗经魏风里的一首诗————‘三岁贯汝，莫我肯顾’。”程书记笑笑：“说起来这首诗，和我们的会名还有很大干系。”
“哦，什么干系？”今天的东家李局也好奇地凑过来倾听三人交谈。
“因为这首诗的名字，就叫《硕鼠》。”
说话间六人进入酒楼，有迎宾的小姐把他们领入包厢。
六人坐定后，发现这酒楼的构造甚是奇特，中间大堂直通屋顶，两边楼上下的厢房围绕着大堂而建。每个厢房透过墙上的一块大玻璃，可以望到大堂正中间的圆形高台。
高台上，放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些老鼠。
“这些老鼠是干什么的？莫非你们酒楼的特色菜是烹制鼠肉？”六人纷纷猜测，却猜不个所以然，最后只好由王科长问包厢里服务员。
“它们不是菜肴，是我们酒楼的演员。”包厢服务员，一个蛮漂亮的小姑娘告诉王科长。
“演员？”王科长疑惑地重复这个词。
“是的，演员。”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王科长，再次重复了一遍。
面对小姑娘的笑，王科长莫名地有些不安。但是这不安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很快热乎乎的酒菜端上了桌，王科长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不安了，他全心投入到与食物的搏斗中，这酒楼厨师的手艺还真不错。
推杯换盏，一会儿工夫，六人吃得酒酣耳热，都有了一些醉意。
忽然，坐在最里面、脸朝大堂的李局放下手中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外面，说道：“象，真象，真他妈的象！”
李局的行为把另外五人吓了一跳，坐在他旁边的赵股长伸手在他眼前晃动：“老李，你怎么了？别吓我们。”
“我没事。”李局把赵股长的手拨开，依旧专注地盯着外面：“你们瞧那些老鼠。”
此时那块大玻璃上已经沾染了一些水气，但还依旧可以看得清外面情形。众人顺着李局的目光往外看去。认真看了一会，便也渐渐看出了端倪。
“象，果然是象！”刘经理啧啧惊叹。
“这是怎么训练的？简直就是惟妙惟肖！”程书记拭着眼镜片，不停摇头。
六人看见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惊讶。
原来外面大堂中、高台上、铁笼里的那些老鼠，正在上演一幕活生生的官场现形记。只见那些老鼠或坐或卧、或立或行，有的低眉顺目请君笑纳，有的会心一笑来者不拒；有的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有的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有的一掷千金潇洒自若，有的长嘘短叹独居一隅……
更妙的是，这铁笼内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道具，比如米粒大小的麻将、小指粗细的公章、仿真的微型钱币。笼中老鼠们利用这些道具，更是把一出出官场世态演得活灵活现。
“你看，右首打麻将的那桌，拿牌的姿势多么老练，肯定是群高手。”张主任拍着巴掌，大声笑道。
“那算什么，你瞧东边抱着公章的那只，盖戳子的姿势，分明就是磨练了几十年的官场油子呢。”王科长对麻将没有兴趣，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升到局长。
“这酒楼老板有一手，弄出这么一笼老鼠招徕顾客，高！”
“确实高。”
六人议论纷纷，不知不觉中都离开了座位，挤到玻璃前观看。谁也没有发觉，在他们身后，那个小服务员又神秘地笑了笑。
“咦？这是什么东西？”李局脚下忽然踩到一样细长的物体。
“谁踩了我？痛死了！”李局的话音未落，傍边张主任高声呼痛。李局低头，看见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条灰色的尾巴。李局顺着这灰色的尾巴向上瞧，发现这根尾巴竟是从张主任屁股后面伸出来的。
“哈，老张，你什么时候长了尾巴？”李局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张主任。
“笑什么笑，你才长了尾巴！”张主任恼怒地转头瞪着李局。
“我长了尾巴？明明是你长了尾巴。”李局继续笑着，手却忍不住向自己屁股后面摸去……
“怎么样？是你长了尾巴吧？”看着李局突然愣住的神情，张主任得意地晃着大脑袋。
“怎么回事？”惊骇的李局转头望向其余几个人，发现他们也都长出了尾巴。而刚才吃得最多的王科长，则不光长出了尾巴，连腿也变成了鼠爪的模样，半人半兽，甚是可怖。
两人的交谈传入众人耳朵，众人回头，也发现了彼此的异样。
“我也长出了尾巴！”程书记高声尖叫。
“老王，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胆小的赵股长更是两眼一翻，吓晕了。
深深的恐慌在众人间弥漫。
“这间酒楼有古怪，快跑！”刘经理最先反应过来，他敏捷地跳过晕倒在地的赵股长，第一个跑向包厢的门，然而等他跑到门前，却突然发觉这门变得很高大很高大，高大得象一座令人仰止的山峰。
是门变大了？还是我们变小了？喜欢哲学的程书记，这时依然不忘思辩，不过没容他思索清晰这个问题，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已经袭来。
剩下的五人，顿时‘扑通扑通’地栽倒在地。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小服务员走了过来，一边弯腰拎起地上昏迷的六只肥大老鼠，一边笑眯眯地说：“今天的收获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