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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中毒



                                            水银中毒

        每个连部都有一个卫生室,可以为伤病员进行初步的诊治。

        我来到卫生室,向大夫说明了情况。大夫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姓黄,是宫村镇的一名赤脚医生。

        黄大夫见我进来,询问了一下情况,便说自己医术如何如何高,任何病都能手到病除,没有看不好的病。我随声附合着,心想快点儿看吧!只要快一点儿,我就谢天谢地了。收工回来,到这时候了我还没有吃饭,肚子早己饿得咕咕叫了。

        黄大夫让我抬起胳膊让他看伤口,我高举起右臂,伤口还在不停地滴血。他看了看黑乎乎的胳膊,皱了皱眉,对着伤口吹了两下,拿起一个镊子,夹起一个棉球,我以为他要沾点儿酒精消毒,谁知他却直接沾了红药水,照着伤口涂了两下;我问他为什么不消毒,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手拿起一个碘酒瓶子,对着我的伤口倒了一些,随后说:“行了,这回也消毒了,也消炎了。”

        我用左手扶着右胳膊上的衣服袖子,走回了工棚。没想到回去一看,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既没有窝头,也没有一口粥。我拿着碗想去伙房要点儿吃的,伙房的大门紧闭,大师傅们早己熄灯睡觉了,明天早晨他们还要起早做饭呢。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工棚里,肚子饿得前心贴着后脊梁。干了一天的活儿,却要饿着肚子!由于活儿太累,每天二斤半的定量根本就不够吃。我受伤先去看病,谁还管你吃饭没吃

        饭,自己先吃饱了再说。

        躺在床上,我翻来复去睡不着,越睡不着越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我爬起身来,到外边喝了好多水,肚子撑的鼓鼓的。我躺在床上,这下可闲不住了,每隔一会儿就要去一次厕所,折腾了一夜,一点儿觉也没睡。惹得旁边挨着我睡觉的人直唠叨。

        工棚内夜间是没有灯的。我每次去外边都要用手摸着一点一点地往外蹭。有时黑灯瞎火地摸到别人头上,惹得人家直骂。

        早晨上工时,我的头晕乎乎的,有些直想吐,很恶心,还有些发烧。我心想:千万别病倒了,不就是饿了一顿嘛,也不至于这么松包呀。

        坚持了一天,身上出的汗湿透了我全身的衣服,上衣紧贴在背上,晚风习习吹来,冷得浑身发抖。我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滚烫。心想:糟了,这下真病了。怎么办?

        等我走回到工棚,身上的湿衣服己经被秋夜的凉风吹干了。衣服硬硬的,上面结成了一层白色的盐。衣服上的汗迹一圈一圈的,像是大海中不规则的小岛。

        我接受上次的教训,先吃完饭,然后强支撑着身体去看医生。

        黄大夫听我介绍完情况,用手摸了摸我的脑门儿,说:“没事儿,这头痛脑热算什么”。我问他发烧会不会影响明天干活儿。他连声说:“不会,不会。咱们这儿上级有规定:不许出一个病号,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住医院。谁也不许泡病号。”说完,又往我右胳膊的伤口上涂了许多红药水,然后拿碘酒瓶子往上面倒了些碘酒,挥挥手说:“行了行了,再上两次药就全好了。”

        我强支撑着身体,回到了工棚,一头扎在地铺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半夜,我突然觉得头仿佛要炸开一样疼,胸口好像在冒火。我用力爬起来,喝了几口水,觉得脖子两边有些别扭,用手一摸,才发现脖子比原来粗了许多,是两边的淋巴腺发炎了。

        拂晓,上工的哨子吹响了。我烧的迷迷糊糊的,一夜似睡非睡,一爬起来,头沉得很,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儿劲也没有。但不去上工是绝对不行的。我挣扎着拄着铁锨,跌跌撞撞地走出工棚,继续干活儿去。

        就这样,我用顽强的意志又坚持了一天。头一直昏沉沉的,也不知这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晚上我去找黄大夫,他二话没说,照旧给我上的是红药水和碘酒。

        回到工棚,我躺下以后,只觉得头越来越疼,脖子与腋下,大腿根处全都是又红又肿,浑身难受极了。

        半夜,我烧的嘴唇起了大泡,很想喝两口水,但用了几次劲儿也起不来。没办法,只得原地不动,由于头晕恶心,晚饭只喝了两口稀粥;自己也觉得很奇柽,干了一天的活儿,怎么那么饿却吃不下去呢?

        生死之间

        凌晨上工吹哨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见班长在招呼我的名字,让我上工去。我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了。似乎有人在我身上踢了几脚,但是我己经没有什么疼的感觉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使我睁开了双眼。我看见黄大夫手里拿着一根针,我知道他刚才肯定扎了我的人中穴。我平时爱看医书,知道人在昏迷中扎人中还是奏效的。

        黄大夫又换了一根长长的大针,在我心口窝处用力扎了下去。这针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不敢呼吸,疼痛难忍,不能说一句话,只是焦急地向他摆手,不让他继续扎下去。

        可是他装作看不见我的手势,继续向深处扎。我一开始只觉得浑身出汗,颤栗不己,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有一股凉凉的液体流进我的嘴里,原来是有人在给我喂水,并同时有人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我心中明白,阎王爷不要我,我终于又挺了过来。

        黄大夫己经两天没来了,他怀疑我得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病,恐怕自己也传染上,所以躲的远远的,不再管我。没想到正是此举却救了我的命。

        在我胳膊负伤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给我涂红药水,这红药水又叫红汞,药中含有水银,而且立刻就又涂碘酒,造成了碘化汞中毒。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病是用药不当中毒引起的,这是我以后在医书上查到的。可能黄大夫至今也不知道正是他促成了我的重病,庸医杀人不用刀,我真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由于活儿太累,许多人吃不饱,而饿着肚子是无法干活儿的。连长老夏发现后,最后作出一项决定:吃饭不再定量,随便吃,每三天中午一顿改善,每人中午一个一斤二两面的面龙;就是用面摊薄卷些菜蒸熟,像个小枕头那么大。一斤二两面如果不够吃,还可以加窝头,数量不限。我每次吃改善时要加两个窝头。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不仅欢呼了起来。是呀,我们终于可以吃饱了,而且能三天吃一顿白面。这对于我们这些干重活儿的人来说,真是特大喜讯。

        早晨吃饭的时候,我一下子吃了五个大窝头,还喝了一大碗粥,这碗相当于平常的三碗。上午我推土的时候,每车我多加了两大锹土,自己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由于过于劳累,中午吃了八个窝头,而晚上则吃了七个。晚饭还没有吃完,人己经睡着了。第二天当上工的哨子吹响的时候,人还在鼾睡。迷迷瑚糊地爬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向外走;眼角的眼屎粘在睫毛上,一抠就会连睫毛一同带下来。现在我的眼睫毛非常稀少,就是那阵长期的海河生活造成的。

        睡觉的工棚中间是过道,这过道大约二尺宽一尺深,两边密密地挤满了民工。虽然没有取暖设备,但是人挨着人挤着睡,翻身都感到困难,所以并不算太冷。

        每天推土回来,一进工棚,就会闻到一股刺鼻的汗臭味。干活儿时人们穿得是球鞋或者是胶鞋,里面不透气。紧张的劳动使鞋内充满了汗水,一走路直打滑。

        好不容易盼到收工了,大家一进工棚就立刻脱掉胶鞋,让泡得发白的脚出来透透气;这四五十双脚一解放,工棚内的味儿真是臭气熏天。说真的,我刚来时闻到这味儿直想吐,根本吃不下去饭。后来活儿太累了,肚子又饿得难受,也就不管那么多了,不但顿顿吃得香,而且越吃越多。

        由于人多拥挤,我受到了‘穷人虫’虱子的特别关照;跳蚤早已是家常便饭,一叮咬上准会起一个大包,又疼又痒真难受。而虱子则不然,它咬人时一咬就是一大片,或者沿着衣服的缝边密密麻麻地排起长队,一咬就是一条红线。它是真正的势力眼,专咬穷人,没有听说哪个有钱人招上了虱子。

        记得在家时与祖父闲聊,问过祖父虱子为何叫‘穷人虫’,祖父则出口成章,说:“身穿绫锣缎,一天三遍换,别说吃人肉,连味儿都闻不见。”穷人几天都穿一件衣服,不常换洗,虱子当然容易繁殖了。

        祖父很爱写诗,他在京时曾用石榴树干做成一个拐杖,并在上面题诗一首:此杖弯曲质最强,流芳千古把名扬,如今落在麟祥手,舒展自如有主张。祖父在我家吃饭时,看到粥稀如水,便说:“数米做成一碗粥,鼻风吹得浪悠悠,好似一片清江水,却无渔翁把钓钩。”

        拿祖父作的诗来比喻我们这儿的稀粥非常恰当,再说几百个人每人都要喝几碗粥,熬稠了也根本不够喝的呀!

        每三天中午吃一顿白面,有时吃面龙,有时吃别的什么。那天中午收工回来,我们一群人一起往回走。我问大家:“你们猜猜,今天中午吃什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这时刮得是东南风,每个伙房飘出来的饭菜的味道会顺着风飘出几里远。我走到正对着我们公社伙房的方向,用鼻子闻了闻,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味道。我仔细一琢磨,噢,对了,是炸油饼的味道。以前在北京早晨吃早点时经常吃,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我马上对大家说:“你们谁敢跟我打赌?我说今天中午吃油饼!”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七嘴八舌地嚷起来,都说这是绝不可能的,吃什么也不可能吃油饼,因为以前从来没吃过。于是大家都想跟我赌。说如果不是油饼则把我的面龙让给赢的人,如果是油饼则输的人把油饼让给我。

        我们很快走到驻地,来到伙房前一看,真的是油饼,每人两个,不仅喜出望外。刚才执意要跟我打赌的几个人,这时早己馏得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时有人问我是怎么算出来是吃油饼的,我如实地告诉他们,不是算出来的,而是靠鼻子闻出来的,他们都非常惊讶。

        工程己经到了最艰苦的阶段,用行家的话来说叫掏腮。什么叫掏腮呢?当挖河到了最后阶段,别的地方的土己经挖完了,只剩下河底和河坡之间的那块土,地方窄,土层厚,坡度大,土方特别多,人却无地方站,大家挤在一起,搞不好就会窝工,影响进度。

        怎么办呢,只有延长工作时间,搞加班加点。早晨起床提前到凌晨二点甚至更早,晚上加班甚至到11点;人的体力己经达到极限。

        有一天凌晨,起床的哨声早早地把我们赶到工地,还不到二点钟,我们就摸黑推起了小车。早晨也没有让我们回去吃早饭,等到中午两点才让我们回去吃饭。大家饿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一回到工棚,拿起冰硬的窝头就吃,真是狼吞虎咽呐,一下子就吃了整整十个大刺窝头;为什么那么多刺儿呢?因为我们没有按时回来吃饭,早饭时的窝头放到中午,又干又凉又硬,裂开的皮像带刺儿一样。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吃完了还想吃,但是肚子里实在是没有地方了。吃完了想站起来都非常困难。真是一下子饿个透心凉,又一下子撑得动不了地方。

        有人说这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身体会严重受伤。可是在当时的那个环境,我们没有能力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像是一架机器,只要没坏到不能用,能凑合干活儿,一合闸你就得照常运转。

        虽然工期予定是70天,但是每个连队都想抢速度,争第一。这样工程就提前完成了。

        我们连队虽然没有争到第一名,但也不是最后一名,只用了45天就提前完工了。

        听到可以提前回家的消息,大家高兴地夜里睡不着。有人便开始讲故事,有人哼起家乡小调儿,那股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海河工地就是这样,不养闲人。来时人员一到,马上开工。工程一完活儿,立刻撤出。

        踏上归途

        当夜,吹哨排队集合,领取伙食节余款。每人2元3角钱,每人领4斤玉米面。

        我把枕套拿出来盛玉米面,而有的人则把裤子的两条腿扎住,用来盛玉米面。最后每人分了五个窝窝头。

        民工们拿到了钱、粮以及路上的口粮,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分钟,马上打点行装,连夜启程。

        11月份,时值初冬,异常寒冷。北风夹杂着毛毛细雨钻进人的脖子,钻进人的全身。我只有一身衣裤,早己成了补丁叠补丁,几乎认不出原来的颜色。我没有袜子,一直是光脚穿球鞋。毛毛细雨浸透了我的衣裳,行路劳累的汗水从里向外浸出来,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北风一吹,简直透心凉。

        我们从工地出发,经过上古林,小站,一路迎着北风向前走。冬夜的风和雨,无情地吹打在我们身上。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快点赶回去,早点儿回到家,就会早点儿见到我那可怜的爸爸妈妈。

        走啊走啊,终于走进了天津。天刚蒙蒙亮,我们来到了天津西站。

        天津西站地方挺大,我们一行人来到这儿装束与众不同,格外抢眼。我拿出我的饭碗向西站餐厅的师傅要了一碗热水,就着水咽下我那冻得冰凉的硬窝头,两个窝头一会儿就吃完了。我正在喝那剩下的半碗水,桌子对面来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儿,一头长发披肩,真是非常漂亮。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向远处挥挥手,餐厅内一个戴白帽的青年端来一个大盘,里边是一条足足有一尺多长的大鲤鱼。她把一条白色的餐巾放在腿上,抬起头来向我微微一笑,然后不慌不忙地用起餐来。

        我觉得我的脸在发烧。我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向远处的一个空位走去。这时,大岗头村的陈文宝走过来对我说:“我敢打赌,她一定吃不了这条鱼。”他用眼睛瞟着那个女孩儿。可是不一会儿,那个女孩儿把一条大鱼全吃光了,只剩下一点儿汤,她用餐巾擦擦嘴,扭身走了。

        陈文宝跑到那个鱼盘前,端起盘来把里面的鱼汤舔了个干干净净。一边舔,一边直嚷:“真他妈的香!”餐厅的那个男服务员走过来,耐心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怪样,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你也来一条?”

        陈文宝放下盘子,结结巴巴地问他:“这,这鱼多少钱一条?”

        “七块八。”服务员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么贵。我,我没有钱。你,你们这儿还,还有什么?”

        “有面条。”“那,那给我来三斤。”

        “来多少?三斤?”服务员惊讶地反问,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就来三斤。”陈文宝点点头,瞪着眼睛回答。

        一会儿工夫,服务员端来了一个瓷盆,里面是浇面的卤和一个汤勺。

        服务员刚转过身去,陈文宝端起盆来一饮而尽。我赶紧上前去制止他:“别喝了!一会儿面条来了你还怎么吃呀!”

        可是陈文宝舔舔嘴唇已经喝完了。并说:“我说怎么觉得有点儿咸呢!”

        一会儿,饭务员端着满满一大盆面条来了,一看卤没有了,便问卤哪去了?陈文宝指指肚子说:“在这儿哪!”服务员简直哭笑不得,说:“没有卤怎么吃呀?”陈文宝说:“反,反正到肚子里也得掺合,先吃后吃不一样吗?”

        说完,狼吞虎咽的把那盆面条全吃光了!

        我禁不住问陈文宝:“你过去难道没有吃过面条吗?”

        “我从来没有吃过面条,也没有人给我做。”陈文宝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那憨厚的样子我了解他,从来不会说谎话。

        离开工地时,西村的民工把吃饭用的两个缸盆和几个大碗扔了,因为它们太沉了。一路上几百里地,路途颠簸说不定会碰碎了。黑子看着扔了可惜,随手拣来放在我的小车上。

        我的小车上除了铁锹、行李和草帘,还有这几十斤的餐具。

        我们离开天津西站继续向西北方向走,一直又走了两天一夜,在黄昏该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家。就要见到爸爸妈妈了,不禁喜出望外。

        到了村头,黑子把放在我车上的几个大碗和两个缸盆全部拿到他的小车上,一声也没吭,回家去了。

        三叔看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为他白推了几百里地,连个道谢的话儿都没有。

        回到家,爸爸妈妈见到我突然归来,乐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对着我左看右看。我拍拍xiōng部,满不在乎地对妈妈说:“您看!我比原来胖多了吧!海河那儿饭随便吃,而且活儿还不累,我已经106斤了!”

        为了不让父母为我担忧,我把海河工地说得非常好,丝毫也没有提及生病的事,更没有提那里的劳动强度有多大。‘子孝父心宽’,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我把从海河工地带回来的2元多钱和4斤玉米面交给妈妈,伙房发得那五个窝头早己在路上吃光了。

        家中晚饭是一锅白薯粥,这正是我最爱吃的饭。我一下子喝了三碗白薯粥,一边喝粥,两个眼皮却直打架。

        实在不行了,我把碗一推倒在炕上便睡。朦胧之中,我觉得妈妈为我脱了鞋,可什么时候为我洗的脚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觉,我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

        河西赴宴

        秋收过后,粮食陆续分下来了。全村人均每天8两4,这不是面粉而是原粮。

        我虽然去挖河省却了一点儿口粮,但是我挖河回来后生产队仍然给我记每天三分。正常的男劳动力每天10分,也就是我干三天不如别人干一天的工分多。

        虽然我们家中男劳动力多,干得活儿也是最苦最累的,但是工分却挣得最少。秋后分粮食的时候,工分的多少要占很大的比例,我们家的口粮每天只有6.5两。

        我去找大队会计汪坝理论,为什么我挖河能顶一个壮男劳动力,回来后不给我相应的报酬呢?

        汪坝见我问的有理,无言以对,理屈词穷便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个臭地主狗崽子还想翻天不成!给你点就算不错,如果你再不老老实实的就小心你的狗命!”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那样恨之入骨,无缘无故他已经对我爸爸打骂多次。难道只因为自己是贫下中农,大队干部就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吗?

        粮食分配计划公布之后,三叔于是又把最后一个女儿嫁出去了。去年嫁了一个,今年又如此这般。在这会儿出嫁,口粮就理所当然留在家里了。饥饿促使他想出了这种办法,四个女儿全嫁出去了,明年怎么办呢?

        婚礼定了良辰吉日,一晃就到了佳期。办喜事那天,请我们这几个弟弟去赴宴。

        我们哥几个兴冲冲地沿着村西的大路向前走,经过一片片的庄稼和成行的梨树,前面就是大清河了。

        这条河是固安县与涿县的分界河,一过了河,就是涿县地面了。

        听说河边的人性子野,我们正西就是望海庄。传说那年发大水,河水一涨就接近了两岸的堤沿。从上游冲下来许多木料、家具,也有被淹死的人。有些水性好的年轻人就去打捞这些财物,往往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那天从上游冲下来一个大木柜,几个人合伙把它捞了上来。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里边有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还有许多值钱的财物。姑娘看见被人搭救,趴下就磕头,并表示谁救了她,她就嫁给谁,并说这是父母亲的遗愿。

        一看这情景,几个救她上岸的年轻人便嘀咕开了,谁都想得到她,但是又不能单独得到她,便激烈地争吵起来。事后几个人分掉了财务,姑娘却不见了。当然这只是传说,谁也没见着,但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我们走了三四里地,来到了河边,岸边靠着一条船,一根手指粗细的铁索拦在河上,摆渡的人却无影无踪。

        我们战战兢兢的上了船,一站上去,还未动一步,船身就摇晃起来,好像故意欺负我们这几个陌生人。

        我壮着胆子用手向后拽那根铁索,船徐徐向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岸边。只听见船下哗哗的水声,渐渐地驶到了河中央,这里水流湍急,我用力拽那根铁索,但是船身已经被水冲得横了过来。

        我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努力使我离开铁索,如果我这时候一松手,船就会立刻顺流直下,况且船上连个桨也没有,只有一根拦挡铁索的立桩。河对岸这时有人看见了我们的危险处境,高声大喊:“别松手!千万别松手!抓紧用力向后拽,用力!”

        我这时看见河水打着漩涡,飞快地从我脚下流过,看着看着,竟然眩晕起来。我赶快闭上了眼睛,心跳骤然加速,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时对岸的人又高声喊起来:“快拉呀!别愣着!使劲快拉别害怕!”

        我睁开眼睛,看清了河对岸喊话的竟然是两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儿。心中有些不服气,怎么一个大小伙子还不如两个女孩子呢!

        豁出去了,我不再看那脚下飞快的漩涡,眼睛盯住河对岸的终点,一下一下又一下,鼓足勇气用力向后拽。终于到了岸边,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女孩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当然,我不过才十六岁,并不比他们大。她俩相视一笑,扑通一下跳进木船里,用手拉紧铁索,对我们说:“快上去吧!我们给你稳住船。”我们几个男孩子不好意思地上了岸。

        那俩个女孩儿拉着铁索轻轻一用力,木船非常听话地调了个头,其中一个高个的女孩儿向我一吐舌头,作了个鬼脸。我知道她是在嘲笑我的无能,脸一下子红了。两个女孩儿咯咯地笑着,船儿轻轻地向对岸漂去。

        我们到了姐家,主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闲言少叙,摆上桌子就吃饭。

        乡下最奢侈的席面要算是婚礼上的‘十二八’大席了,就是上的菜用八个大碗四个小碗八个盘子,一共是十二个碗八个盘,所以称作‘十二八’大席,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亲家一让就开始拿筷子吃起来。

        主人没有想到,这几个男孩子饭量如此惊人,不一会儿,像风卷残云一般,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农村的规矩是不剩下不算够,姐夫一看给吃得露了底,不好意思地跑进屋商量,出来后把我叫到一边,问我再上点年糕是不是合适。我一看全明白了,马上说大家都已经吃好了。姐夫还是端出一屉年糕让大家品尝。

        我的几个弟弟还有五叔家的几个弟弟,还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些年糕全吃光了。

        这件事情过去许多年了,有一次遇见了我这位姐姐,提起了当年往事,她说那次的婚礼上,哥几个吃饭就像饿狼一样,眼露凶光,样子都让人害怕,那个年月,这几个孩子也真怪可怜的。

        卖羊还债

        年终决算又到了,一张榜公布,我们家又欠下78.62元。全家人辛辛苦苦劳动了一年,却欠下这么多钱。爸爸妈妈赶紧东拼西凑,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最后还差5.5元钱,实在是再也凑不上了。

        爸爸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那只小黑羊卖掉,还上决算款。

        说真的,让我卖掉小黑羊,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自从春天妈妈花2元钱买来这只小黑羊,已经有半年多了,它已经是我们家庭成员中的一员。每天我们都是给它割最鲜嫩的青草。目前它已经长到30斤零半斤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它就可以生小羊了。

        但是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卖掉这只小羊,才能还清决算款。像我们这些‘黑五类’,是绝对不敢欠生产队一分钱的。

        这天是一个非常睛朗的日子,但冬天的早晨是非常寒冷的。我和三弟伟民二人,一人牵着小羊,另一人赶着,向着八里外的东湾集市走去。

        小羊好像知道了我们的动机,不情愿地向后拽,弟弟在后边拿着一根细小的树枝不停地摇着,但是并不抽打在小羊身上,只是促使它快走。

        我们终于来到了东湾儿。羊市上羊很多,但是我们哥俩是第一次卖羊,而且以前从未卖过任何东西,所以这羊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卖掉。

        我们楞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但是直到中午快散市的时候了,还是没有人理我们。我有些急了,如果今天不能把羊卖掉,回去可怎么向爸爸交代呢?因为今天大队会计让我们必须交清决算款呀!

        于是我就大声地喊了起来:“卖羊喽!卖羊喽!”

        “谁买我的这只小羊啊!”三弟也跟着喊了起来。

        我们刚吆喝了几声,这时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走到我们面前,用手摸了摸这小黑母羊的后背,说:“这羊不大还挺肥实。”

        我赶紧说:“对,这羊己经30斤零半斤了。”

        这老头儿说:“你这羊卖多少钱呀?”

        我说:“这羊卖10块钱。”

        老头儿又说:“我只给你5块钱。”

        我对他说:“春天买时2块钱只有7斤2两,现在30斤还多呢怎么才给5块钱?”

        这老头儿非常狡猾,在交谈中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来卖羊,就是不肯多给我们一分钱。眼看着羊市上的人越来越少,今天如果卖不掉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我就对老头儿说:“如果你要买最少要给5块5毛钱,这样才能凑上决算款。”

        老头儿同意了,但是给钱时却只给了5块2毛钱,我说不行;他却说卖羊要上税,那税钱他去上,所以那三毛钱就不给了。

        于是,这只30斤零半斤的小羊只卖了5块2毛钱。老头儿牵着小羊走的时候,我和弟弟听着那小羊发出凄惨的叫声时,不由得全哭了。

        要知道,这是多么好的一只小羊啊,非常懂事。全家人辛辛苦苦地喂了这么久,才多卖了3块钱,如果不是必须交决算款,我们是决不会将它卖掉的呀!

        我和三弟回到家中,妈妈听说我们把羊卖了5块2毛钱,非常高兴,连声说卖的不少,第一次卖羊真不简单。

        原来我以为爸爸妈妈一定会嫌我们卖的便宜呢,没想到妈妈丝毫没有埋怨我们的神情,把钱交给爸爸,让爸爸尽快给生产队送过去。

        我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我们无论去做什么事,她总是不断地鼓励我们,使我们做事充满信心。我对这第一次卖羊的印象非常深刻,在以后的多次上集市买卖东西,我再也不胆小了。

        丧尽天良

        小麦在播种一周以后,麦苗便陆续长出来了,天气越冷需要的时间越长,有时甚至10天以上。在封地之前要普遍把麦苗浇一遍水,俗称“打冻水”。

        浇地是个苦差事,不管是白天黑夜,浇地的机井泵一开,就要把几百亩麦子全浇完才罢手,刺骨的寒风一吹,没地方藏没处躲的,尤其是夜里,又黑又冷,有时掉进浇过的地里,弄得满身是泥,甚至搞得连鞋都湿透了,北风一吹,冻成个大冰疙瘩。

        到了后半夜,肚子饿的咕咕叫,为了不吵醒家中的爸爸妈妈,我夜里从来都不回去找吃的东西,况且我家一般很少有什么可吃的。

        这天,北风呼啸,异常寒冷,与我一块浇地的另一个人借口生病不来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又看机器又改畦口,根本忙不过来。

        队长忠曾大叔知道后,决定与我一同来浇地。夜深人静,我们却聊得很投脾气。

        他非常同情我们的遭遇,但敢怒不敢言,村中的实权在支部书记手里,掌握着财政大权的会计与他是一丘之貉,他们一手遮天,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忠曾大叔告诉我,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北京我爸爸的单位来人了,给我们留下了三百元安家费,另外去年决算欠款111.96元也都由单位给补上了,我姐姐从四川成都几次向家中汇款,每次汇30元,但是我们根本连影子都没有看见过。

        我清楚的记得,去年决算欠款111.96元,大队会计逼着立即交清,不交不分给粮食,爸爸东奔西走到处借钱,总算在规定期限之内都交清了,可这钱至今我们还没有还上。

        爸爸单位留下的钱和姐姐寄来的钱都哪去了呢?

        原来都让大队会计贪污了,他利用职务之便把我们的钱全部窃为己有,并利用这些钱盖起了三间新砖房。

        我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身为大队干部的他却趁火打劫,把我们的钱全霸占了,甚至把姐姐寄给我们的钱全部冒领,并且故意给我们最低的工分,多次毒打爸爸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阴险目的。

        真是丧尽天良啊!天下公理何在!

        回家后我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相信竟有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丧尽天良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爸爸决定在不暴露忠曾大叔的情况下,向村支部书记询问此事。

        第二天,爸爸找到村党支书牛铁杆,他一直否认曾有此事,并说北京从来没有来过任何人,更没有人给过一分钱。

        支部书记说没有这么回事,别人更不敢乱说,爸爸无可奈何的回来了。妈妈安慰爸爸说:“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儿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别着急,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最高指示

        这天收工后,我看见村里来了很多人。她们都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绿衣服,戴着红袖章,却穿着草鞋,一身泥土。

        据说这些人是从江西井岗山来的,全国大串联,她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江西一直走过来的。

        为什么可以免费乘车却要走过来呢?

        原来她们是为了表示对毛主席的一片忠心。这些人手举着毛主席语录,一路高喊着口号,排着不太整齐的队伍,但风尘扑扑,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非常使人钦佩。

        我很想凑上前去打听外边的情况,因为自从离开北京,就与世隔绝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办法听到。我刚要走上前去,却听到一个红卫兵在打听去北京的道路。

        她问的人是二爷爷,管二爷爷叫老大爷,但二爷爷却说,你们最好去问别人,我是个地主,免得别人说闲话。

        没想到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突然勃然大怒,一改刚才和蔼的样子,破口大骂:“早就知道你是臭地主。”二话没说,抽出腰间的皮带,对着二爷爷一顿猛抽。

        二爷爷用手抱头,蹲在地上缩作一团。红卫兵还不罢休,用脚把他踹倒在地,用力继续抽打,一直打得红卫兵额头上流下了汗水,老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嘴角也流出了鲜红的血迹,红卫兵喘着粗气扬长而去。

        七十多岁的老人那里经受得住这般毒打,我们七手八脚把老人抬到床上,喂了些水。二爷爷于是一病不起,不久后便与世长辞了。

        全国大串联,几百万红卫兵免费吃住,免费乘车,确实风光了一阵,直到复课闹革命,才逐渐平静下来。

        冬天来了,北风呼啸,大家听钟声一响,便聚在生产队最宽敞的屋子里,高举毛主席语录,齐声高喊:“首先,让我们共同祝愿,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舰手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大家喊完了口号,接下来就是学习毛主席语录,读了再读,背了再背,当时时间不长,我已经能够熟练的背诵《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这三篇文章了。

        读《毛主席语录》时,每人发了一个小红本,里面全是毛主席语录。一人读时大家在旁边听,这人读完了一段后别人再接着读,直读到吃饭时为止。

        我还学会了一首歌,很好听,歌词是这样的:毛主席浯录发给咱哪,捧在手里心中甜呐,好像到了北京城,毛主席就在咱身边。

        当时有许多歌颂毛主席的歌,也都非常好听,我一听就会。

        有一天半夜时分,突然钟声大作,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快爬起身来跑到门外。

        只见大队干部在高声呼喊:“所有人员马上集合!到公社去开大会!”

        许多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跑了出来。

        人们一边走一边琢磨,究竟是什么事让大家半夜起来开会,这事一定很重要。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公社,听到沿途许多村的广播喇叭在嚷:“毛主席最高指示发表了!全体集合,敲锣打鼓,赶快行动!”

        不一会儿,四面八方的人们都涌来了。许多人一边走,一边高呼口号。有的村中把锣鼓全都拿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敲锣打鼓,有的人高举着红旗,汇集成一股潮水般的人流。

        到了公社举行庆祝大会,热烈庆祝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

        我们来到公社所在地,真是人山人海,大家兴奋异常。高音喇叭不断的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这首歌,有时还播放毛主席语录歌曲,一直到天亮。

        有时公社开大会是批斗大会,一群人押着“地富反坏右”分子走到台前,每人脖子上插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地主分子xxx,或者写着反革命xxx,让这些人跪在台前,脖子里还要拴着一根细绳,细绳上往往要拴着几块砖,不仅如此,如果交待得不好还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挨嘴巴或者挨皮带,有时一斗就是一天,而且群众中途不许退场,谁如果中途退场就是对毛主席的态度问题。

        许多人写了一个“忠”字挂在胸前,有人则胸前别着几枚毛主席的像章,我见过最大的像章有碗口大小,别在胸前闪闪发光。

        积重难返

        冬天农活不多,主要是积肥。掏大粪这又脏又累的光荣任务便落到了爸爸头上。

        爸爸用一辆小车,上面绑了一根棍子,棍子两端各挂一个粪桶,带着一些工具,在全村挨门挨户串,把每个粪坑掏净。

        冬天寒风刺骨,连大粪也冻成一个大冰坨儿,掏不上来,就要用一个长柄带刃的叫刨斧的工具把大粪砍碎,不用力砍不碎,一用力,这些粪渣溅得到处都是,不仅掉进衣服里,脖子里,有时甚至溅到嘴里。但是无论天气有多冷,风多大,这活儿却必须干,每天干多少活儿都要记在一个本子上。

        爸爸用铁丝弯成钩子,拧在一根四指长一指粗的小棍上,这样用它来钩住粪桶,避免直接用手接触。掏出来的粪便要与其它粪便掺在一起,才能晾干。单独的人粪是很难晾干的。晾干后再捣碎过筛,就成了比较好的肥料了,这些肥料一般用来种大西瓜。

        爸爸一人干掏粪工,一干就是12年。

        农村的农活有许多我们都干不惯,但是干不惯也得干。

        农村给玉米施肥不叫施肥,而叫“抓青”。当麦秋收完麦子之后,麦茬地里的老玉米就开始生长,当长到一尺左右高的时候,要施一次肥。

        用大车把各种肥料拉来卸在道边,人们用背筐把粪运到地里,用手一把一把地将这些粪扔到老玉米的根部,这些粪什么粪都有,牛粪马粪人粪都有,干完活一看手粘乎乎的,沾了许多粪,尤其是有些人粪便没有干,粘在手上恶臭,简直难闻极了。

        当地的老百姓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们有时搓搓手就去吃东西,反而说不脏不净吃了没病。而我则有时恶心的吃不下饭,必须洗干净手后再去吃。

        伯父和伯母住在三叔西边一间借来的小房子里,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早已成家立业,有的留在北京,有的在外地,状况要比我们好,只不过五个子女都不在旁边,照顾老人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们身上。

        每天我和几个弟弟都要到伯父那里转转,爸爸妈妈也天天抽空儿到那里坐一会儿,聊会儿天,我们则看看水缸里有没有水,有没有什么活儿需要我们去干。

        每当生产队分粮分柴的时候,我们就帮助运回来。地里那些刚砍下来的玉米秸,湿漉漉的每捆都有几十斤重,我们每人每次能扛两三捆。说真的,压的简直透不过气来,汗珠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有时收了工,天色已经非常黑了,但是我们还是咬着牙继续干,妈妈有时看太晚了就让我们哥几个先干着,自己先回去做饭。有时我们把伯父的柴禾运回家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但是无论多大的苦和累我们都坚持挺下来了。

        伯父和伯母是两位非常慈祥和蔼的老人,心地善良,对待我们就像自己的亲儿女一样,关怀备至,经常拿出一些食物让我们吃,我们也把伯父家的大事小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做。

        爸爸妈妈每天吃过晚饭后都要到伯父家去探望,贫穷艰难的生活把两家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农村由于文化落后,很多人缺乏最起码的科学知识。

        记得有一次一户农民宰了一口猪,他叫大家去买他的猪肉。

        我看见那肉上一层小包包,白色的,数量很多,根据我过去学到的知识,知道这种肉吃下去就会得涤虫病。这种寄生虫病很厉害,很难根治。

        我奉劝一些人最好不要吃这种肉,并讲了我所学到的知识,但没有人听从我的劝告,甚至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几个月后,许多人得了怪病,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吃得好多,肚子奇大。

        落后的生活习惯与卫生习惯,使人们的健康每况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