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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平时刑部衙门晚上值事的官员从来不去天牢巡查的,准是因为冲着那道手谕,刑部主事孙伯雅才去天牢的!唉……

        “厂公爷!厂公爷!”

        汪直的一腔火气又渐渐上升了,一把抓住“毕勾魂”的头发:“混账东西!现在你说怎么办?畜生!”

        汪直想打“毕勾魂”耳光,但先前大打出手时,他自己的手也弄得有些痛,便想找样家伙代替,一转身,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口宝剑,便走过去抽出来,一步步地朝“毕勾魂”逼过去:“畜生,本督宰了你!”

        “毕勾魂”望着寒光闪闪的剑,吓得魂不附体,膝行后退:“厂公爷饶命!厂公爷饶命!”

        “饶命可以,把耳朵留下来!”汪直突然想出了一个残酷的恶作剧。

        “毕勾魂”已经退到墙壁前,再无地可退了,寻思此番无咒可念了,只好愣愣地望着汪直,做好了吃苦头的准备。汪直咬牙切齿,举起宝剑,就在砍下去的一瞬间,他的手突然停住了,眼睛里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采。稍一停顿,汪直把宝剑扔在地下,喝道:“起来!”

        并非是汪直突生慈悲之心,而是他从自己手中的宝剑忽然想到云珠子那柄木剑,由此而想到云珠子:此人有些道术,何不让他出出救温格尔汗的主意。温格尔汗是他请来的,此事也不必瞒他,到时候“二番手脚一番做”,一样要把他处死的。

        “毕勾魂”又一次死里逃生,并且保全了耳朵,又惊又喜,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站起来:“谢厂公爷!”

        “云珠子你知道吗?”

        “是……是那个道士?”

        “是的,他住在百岁观,你马上带几个人,弄一顶轿子,把他请到西厂衙门,本督在值事房等他。你听清了,是‘请’,而不是‘拿’;还有,必须不惊动一个人,包括他那个叫花子徒弟!”

        “遵命!厂公爷。”

        “毕勾魂”返回西厂衙门,点了司房乔宣清以下几名厂役,就轿房里胡乱抬了一顶轿子,匆匆忙忙赶到百岁观。因怕外人知晓,便绕道后面院墙下,意欲翻墙而入,去石屋里把云珠子悄悄唤醒了请出来。“毕勾魂”和乔宣清刚上墙,便被云珠子发觉了,这道士使出“借月”的法术,把毕、乔两个吓得不轻,连忙下去,好言好语道明来意,恭请赴约。

        当下,云珠子叹了口气道:“唉——贫道一个出家人,原本不该过问此事,但贫道算来跟你们厂公爷也是有一段缘分,我去走一趟吧!”

        三人越墙而出,云珠子上了轿子,厂役抬了,直往西厂衙门。

        汪直在签押房等着云珠子,见面就屈尊作揖,称谓也改了:“先生,本督有一疑难不决之事,意欲求教于先生,请先生万勿推辞!”

        云珠子笑道:“厂公爷不必客气,是为了温格尔汗的事吧?贫道早已推算出温格尔汗赴京办事必有障碍。”

        汪直指指椅子:“先生请坐!看茶——”

        第二部分第39节  密救温格尔汗(2)

        云珠子坐下,“毕勾魂”手脚利索地奉上一杯浓茶,轻轻退了出去。云珠子端起茶杯,竟无所谓滚烫,只管若无其事地喝起来,看得汪直目瞪口呆!

        汪直定定神,问道:“现今温格尔汗被困天牢,先生有何道行能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

        云珠子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贫道道行尚浅,不过要温格汗出天牢,那还是很容易的事。”

        汪直听了,心里窃喜,寻思若早知如此,也不差“毕勾魂”去偷人了,连忙说:“本督祈请先生伸手相助,助西厂衙门一臂之力,把温格尔汗弄出来。”

        云珠子沉吟道:“助西厂衙门?这个……”

        汪直急了,连忙轻声道:“不瞒先生说,此是当今圣上交给西厂的密差,万望先生成全则个!”

        云珠子点头道:“既然是皇帝交给西厂衙门的密差,那贫道就管一管这桩闲事吧!”

        “多谢先生!”

        云珠子掐指算了算,道:“此事宜在今日午时办。厂公爷是皇帝钦命主持审问温格尔汗案子的主官,在此事上可以对刑部衙门发号施令。昨夜西部大牢不是发生了血案吗……”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望着汪直。

        汪直听了心里悚然,暗忖这个道士真是神通广大,“毕勾魂”遣王时安去救温格尔汗,事败杀了姚狱卒之事,刑部衙门还未向朝廷奏明,也未派人来通知我,他倒已经知道了!

        汪直点头道:“那是西厂密探做事不慎而致。唔,先生神算,能否算知那个冒充山东李布政使家人混进天牢的小厮现今如何?”

        云珠子说:“他已经死了!”

        汪直松了一口气:“请先生往下说。”

        云珠子说:“天牢发生血案,此是旷古奇闻。厂公爷可以据此主张需请道士去天牢请神驱鬼,刑部衙门方面一来出了案子算是失职,二来碍着厂公爷的面子,肯定点头。厂公爷就差人来请贫道,贫道去了天牢自有计较!”

        汪直不大放心:“本督让刑部请道士之事,刘尚书定无二话,只是先生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行事?”

        “厂公爷尽管放心,贫道到时自有计较。”

        “要给先生准备些什么?”

        云珠子说:“让天牢里的狱卒在‘钦犯号’小院外用木头搭一座祭坛,简单些即可,给贫道备一座大轿子,须八名壮健轿夫抬,进退起停须听贫道吩咐;另外,厂公爷让手下人物色一个与温格尔汗长相稍像的汉子。着人在午前悄悄送来百岁观。”

        “这个都好办。”

        云珠子站起来,拱拱手道:“贫道告辞了,请厂公爷静候佳音便是。”

        中午,一群腰佩单刀的西厂厂役护卫着一顶八人抬的轿子大呼小喊地来到刑部大牢门前。

        这顶轿子真是大得惊人,长五尺,宽五尺,高六尺,外面蒙着蓝呢,看上去沉甸甸的。轿子在天牢门口停下,“毕勾魂”上去捶着侧门大叫:“门官!门官!”

        侧门开了,天牢门官阮啸林一身戎装出现在众人面前,冲“毕勾魂”拱拱手:“毕钦班,刑部刘尚书刘大人有令:进天牢办差的,一律解下佩刀!”

        几个厂役平时蛮横惯了,手按刀柄气势汹汹上前去:“这天牢又不是大内,要解刀子干吗?”

        阮啸林不理厂役,对“毕勾魂”说:“毕钦班,兄弟是武人,只知听命,其他一概不知,请钦班约束部属照规矩行事。”

        一向横行不法的“毕勾魂”这回倒未耍蛮,说声“都解下”,自己带头解了下来,递给守门的军士。众厂役见毕钦班解刀了,也只好解下,嘴里犹自嘀嘀咕咕,骂骂咧咧,阮门官当

        做没听见。

        “毕勾魂”一行护着轿子正要进去,不料阮啸林却不让门子开大门,又朝“毕勾魂”拱拱手:“毕钦班,天牢规矩,轿子一律不许入内。便是刑部刘大人到此,也是把轿子停在门外后,步行而入的。”

        “毕勾魂”一愣,轿里坐着云珠子,厂公爷再三吩咐必须原轿进,原轿出,违者必究。汪厂公的钧令,谁敢违勃?他于是说:“阮门官你有所不知,这轿里坐着咱厂公爷请的法师,这个法师要么不坐轿,坐得一直入内,这是他的规矩。”

        阮门官道:“不行!他有他的规矩,咱有咱的规矩!”

        这时,“毕勾魂”手下的司房乔宣清过来问道:“阮门官,午门外树着的石碑,上书‘文官到此下轿,武官到此下马’,此是当年成祖先帝立下的规矩,你这天牢不准轿子入内,是谁立下的规矩?”

        阮啸山给问住了,他当门官已经十五年,从来是如此规矩,此是沿袭前任,何人立的规矩,谁也不知道。

        这一来,“毕勾魂”有理了:“你开不开门?让不让进?不让,老子亲自去开,看你怎的。”

        说着,“毕勾魂”便要进去。两个军士上来阻挡,被他左右一推一搡,都跌倒在地下。阮啸山大怒,上前来阻拦,也被“毕勾魂”打了一巴掌,两人遂互相扭扯住了厮斗起来。守天牢大门的军士见了,都拔出腰刀欲上前去帮阮啸山。西厂那些厂役自然不能让“毕勾魂”吃亏,但他们的腰刀都已交出去了,便一押而上,将毕、阮两人围住。不让军士上前,有几个带短刀、匕首、铁尺、暗器的,都拿在手里。军士知道西厂衙门不好惹,又见眼前这些厂役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心里都有怯意,不敢真上前去拼命,只是提刀围着。

        双方正相峙不下时,南面来了两顶轿子,仪仗侍卫阵容庞大,服色鲜亮,众人一看头前的牌子,是西厂总督汪直和刑部尚书刘贤达。军士便叫起来:“里头别打了,刘大人、汪厂公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