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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当晚,春燕发起了高烧,老妈子正好伺候她。次日,夫人知道后,差人请来了郎中,开了几帖药。此后天天吃药,卧床歇息,直到第七天方痊愈。

        第八天头上,春燕去见乃王,说想去关帝庙烧香许愿,祈求王爷恩准。

        乃王说:“烧香许愿是好事,有何不可?”当下唤来管家,“韦光宇,派一乘小轿,抬春燕姑娘去关帝庙烧香,着丫环、老妈子各一名相随陪护。春燕病体方愈,须小心照拂,不得有误!”

        春燕去关帝庙烧香许愿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要将自己在乃王府无法行事之情禀报汪直。关帝庙大殿里一个专管奉香的老和尚是西厂坐探,专门替西厂衙门传递情报,那关帝庙是西厂的一个情报中转站。春燕去乃王府前,汪直曾关照她:如有事禀报,可去关帝庙烧香。

        当下,一乘小轿把春燕送往关帝庙,春燕借捐香火钱的机会,悄悄把预先写好的纸条塞给那个老和尚,那老和尚虽然不认识春燕,但做这种事情已是惯家熟手,因此一点也不觉得突然。

        春燕烧了香,跪拜了菩萨。临走时,那老和尚对她说:“来关帝老爷前许愿的,若三天之后来重复一次,必有灵验!”春燕知道这是让她三天后来取西厂对她这张纸条的回音,便欣然点头:“多谢师父指教,我三天后再来。”

        两个时辰后,春燕的这张纸条已经放在西厂衙门总督值事房的桌上了。汪直这天恰巧去西厂,看了纸条后,有些恼怒,寻

        思道:这个小蹄子,在宫里探听后妃消息倒是一把好手,却不料到了乃王府竟束手无策了,真是无用!此事既然已在皇上面前夸下口了,必要做成才可,否则便是犯欺君之罪。

        汪直想是这么想,但如何去做心里却没有底。想了一会儿,让小太监去唤掌刑千户秦弘梧来密议。

        第三部分第56节  美女计施在太监身上(3)

        一会儿,秦弘梧来了,打个千儿道:“厂公爷来了,卑职正好有一件急案要禀报。”

        “什么急案?”

        “就是前日卑职向厂公爷禀报的三河县令……”

        汪直打断道:“此案不必禀报,本督授权由你酌处,无论怎样处置都行,无非是多死几个人少死几个人之分罢了。本督叫你来,是有一事相商……”遂将春燕打入乃王府后无法下毒之事说了一遍,临末道:“此事怎生奈何?万岁爷还在听消息哩!”

        秦弘梧想了一想,说:“下毒之事,卑职不甚精通。以卑职之见,能否召薛师爷来议议,说不定他会有办法的。”

        薛师爷名贻泽,浙江杭州府人氏,开中药铺出身,其人对配制毒药极有研究,堪称专家。他原在刑部衙门当个小吏,起草起草公文,偶尔帮着鉴定疑难案件中尸体的中毒状况。后来西厂衙门开设了,汪直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才,马上派人去游说,把薛贻泽挖了过来。薛贻泽在西厂衙门名义上仍是师爷,但却从来不管文案,只与毒药打交道。西厂谋害忠良的毒药,都是由他配制的。去年秋天成化皇帝在露华楼准备谋害乃王的毒酒(药)以及这次交给春燕的毒药,全都出自其手。

        汪直采纳了秦弘梧的建议,召来了薛贻泽。这是个五十五六岁的老头,长着一张干黄瘪瘦的长脸,留着两绺老鼠髭须,一身洗得透白的黄布截衫套在瘦弱的身子上,显得又宽又大,只一双小眼睛闪着贼亮的光泽,透出精明能干来。汪直对薛贻泽相当器重,见过礼后马上让他坐下。

        “薛师爷,本督有桩疑难不决之事,想请你给琢磨琢磨。”

        “请厂公爷示下。”

        汪直把情况说了一遍,当然没提乃王府,也没提春燕。

        薛贻泽想一了会儿,说:“厂公爷,此事有个变通之法,或许能成功,不过比较麻烦……”

        “再麻烦也没关系,只要成功,多花些银子、死掉几个人也无甚紧要!”

        “卑职可以配制一种药粉,厂公爷请一位画匠画一幅画,画时将这药粉研掺于墨汁中,然后把这幅画馈赠此公。待他将画挂起来后,着人每天在挂画室内焚几炷香。半月之后,这画里的毒性便会被香气渐渐逼出来,人居其中,时常吸入其气,一月之后必患肺腑之病,三月之内肺烂而殁!”

        “有这样的药?好药!”汪直大喜,吩咐道:“薛师爷,你马上配制,明日拿来!”

        “遵命。”

        “秦千户,立赏薛师爷十两纹银十锭!”

        “是!”

        次日,薛贻泽献上连夜配制的特殊毒药。汪直召来一名小太监,着其磨了一整天,总算磨出一铜盒墨汁,遂将毒药掺进去,搅得匀和了,带进紫禁城。

        第三天,汪直命人召来宫廷画匠欧阳德,吩咐道:“欧阳德,本督听说你善画人像?这里有一盒墨汁,你算计着用,画一幅孔夫子像,像成墨尽,不多不少,方显出你技艺之精。须当着本督之面画!”

        欧阳德问道:“宗主爷这像要画多大?”

        “本督也不知多大,只知是要挂于书房内的。”

        “小人知道了。”

        欧阳德当下裁了纸,略一凝思,提笔就画。一个时辰后,像成,孔夫子端坐府前,手里拿着一册书简,取的是阅后沉思状,神逸韶秀,十分入眼。

        “厂公爷,画好了。”

        汪直看了,甚为满意:“画得不错!来人——取黄金十两赏他!”

        欧阳德走后,汪直叫来一名心腹太监:“你把这幅画卷了,封上火漆,找一个黄绫套子装上。然后,坐一乘轿子,带几个随侍,去乃王府。到了那里,对乃王说,奉圣上谕意,将御制孔夫子像赏赐乃王,须悬挂书房,日日奉香,不得有违。”

        “遵命!”

        那太监坐轿前往乃王府,口称“有上谕”,唬得乃王慌忙摆香案迎接。太监把汪直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送上画像。乃王不知此是矫诏,信以为真,连忙行三跪六叩九拜大礼,叩谢皇恩。又命管家封了银子赏赠“钦差”。

        “钦差”走后,乃王不敢怠慢,马上让韦光宇把画像挂在书房朝南的墙上,前置香案,亲自焚了一炉香。那春燕已经得到西厂密令,假装过来看热闹,见是孔夫子像,口称“菩萨”,纳头便拜。

        夫人和几个丫环听了都笑。乃王待她拜毕起来后,说:“此非菩萨,而是圣人。”

        春燕假装不懂,问道:“恭问王爷,那又为何要焚香呢?”

        “此奉皇上谕旨,不过皇上也并非心血来潮,取的是学宫之例。各地学宫中,敬的都是孔夫子像,日日有人烧香叩拜,以示敬重。”

        “禀王爷,这圣人像的香就由奴才来烧吧?奴才天天也好拜谒。”

        乃王不知其中缘由,寻思此倒无妨,便答应了。

        自此,春燕每天来书房焚香。不出一个月,乃王便患上了咳症,日夜咳嗽,寝食不安,人也瘦了许多。

        ……

        第四部分第57节  死里逃生(1)

        乃王患病初时,并不在意,平时咳嗽,发烧也是有的。后来隔了半个月,咳嗽越发厉害了,这才觉得不妥,便让厨子给他做冰糖炖生梨,每天吃两个。吃了十来天,总算把咳嗽压了下去,但呼吸觉得气短而急促。

        这天,乃王早晨起床时,觉得周身无力,头重脚轻,双脚打漂。他踱出卧室,刚在外间走出几步,忽然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得四周的墙壁、家具都在旋转,自己的身子也有些把持不住,要不是扶住柱子,几乎跌倒了。两个丫环见了,忙不及跑过来扶住他。

        “王爷!王爷!”

        “王爷!您怎么啦?”

        乃王在椅子上坐下,睁上眼睛定定神,吩咐道。“秋香留在这里,给孤家沏一杯淡茶;春草去把夫人请来。”夫人是信佛的,乃王府内专门设了一间净室,内供观音大士佛像,夫人早晚两次要去念佛。此时,夫人正在那里念佛,听说乃王有请,马上起身直奔卧室。进得门去,见乃王斜倚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有气无力,脸色苍白,不禁大惊:“王爷,您这是怎么啦?昨晚睡下去时还没这么副气色!”

        乃王说:“孤家此番怕是真的患病了,想请个郎中到府上来看一看。夫人看请哪位郎中较稳妥?”

        夫人从来不问府外之事,没有主张,便让丫环去把管家叫来。一会儿,韦光宇来了,听说后沉吟道:“北京城里,名气最响的是刘泰然,专治男女老少虚症,什么阴虚阳虚、阴阳皆虚,他都包治,三帖药下去就有效验!”

        夫人说:“那就请刘泰然吧!”

        “不妥!”乃王摇摇手道:“刘泰然我知道,京城第一名医,不过此公与西厂掌刑千户秦弘梧是亲戚,孤家一想到东厂、西厂,心里就发怵,还是不要请他,另外请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