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真在旁亦是悬心在喉,手指扣在暗器机簧上,却不敢发出,惟恐误伤了段子羽。
心中暗悔多事,不该不听大哥之言,出城乱逛,以致遇此不测之凶危。
段子羽清啸连声,剑发如电,玄冥二老拼死猛攻,无奈每一招都只使至中途,便被段
子羽雷霆般一击,迫得变攻为守。但这二人一生浸淫于杖法和笔法,端的是精妙纯熟,二
人又配合默契,一人遇险,另一人登即攻上,迫得段子羽还剑自保,段子羽欲伤此二人,
却也甚难,况旦二人不时拍出一记“寒冥神掌”,令段子羽躲闪不迭。他上次与鹿杖客交
换一掌,身上也冷僵了盏茶工夫,情知此刻剑下只消慢上须臾,张宇真便恐遭不测,是以
竟不敢贸然以“九阴白骨爪”破其掌功。
三人霎时间斗了百余招,玄冥二者越斗越是心惊,原指望二人合力顷刻间毙了段子羽
,抢得张宇真便走。鹤笔翁虽不好色,却觊觎九阴真经,思忖如此宝物,段子羽必是藏在
怀中不敢离身。那时王保保纵然责怪,却也拿他兄弟无可奈何。岂料战至百招,不单没有
得手,反迭遇险境,手上招数总是不得使全,许多精微玄妙的变化竟施展不出,弄得左支
右绌,险象环生,气得二人哇哇大叫。
段子羽也暗下倾眼这二老功力之纯,艺业之精,自己若非研习了独孤九剑的心法,在
这二老合击之下,必大居劣势不可。手中长剑疾刺,将独孤九剑的心法尽数发挥无遗。
他与张字清对剑习练,二人为恐误伤,只使出五成内力,许多幽微玄臭之处不得尽数
发挥,玄冥二老实是当今武林中最强的对手,在二人的精妙招数逼迫下,段子羽应招化招
,不自觉中创出许多新招数来,才领悟到独孤九剑最深奥之秘旨。
当下三人倏进倏退,闪展腾挪直如一团影子。惟见段子羽剑上紫芒愈来愈盛,雷声滚
滚,风如松涛,激得地上。积雪团飞旋转。
顿饭工夫,双方已拆至五百余招,这或许是独孤九剑成后,头一遭被人挡至五百招外
。一呗、是段子羽对此心法的领悟尚未融会贯通,跳出樊笼,还受剑术招法的束缚,二则
玄冥二老这等强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独孤求败当时若见,也未必能在百招之内解决,恐
怕还要饶而不杀,留而待之,日后再过一过瘾。
玄冥二老功力虽精,内力却不如段子羽浑厚悠长,五百招一过,二人俱感疲累,气息
不匀,手上招式也慢了下来。
段子羽却是愈战愈勇,顷刻间鹿杖客肩头中剑,鹿杖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鹤笔翁拼死
抢上,双笔向段子羽背上“大椎”“灵台”两穴点下,张宇真骇声叫道:“羽哥,小心背
后。”
段子羽蓦地里使出“横移乾坤”的换位大术,鬼魅般飘退出来。鹤笔翁哪料有此,为
救师兄性命,更是全力以赴,惟恐出招不速,用力不重,此际欲收招哪来得及,双笔一砸
在鹿杖客的“膻中”穴,一点在脐部丹田,鹿杖客肩头中剑,左掌立运寒冥神功,疾拍出
来,逼令段子羽撤剑退走,这一掌恰拍中鹤笔翁胸口,鹤笔翁双笔未曾拔出,便被打得倒
飞出来,恰好摔在张宇真脚下。
张字真唬了一跳,惟恐他暴起伤人,手指一扣,一篷暗器全打在鹤笔翁脸上,打得他
面目稀烂,张宇真腾地跳开了,不敢再看。
段子羽也不虞有此变故,当下无暇思索,剑在鹿杖客身上疾刺,一爪攻出,鹿杖客身
中一剑双笔,双笔所打中的均是死穴,又见误伤师弟,早已魂飞魄碎,哪里还能闪避,九
阴白骨爪透骨直入,鹿杖客就此魂赴冥府。张宇真犹觉不泄气,又一篷暗器打出,将鹿杖
客也打得面目全非,较诸鹤笔翁更惨。
这一仗打得段子羽也是怦怦心跳,这五百多招中无论哪一招稍有疏露,自己一死还则
罢了,张宇真若落入淫鹿之手,可就不堪想象了,实是出道以来最为凶险之战。此际强敌
俱歼,心头兀自后怕不己,汗透衣裳,恍然有隔世为人之感。
张宇真一头扑在他怀里,痛哭不止。段子羽凝神对敌,不敢旁骛,虽有恐惧之感,但
旋即使镇慑住,务使灵台空明透彻,方能变招创招应付强敌。张宇真却是时时危惧,只因
怕段子羽分心,不敢出声,这份恐惧较之段子羽不知多了几千倍,此刻方痛哭出来。
段子羽不停地抚摩她起伏战粟的背部,良久,才使她镇静下来。眼见天色已晚,实是
骇破了胆,道:“羽哥,咱们快回府吧。”段子羽也生怕再遇强敌,此地僻静,召集天师
教援手亦是不及,两人忙忙下山回府。
临行前,张宇真吩咐姚园老板道:“这两个恶人不得殓葬,扔在后山上喂野狗吃,应
天府若来查,叫他们到天师府要人。”
姚园老板一闻天师府的名头,股粟不止,心中霎时间不知念了几千、几万句“阿弥陀
佛”,天幸天师府的人没出事,否则自己这干人怕要个个难逃活命,当下唯唯若若,依令
而行。
玄冥二老一代绝世高手。只因贪慕荣华,投身汝阳王府,平生作恶多端,死后却葬身
野狗之腹,亦可算是报应不爽。
两人口至府中,已是夜色四合,漆黑一片了。天师府里早已乱了营,张宇初在宫中得
报,二人出府多半天没有回来,立时撒下人马,四处找寻,虽知段子羽武功高强,但京师
连出奇事,显见敌手武功盖世,自己是否能斗过也未可知,是以慌了手脚。见二人无恙归
来,方始放下心,将张宇真着实数落一顿。
待得听二人述说击毙玄冥二老之事,更是心惊肉跳,虽明明见二人无恙,兀自粟粟生
危。
玄冥二老当年在汝阳王府中,张宇初素知其能,纵然自己出手,也未必能轻易胜之,
不意段子羽能将之击毙。揣想当时那场恶战,虽未亲见,也是惊心动魄,目眩神摇。,其
实段子羽此时集九阴神功,天雷剑法,独孤九剑于一身,内力之雄厚已与张宇初差相仿佛
,所稍逊者惟在临敌经验,功力火侯上,所差亦极微,只是旁人见他年轻,不意其艺业一
精至斯耳。
张宇初忙忙设酒为二人压惊,此时张宇真才真魂返窍,尽复日观,咯咯娇笑,说个不
停。张宇初兄弟也放下心来,倒真怕她给吓坏了。
饮至半酣,张宇初笑道:“兄弟,冥冥中或有天意,让这两个老贼撞在你的手里”。
段子羽听他语含深意,忙问端的。
张宇初缓缓道:“尊府灭门之仇虽未查清确实,但我先前派赴西域的数十名兄弟尽皆
半途被人狙击,半数以上死于这‘寒冥神掌’,另一些人死在少林金刚指下。我得报后情
知此事与这两名老贼大有干系,不得已亲自前往,托赖家君声望,这些人未敢对我动手,
方得到了西域。”
张宇真忙道:“你查出没有?”
张宇清笑道:“你听大哥慢慢说,你一打岔,我妹婿可不高兴了。”
张宇真横了他一眼,倒也真不敢再出言打断,惟恐段子羽不喜。段子羽心中怦怦乱跳
,忙端起杯酒喝下,按住心神。
张宇初续道:“我在西域密查一月有余,方打听到当年那群凶徒灭门之后,忽有一群
和尚来到,将这群凶徒逐走,将你先人及家人的尸体盛殓埋葬,还四处查寻你的下落。我
得报后,即速至墓址,为了查清真相,也顾不得亵读世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了,只得动手
挖墓,以验尸骨。”
段子羽哇地一声,喝下去的酒全吐出来。那时节挖坟劫骨,无异于杀人,段子羽虽知
这是逼不得已之策,却也创痛心怀。
张宇初笑道:“你先别急,我没等动墓上的土,突有一群和尚向我袭来,用的竟是尊
府代代家传的一阳指。”
段子羽听先人庐墓未动,方始安心。张字真又忍不住问道:“大哥,少林和尚怎的会
一阳指?”
张宇初大笑道:“真是小孩家见识,天下和尚千千万万,岂都是少林寺的。这些和尚
却是羽弟自己家中的。”
张宇真恍然道:“原来羽哥家和咱家一样,他家养和尚,咱家养道士。”
张氏兄弟捧腹大笑,喷饭不止,段子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必是天龙寺的和
尚,天龙寺是大理国的护国之寺,当年先祖父亡国,便是他们舍死救了出来。”
张宇真这才明白。
张宇初继续道:“那时我还不知这些和尚的来头,见他们使出一阳指,知道与羽弟府
上大有渊源。幸好与我同去的还有家君的几大弟子,我们几人合力,才将这干和尚制住,
才知是天龙寺的几位大师,当年救援不及,便在庐墓旁居护卫,见我们要挖墓,便出来拼
命。我再三再四地向他们讲明与羽弟的关系,他们半信半疑,只说墓中尸体多半为玄冥神
掌所伤,还有死于大力金刚指的,不必再验。再详间下去,便不肯说了。言道只有羽弟持
大理传国玉玺亲去,他们方能尽吐实情,否则宁死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