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之下果然发现问题。在这天寒地冻的北方,又是午后时分,怎可能有鸟儿歌唱啼
唤?此是常识而已,并非高深学问,显然一定有些古怪。
唉,敢情真有古怪,只看马玉仪那种微笑样子就知道了。
徐奔口中立刻吆喝出几声简单的却铿锵震耳的单音,厅外四周也都立刻传来隐隐约约戈
戟碰触到剑鞘的行动声响。一听而知大牧场铁骑们已经团团守卫此厅。
他侧耳倾听一切声响,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显然他率领的铁骑都达到他的要求。
“我好羡慕沈神通。”他真心地叹口气,“我意思是说沈神通居然拥有象你这种惊才绝
艳的红颜知已,如果我是沈神通,我一定带你隐居于风光明媚、山水绝胜的地方,永远也不
再踏入人间红尘一步。”
“那么现在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若是能生还关外,这一辈子大概永远不会踏入关内一步了。”
“那么我呢?”刚才是马玉仪问徐奔,现在却是吕夫人发问。她前途、生死、祸福目前
还捏在徐奔手中,所以她向他询问甚是合理。
徐奔一时沉吟不语。关于这个烫手山芋的问题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考虑,所以他实在没有
法子马上就回答。
吕夫人没有催他,只偶然动动身子好象是移动一下重心,尺是任何人站得太久或者身体
虚弱,便会不断移动重心,以免一只脚支撑体得过久而吃不消。
不过吕夫人纵是石像一样不动,已经足以使男人吃不消。何况身子一动透明轻纱之下乳
波臀浪花缤纷呈现,魅力自然加倍强烈,因此徐奔如果能够潜心思索那才是怪事。
徐奔果然耗费了不少时间,才有法子回答:“不管你本来是什么名字,我还是叫你吕夫
人吧。吕夫人,你想听真话呢?或是假话?”
“两样都想听。”她身躯摇摇颤颤,好象站得太久快要站不住了。“我对真话、假话都
有兴趣,尤其是同时讲出来可以立刻比较一下,更加有趣些,沈夫人你认为是不是这样
呢?”
马玉仪道:“我没有经验,所以既不能讨论,也想听听。”
徐奔爽快地道:“好,我说。我先讲假话。那就是我告诉你说我带你出关,我永远不让
你走出大牧场一步,你便永远是我的女人,正确的说法是‘禁脔’。任何男人对你有这种想
法都很正常。你本人也求之不得。因为只要你能接近我,迟早有法子反过来控制我。象金算
盘一样对你百依百顺。我目前还未疯狂,还有理智,所以这是假话,而不是真话。”
吕夫人媚笑道:“其实你无须那么害怕我。你很英俊潇洒,而又武功高强。我最后一定
会爱上你,变成你的情俘。”
她很可能向很多男人都讲过这种话。纵是如此却也仍然十分悦耳,极令人心动。
“我很希望结局真能如你所说。”徐奔道:“我自问真可以将你当作吕惊鸿。你颦蹙时
我跟随着忧愁,你欢笑时我跟着快乐。”
“所以你可以把假话变成真话。让我跟着你。徐奔,我愿意做你的姬妾,永远侍候你身
边。”
她的话已经足以令人心醉神驰,更何况她娇躯轻轻扭动,放射出销魂夺魂之妖异艳光。
这种力量又比言语强大得多了。连马玉仪也想不通徐奔何以能忍受、能抗拒?照马玉仪的看
法,徐奔若是屈服让步,也实在怪他不得的。
“我说过那是假话。”徐奔强调他的决心,“你要不要听真话?”
“当然听,我听着呢!”
“真话是必须把你送走,绝不能把你留在身边。”
“你想送我到哪儿?”她声音中仍然有点惊疑,因为徐奔虽然没有说要杀死她。但若是
送她到酆都地府,也就是处死她了。
“我将把你送给一些人,当然是男人。你对他们非常合适。而照我看法,要你换些男人
大概不算是痛苦的事。”
“你要把我送给谁?”
徐奔深深叹口气,又深深凝视这个美艳尤物好几眼,才道:“其实我心里也有点不舍
得,不过你却是最好的礼物,如果我要他们帮我报仇的话。”
“你到底想报什么仇?”
“吕惊鸿!”徐奔坦率说出,声音表情坚决异常。“凌波仙子吕惊鸿死了,主使谋害她
的凶手岂能让他逍遥世上?”
现在连马玉仪也有点迷迷糊糊不太明白了,因为假如主使谋杀吕惊鸿的人正是这个吕夫
人,则那些人怎样代徐奔报复呢?假如依约杀死吕夫人,则这件礼物就不成为其礼物,而变
成毫无价值的死尸。如果不依约履行,那种人恐怕也决不肯失信违诺吧?这岂不是故意给人
家一个难题?徐奔为何不干脆出手杀死吕夫人?为何要大兜圈子弄这么一个难题?
不过马玉仪还忍得住不发一言。吕夫人看来也好象给弄糊涂了。却忍不住问道:“你想
杀死害死吕惊鸿的人?”
“我难道不应该这样做?你是不是有反对之意思?”
“没有。只不过以我所知,好象主谋者是金算盘。你可以亲自去找他查问个水落石出。
如果是她,你还可以亲手杀死他,岂不甚妙?”
“不妙,一点都不妙。我也不怕坦白承认,我不一定斗得过金算盘,所以我让别人去调
查,让别人解决这个问题。而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把你送给那些人,我拿你怎么办?放了不
行,不放也不行。总之我的结论是将你当作一件东西——很名贵的东西,然后交换我想达到
的目的。”
“你究竟想把我送给什么人?”
徐奔微微而笑,但这个笑容在马玉仪眼中,却显然含有残忍、得意,甚至有点邪恶意
味。
他回答的话果然也证实了她的看法:“在东海还有几个人,算是一个小集团也可以,算
是一个秘密门派亦可,总之他们武功相当诡异高明,任何一个都不会比黑夜神社一流杀手逊
色。他们虽然有些行为使人觉得不对劲,可是他们调查秘密以及杀人的功夫都非常有效率,
八年来也极有信用,所以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他们究竟是谁?”吕夫人明知“那些人”必定属于以杀人为职业的秘密团体,仍然忍
不住追问下去。
吕夫人并不是对江湖上各种事情都陌生,相反的她所知道的可能比很多武林名家都多,
正因如此,她才从芳心深处泛起难以形容的凛骇,她现在只希望徐奔所讲的对象,并不是使
她惕凛惊惧的人。
徐奔声音态度越来越安详——他当然可以如此,反正并不是他被人送给“那些人”——
而又潇洒:“我会告诉你的。因为我希望你先得到一点资料。于是你应付他们之时就比较有
利了。”
吕夫人面色忽然发青,身子微微颤抖。本来她身上任何部位颤动,都有销魂蚀骨之魅
力。但现在这种颤抖却大大不然,甚至还呈现反效果,使人觉得她的魅力,她的美艳大为减
弱。
主要原因自是她已经知道徐奔想把她交给什么人。同时又知道一旦落在“那些人”手
中,日子必定很不好过,故此她才会惊惧得连颠倒众生的魅力都消失了。
徐奔又道:“你何必这么害怕?‘东海四贤’听说都是非常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我最担
心的是将来东海四贤在你狐媚魅力下软化,反转过来对付我,那我就好象周瑜一样,赔了夫
人又折兵。”
马玉仪总算知道所谓那些人就是“东海四贤”。听那外号似乎并不骇人。所以她很直觉
地就想到,莫非东海四贤都是没有性欲的男人?莫非他们向来对待女人很凶恶、很刻薄?故
此吕夫人一想到是这些人便骇成这样子?
关于这一点她还不怎样关心,那东海四贤对女人仇视也好,会怜香惜玉也好,那只是吕
夫人将要遭遇的命运而已。他所关心的是假如东海四贤接受了吕夫人这件礼物——可能徐奔
暗地另外还要付很多银子——一旦查出主使谋害凌波仙子吕惊鸿之我竟是吕夫人,那东海四
贤会怎样处理这位吕夫人?吕夫人何以好象听见要下地狱那么骇怕?
松纹剑厚而宽的剑身没有眩目的精芒。这是因为这种形式古朴,好象有点笨拙的古剑,
通常都是玄门羽士佩用,出家人在各方面都尽力避免炫耀,避免招摇,何况这等杀生利器,
越使人不注意就越好。
剑尖由于下垂关系,所以剑身沾染的鲜血凝集尖端,到了相当体积便滴落黄土地面。
本来很刺眼的鲜红热血,一旦滴落在黄泥土中,立刻失去颜色,甚至没有了痕迹。
持剑者是个道人,他身过还有两个装束都极相似的道人。至于躺在八尺外的两个人,虽
然也是道装,但一望而知绝非和这三名道人是同一门派的。因为这三个屹立如古松如孤鹤的
道人,一派朴素敦厚风度。连衣服质料都是又粗又褪色的灰布,但那两个躺着不动的道者,
身上衣袍都是闪闪有光的名贵绸缎,风味大是不同。
常识告诉我们,大凡穿着朴素、风神敦厚的道人,多半是正派的。反之,大概属于邪门
外道的多。假如邪门歪道之士也象正派道人那么廉洁刻苦,则他们何须为非作歹以谋取名
利?假如他们肯粗衣粝食谨宋清规,当然怎样也沦不到是“邪门歪道”了。
这三个粗布灰袍的中年道人并非聚拢在一起,而是一前两后,摆成一个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