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钱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有些哽咽地说:“朱义,你是个好男人。我现在有时候还会想起我们俩以前的事情。记得你给我写的情诗;记得下雪天你背上发高烧的我上医院打点滴;记得我过生日你给我买的那个大毛熊;记得夏夜里我们一起坐在铁路旁看来往的火车。我现在还会幻想如果我不离开你,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好了,钱芳,不要说了。你快点和大鹏把事情办了,早点给你爸妈生个小外孙,让他们老两口高兴高兴。他们不是一直盼望着这样的生活吗?”我打断钱芳继续说下去。

        “朱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钱芳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不要这么说,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你跟着我干嘛啊?一个无业游民,连自己都不知道养得活不,你跟着我只会担惊受怕,没有任何想法的。”我把电话拿开了些,挣扎着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大鹏人不错,以后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塌塌实实的过日子。”

        “朱义,我还爱你,我还爱着你,我不会忘了你,我真的忘不了你。”钱芳哭诉着。

        我轻轻挂断了电话。钱芳没有再打过来。

        起身擦了把眼泪,洗了把脸,我浑身瘫软地躺倒在床上。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12、单刀直入

        “请问是钱叮当小姐吗?”

        “你是朱义吧?呵呵。”钱叮当道。

        “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啊?”我不无惊异道。

        “我姐姐告诉我了,你找她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怎么?怕我赖帐啊?你说吧,什么时间?我请你吃饭。”钱叮当爽快道。

        “钱姑娘误会了,我岂是贪嘴的小人?我是仰慕钱姑娘,想着能多见见你呢。不瞒钱姑娘,上次一碗鸡蛋羹让朱义久久不能释怀。”我毫不隐讳,开门见山道。

        “呵呵,说到底还是贪嘴之人嘛。”钱叮当莞尔一笑道,似乎并不反感我直截了当的追求。

        “是是,我是贪嘴之人。能吃到钱姑娘亲手烹制的鸡蛋羹,无异于孙悟空吃到太上老君的仙丹,猪八戒吃到了人参果。那滋味是能够用一辈子来回味的。”

        “呵呵,朱义,你真会胡说八道。我今天正好休息,兑现诺言,我请你吃饭好不好?”钱叮当道。

        “好,太好了。你定吧,在哪都行。”我兴奋道,象只刚发情的小公猪。

        钱叮当说了时间地点,又和我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远远看见钱叮当站在我们约定的小饭馆门前,翘首以待。她身着一套天蓝色休闲外套和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虽然很简单的打扮,却越发显得青春恬美,卓尔不群。

        “叮当,久等了吧?”我快步上前,双手主动轻抓住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恭维道:“你今天可真漂亮。是哪国的公主微服私访来了吧。”

        “朱义,你就别取笑我了。你来晚了,要罚酒啊!”钱叮当说着,轻轻从我的魔爪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的,我认罚。”我不住微笑着点头。

        刚坐定,菜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饭馆虽然不大,菜却是着实美味。

        我倒了一杯啤酒,然后给钱叮当也倒了小半杯。

        我一仰脖子喝了大半杯,钱叮当在对面手足无措道:“朱义,你慢点喝,我没逼你啊。”钱叮当紧张地说着,自己也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我呵呵笑着望了眼钱叮当,悠悠道:“叮当,不瞒你说啊,钱芳有意撮合我和你,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我说完盯着钱叮当的眼睛不再说话。钱叮当的脸微微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钱叮当轻声说:“朱义,呵呵,我…我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好了好了,叮当,我们暂时不说这个了。你慢慢考虑。”我看硬来不行,只得温言软语地理智道。

        当下,我们彼此都感觉有些尴尬。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在心里不住的骂自己:朱义,你小子怎么了?今天被个小姑娘给弄成个闷葫芦了,你他妈真没出息。

        “朱义,你是做什么的?”钱叮当突然问道。

        我微微苦笑道:“我是个卖菜的。”

        “朱义,你嘴不要这么贫。我听我堂姐说,你是个作家呢!”

        我心底油然而生一抹悲伤的情绪,心里又暗骂了钱芳一句:钱芳,我是个作家,你丫跟我吹啥?你不就是嫌我整天坐在家里吗?这你就跟人说我是个“作家”?

        我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不说我了,我没啥好说的。说说你吧,我也没问过钱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什么出息,是个开公交车的。”钱叮当答道。

        “哎哟!还真看不出来啊。不过你还真别说,现在我们这地儿开公交车的女司机可真不少。要说女司机比男司机确实是有优势的,细心并且忍受力强。但我还是不能想象坐在我面前,如此柔媚娇弱的叮当平时是如何将那庞然大物操控自如的?”

        “你就瞎说,我就是一女粗人,哪有什么柔媚娇弱的?你下次坐一次我们的公交车就能知道了。”

        “好啊,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女英雄的风姿。你告诉我你们公交车公司的名字,是多少路车啊?在哪乘啊?”

        钱叮当一一报上答案,我用手机仔细记录了下来。

        饭菜用罢,我拱手答谢钱叮当,和她一同踱步而出。

        饭馆外有个小报摊,我跟钱叮当打声招呼后快步走了过去。在报摊前零零总总、杂乱无章的新到杂志里,我找到了那本杂志。翻开杂志封面,我看到了目录里那篇名为《那一碗甜蜜的鸡蛋羹》的稿子。想不到发得还挺快,我心里一阵得意,忙付钱买下杂志,快步走回钱叮当身边。

        “送本杂志给你看看。”我把买来的杂志塞在钱叮当的手心里,道声后会有期,转身而去。

        13、不胜唏嘘

        牛大鹏和钱芳要结婚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唏嘘,脑袋有些发重。

        那个即将成为别人之妻的女人曾是自己的女人啊。那个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曾经那么坚信会天长地久的初恋情人。

        人最可悲的不是没有幸福,而是曾经幸福而无意间失去了。幸福从指缝中溜走了,眼睁睁看着它走了。而人最痛苦的事情或许是回忆吧。恋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这句经典对白现在落在我的心头,那感觉如同刀在割、火在燎、狗在咬。

        我跟着牛大鹏准备结婚前的事宜。陪着他们看家具、选电器。有时候钱芳会突然出现,挽着牛大鹏的手,老公长老公短的,视我为空气。我不知道钱芳这样是做给我看还是做给牛大鹏看,亦或他们的感情真的就这么好。

        我看在眼里却没有太多的犯堵,或许我和钱芳之间真的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牛大鹏这个人我了解。我和他初中、高中同学六年,他为人老实。以前读书的时候都不太爱说话,女同学有时候跟他说说话,他都会脸红。这几年可能是跟我在一起惯了,嘴巴也不象以前那么紧了,和女生说话也是怎么贫怎么来。常常搞得人家女生面红耳赤又全身肉颤。我有时候都自叹弗如。

        14、新郎不是我

        钱芳和牛大鹏的婚礼如期举行。牛大鹏本想让我做伴郎的,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婉言拒绝了。我怕我和牛大鹏站在一起,人们会误认我是新郎,而我自己也会担心我把自己当新郎看,把钱芳当新娘看。

        结婚那天的排场很大,双方家人似乎都倾其所有地操办这场蓄谋已久的婚事。一辆辆的帖着大红喜字的奔驰、宝马缓缓从街头开过,预示着一对新人将修成正果,幸福美满地过下半辈子。

        我跟着一大群人缓缓走进了酒店。牛大鹏在人群中找到我,扯着嗓子喊:“朱义,你丫的,还没给红包呢。”可耻、无赖得够可以。

        “别叫,下回我结婚,也不找你要。”我低着头更加无耻的闷叫一声。猛然抬起头,准备点烟的时候,我看到了两双尴尬的眼睛。那是钱芳的爸妈。

        “呵呵,朱义,你也来了啊,快进去找位子先坐下。”钱芳的爸爸勉强笑道。

        我痴痴看着眼前的两位老人好一会儿,才傻楞楞地道:“恭喜叔叔阿姨,祝您们早生贵子。”

        两位老人互视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跟钱芳他爸招个手,慢慢朝里走去。边走边乐和:刚才还真是说错话了,应该祝他们早点抱孙子才是,咋就叫我整成个早生贵子了呢?瞧他们那老胳膊老腿的,只怕一年也难得有几次夫妻生活了,这要是瞎精碰到死卵子,那可就是天降大任于两人也。哎,口误啊口误,我朱义一向心地善良,绝不会拿这样的话让人家老两口闹心。虽说当年老两口对我一直不甚满意,为我和钱芳的顺利结合设下了重重关卡,直至最后我和钱芳分道扬镳。但我对他们老两口却没有根本上的恨意。谁家爹妈不想自己儿女好呢,谁家爹妈能让自己家闺女往“屎坑”里跳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

        那首百听不厌的婚礼进行曲响彻全场。在众多庄严肃穆的眼神中,我也不由自主的朝两位新人瞟了几眼。

        牛大鹏西装笔挺,难得的气宇轩昂。钱芳一席拖地的白色婚纱,高贵典雅,脸上一直微微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那一刻,我真的为钱芳感到高兴,打心底里的高兴。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钱芳跟我说:“朱义,昨晚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结婚了,不是和你,你突然出现把我拽走了,然后我就幸福地跟着你跑了,逃婚了。”我隐约记得那天钱芳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刚跳出个青春痘,我轻轻吻了下她的脸,她笑得如今天一般幸福,还带有一丝今天所没有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