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一个女人有难言之隐的时候,她的表现往往是顾左右而言他。这就如同电视屏幕里那个外国妞,明明身有不适,却还笑眯眯地来一句:“我也用妇炎洁!”欢喜、自豪得够可以。

        钱芳见我逼供,缓缓低下了头,幽幽道:“朱义,朱义……”表情相当哀怨而惹人怜爱。

        “钱芳,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事情不太好说出口,是吧?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被所有人诬陷了,我如果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牛大鹏,对不起大家的事情,我愿意承受任何惩罚。可现在的状况是,我朱义什么也没做,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义务承受那不该承受的责难、攻击甚至是毒打。”我义正词严,循循善诱道。

        钱芳仍然低着脑袋,一缕头发搭了下来,我轻轻挽起,帮她顺到耳后。

        “朱义,求你不要问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不要问了好吗?”钱芳猛然抬头,双眼含泪,极其压抑地嘤咛道。

        我的心不禁一软,不知所措地咬了咬牙根。莫非我朱义天生就是如此的软弱心肠?我不出家当和尚真是埋没了,多年轻的小伙子啊,就已悟出了如此佛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借口方便,出了卧室去卫生间抽烟。开门的时候差点和钱芳她妈来了次亲密接触,想来老太太也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这世界原来就是如此八卦。

        进厕所关好门,点上支烟猛抽了几口,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鉴定报告的复印件。我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人生的岔道口,不知该如何做出抉择,我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事情如果不水落石出,我朱义将如何面对牛大鹏,他口口声声说要弄死我,虽说言语恐吓成分居多,但我也着实觉得冤屈。这样下去,我朱义碰到牛大鹏,就永远要象老鼠遇见了猫一般,如鸡遇见了黄鼠狼一般。我不甘心。

        于钱叮当而言,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继续与她私混下去,只会让我自己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如果她所向我表白的深情厚意是真实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那我又如何对得起她?我不死心。

        纸包不住火,于我的父母而言,风言风语迟早会传入他们的耳内,我自己造孽受罪也就罢了,如果他们也要从此背负骂名,从此被路人指点,那我将亏对他们一辈子,整整一辈子。我不忍心。

        事到如今,我只能为自己考虑了,我为别人考虑了那么多,谁他妈为我考虑了。我要平等,我要自由,我要正义,我要一切一切真实的东西。即使再残忍,它也是真实的,不容置疑,不容侵犯的。

        我将烟头扔进下水道,毅然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重新步入卧室,却不见了钱芳。我转到隔壁房间,见钱芳她妈正怀抱婴儿,呈昏昏欲睡状。

        “钱芳呢?钱芳没在床上了。”我问道。

        “啊?”钱芳她妈眼睛突然转亮,抱着外孙疾步转入卧室。发现卧室无人,又似双抢老太婆般麻利地快步赶至大门处。大门虚掩着,钱芳必定是出去了。

        “哎呀,坏了,她不能下床,不能出去的啊,她还在坐月子啊。”老人焦急地大声道,怀里的婴儿也突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发狠地攥了攥手里的那份鉴定报告,拿出手机拨钱芳的号码。

        刚拨完号码,卧室里传来《上海滩》的熟悉旋律。钱芳竟然连手机都没带,此刻手机正在不停的“浪奔,浪流”,钱芳会否正在外裸奔,流浪?我烦躁的挂断电话,强做安定状对钱芳她妈道:“我出去找找,您先呆家里别出去。”而后快步出了门。

        奔下楼来,我四处张望,不见有钱芳的身影。

        我猜不出钱芳会去哪里,我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相处在一起了,感觉其实已经相当陌生了。如果说相恋的两个人在一起时会有心灵感应的话,那分开后,就真的是海角天涯,形同陌路了。感觉是需要培养的,朝夕相伴,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不得半点虚假。

        我焦急地再次点上一支烟,在楼下来回踱步,徘徊游走。我不敢走远,我去任何一个地点寻找钱芳都是漫无目的的。我不是狗,我没有鼻子闻一闻女人的胸罩就能连夜奔走几十里路,把那胸罩主人找到的强悍本领。即便我现在有那本领,我也长着个人脑袋人鼻子,不是狗脑袋狗鼻子。我要现在返回钱芳家,找着钱芳的胸罩闻两把,钱芳她妈准把我当恋物癖,当变态狂。所以我只能等,痴痴地等。

        我渐渐心里有些感叹,原来人和香烟一样,过去式终究是过去式。

        “钱芳,谢谢。”我微微笑着接过了那包烟:“你还在月子里呢,快回去吧。”

        “朱义,你背我上楼吧?”钱芳兴奋道。

        “钱芳,这样不好吧?”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背一次吧,象以前你背我那样。”钱芳面带笑颜,纯真而凄美。

        “能背吗?刀口还没长好吧?”我问。

        “好了好了,快来吧。”钱芳说着到了我的背后,轻轻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脖子。

        我缓缓扛她上身,小心翼翼的上楼。我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身上的钱芳还未完全从生育前的母猪身型回复过来,我着实感觉有些气喘,上气不接下气。

        “钱芳,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吃不消了。

        “好的,朱义。”钱芳从我背后缓缓放下脚。

        我站直身回转过头,钱芳猛然扑进我怀里,满脸泪水地哭诉:“朱义,我真的爱你,爱你,好爱好爱你。”

        我虎躯剧震,心道:原来琼瑶写的都是真的。

        “钱芳,你爱我什么啊?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啊?”我扳过钱芳的肩膀淡淡地道。

        “你人好,善良。”钱芳说着,一串眼泪滑落到下巴处。

        “是啊,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心肠真是够软的了。我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我朱义也是人,我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做人。钱芳,你为什么要跟牛大鹏他们合着伙地害我、整我?”我异常激动,一拳捶在楼梯间的墙壁上。

        “不,不,朱义,我没有要害你,没有要整你。”钱芳轻甩着脑袋辩解。

        “那你是什么?是帮我?没事给我个儿子养?”我冷笑一声,继续道:“钱芳,是该说清楚的时候,孩子,到底是谁的?”

        “朱义,我爱的是你,我后悔了,后悔和牛大鹏结婚了……”

        “别他妈跟我废话了,你今天必须跟我交代清楚孩子的实情,然后你给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还我一个公道。”我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阻止钱芳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钱芳呆立当场,默然无语。

        我极其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在钱芳眼前抖了抖:“你看看吧,这是你儿子和我的DNA鉴定材料,我和你儿子无任何血缘关系。我其实不用在这问你什么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我拿着这几张纸,牛大鹏见着我,包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你怎么弄来的鉴定结果?啊?”钱芳抓起那几张纸,目光涣散,神情紧张道。

        “这个你不用管了,你如果不相信它的真实性,我朱义随时可以再去鉴定一次。”

        “呵呵,我当然不相信,我的孩子名字都没取好,户口也没上,这上面怎么会有有名有姓的孩子啊?”钱芳冷笑一声,随即退后一步,背过身撕扯手中的纸片。

        我跑过去阻止,钱芳将撕碎的纸片一把塞入口中,冷然望着我,两行泪顺流直下,看得我心如刀绞。

        “钱芳,你这又何必呢?”我心痛道。

        钱芳嚼了嚼口中的纸片,猛然投入我怀里呜咽道:“朱义,我和牛大鹏离婚,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你没结过婚,我们可以再生一个的。”

        “你疯了!”我手足无措道。

        我想不出为什么钱芳不肯说出实情,我更想不到牛大鹏会在此时突然而至。

        “我操!朱义,你他妈这回可让我逮着了吧。哈哈!”牛大鹏象个幽灵般出现在楼梯口。

        我惊慌失措地推开怀里的钱芳,面对牛大鹏的逼视,毫无辩解的能力。

        “今天我就叫你好看!”牛大鹏咆哮着,突然一个箭步跃上楼梯,一只手抠住我的脖子,把我死死地往墙上抵。

        “牛大鹏,你放开他,放开他!”钱芳在楼道里尖叫道。

        牛大鹏缓缓转过脸,望着钱芳道:“怎么着,心疼你男人了?”话音刚落,我大腿根部一阵钻心的疼,我遭了毒手,被牛大鹏顶了狠狠一膝盖在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牛大鹏,我操你妈!”我捂着伤处痛苦地呻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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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恼怒交织中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物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朱义,老子今天就废了你!”牛大鹏的眼球突了出来,眼角吊着丝眼屎,显得相当狰狞。

        “行,你弄死我,老子做鬼也不让你安生。”我捂着下身,忍痛道。

        牛大鹏阴冷地笑笑,拿刀背拍了拍我的脸:“有种!”

        “牛大鹏,你放开他,你疯了啊!”钱芳厉声道,声调由于紧张和恐惧显得有些发颤。

        “哼哼!”牛大鹏转脸向钱芳,手中刀的刀刃已经挨上我的脖子。

        “你不放开他,我就从这跳下去!”钱芳猛然爬上了楼道内的平台,做跃跃欲试跳楼状。

        “钱芳,你别发傻。”我痛苦地唤道。

        “你今天不跳你钱芳明天就该名叫牛芳。”牛大鹏漠然道,转头又盯着我。

        “钱芳……”我转头刚想喊一句,只见平台上没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