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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時候沒有爸爸,媽媽工作很忙,只有外婆哄我睡覺,我總是緊緊的抱著外婆的胳膊,才覺得安穩……可是外婆也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的02

        我難受得整個人都蜷起來,好難受,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在做夢……

        “別哭了,你就不能停停嗎?……”低低的聲音在耳邊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著。

        “去叫大夫!”這是我失去意識前听到的最後一句話。

        议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神智在一陣瑯瑯讀書聲中漸漸清醒。童聲清脆悅耳,什麼“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這不是《大學》嗎?小時候媽媽自己教我讀《四書五經》,我很不耐煩,半懂不懂的也讀過這麼幾句。長大後,只喜歡《詩經》,《大學》除了這第一句,竟然剩下的都不記得了,呵呵。

        睜開眼楮看看,四周的環境提醒我想起了一切。後來我怎麼了?那個在我耳邊的聲音是誰?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听腦子使喚,軟軟的全身酸痛,頭暈眼花。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我,居然老是被這個古代的身體折騰,我真倒霉!

        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兩個男孩跑了進來,剛和他們對視一眼,他們就大驚小怪的嚷嚷起來︰“凌兒姐姐醒了,凌兒姐姐醒了,梅香蘭香快來呀!”

        梅香蘭香也毫無形象的不知從哪里沖了進來,趴到我身邊。連那兩個男孩一起,四張嘴立刻嘰嘰喳喳說開了,我眼前立刻冒起了星星,天哪,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五百只鴨子”了。

        在他們終于說得差不多了之後,我總算明白了這些顛三倒四、夾七夾八的話里的內容。

        原來這已經是我昏睡後的第三天了。胤那天親自把我送回房間,沒想到我抱著他的手不放(又出丑了……),後來就哭昏了(林黛玉?)。本來胤要讓性音大師再給我運功治療的,但據性音說,我身體底子薄弱,又經歷了這麼多變故,多日來是硬撐著才沒有倒下去,以前他已經給我輸過真氣救回一命,現在如果還沒調理好就再來一次,反而承受不了,只能用尋常醫藥治療。于是連夜請了同仁堂的大夫來看,這兩天一直由梅香蘭香在給我灌藥。胤昨天和今天來書房時都來看過我,胤祥也來過一次,鄔先生也每天都來。昨天,也就是胤回來的第二天,鄔先生已經正式受禮做了幾個小世子的師傅,現在外面讀書的就是他們了。梅香蘭香和狗兒他們(就是這兩個男孩)都知道了我的身世,同病相憐,對我分外親切起來,何況兩個男孩也是從揚州來的,這兩天竟是一得空就來守著我。

        “凌兒姐姐你老不醒,我們還以為你……”坎兒拿袖子抹著眼楮,“你命這麼苦,現在好不容易得救了,一定要好起來啊。”

        狗兒也在一邊嗓子里嗚嗚的說,“你爹娘真狠心,竟然把親女兒往那種地方賣,要不是四爺,翠兒也差點被那個該死的老王八賣到秦什麼淮河了,翠兒中午要在福晉那里服侍,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多高興呢,我去告訴她。”說著就往外跑,坎兒連忙叫到︰“我也去。”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一溜煙跑了。

        我滿腹心事被這兩個可愛的家伙逗得煙消雲散,我是不是可以和他們一樣,從此把這里當作家了呢?不管怎麼樣,又是新的一天了。

        解決了生存問題,我暫時恢復了一點樂觀。而且這兩天醒著的時候只有鄔先生來看我,很開心不用再感受某人的壓迫感,只有梅香蘭香和狗兒他們在旁邊,我很輕松的休息了兩天。這天,看到從樹蔭透到窗紙上的陽光,實在不想再躺了,古代的身體和現代的靈魂進行了好一番天人交戰後,我終于成功的重新站在了院子里享受陽光,除了有點氣喘吁吁,倒也沒什麼別的不適。

        悄悄走到前面,正對院子的書房堂屋擺著三張書桌,我看到鄔先生正坐在上首投入的講著什麼。三個小毛頭按照年齡大小應該分別是大世子弘時10歲,二世子弘晝8歲,四世子弘歷最小,才5歲。他們的伴讀小廝三三兩兩等在書房院子的月洞門外面,我不願出去被人看見,略一猶豫,從後面走廊繞進書房旁邊的偏房,梅香蘭香果然在里面,正收拾書櫥呢。

        好不容易安撫了她們兩個的大驚小怪,我的目光被書桌上匣子里的一疊公文吸引了,拿起來看看,有好幾份最近的朝廷邸報。這是鄔先生每天起居的地方,看來,他的腦子是一天也沒有閑著。強忍著對豎排版和繁體字的強烈不適應感,我很快就看進去了。

        歷史車輪正在毫不停留的向前滾動,從這些消息上看來,四阿哥十三阿哥在江南向鹽商籌款的事引起了朝野注目,官員們認為他們過分苛刻嚴酷,皇帝卻不大不小的褒獎了他們,而且有意讓他們去辦一件最難的差使——清理戶部欠款。另外,康熙還決定十月出發去熱河狩獵,要求所有皇子和5歲以上皇孫隨同前往。我記得太子第一次被廢就是某年冬天在熱河發生的,這麼說來,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冬天了?

        我急忙翻看著其他文件,想了解更多的消息,幾個小毛頭卻撲了進來,“要喝茶要喝茶,快快……”立刻嚷成一片。梅香蘭香忙忙張羅起來,我也趕緊丟下手中的文件去泡茶,弘歷卻奶聲奶氣的問我︰“你識字?”

        我一愣,低頭看看這個一本正經,拿著架子的小大人兒,連忙先不熟練的請了個安,認真答道︰“奴婢識字不多。”

        “我看不像。”

        什麼?

        “你方才文件看得很流暢,很快。”說著他徑自爬到椅子上,穩穩當當的坐了下來。

        這個小毛頭……這樣觀察入微、在情在理,也只有胤才能養出這麼不好玩的小孩。

        鄔先生卻站在門口笑呵呵的說︰“孺子可教也!”

        不知為什麼,見到他,我就有點臉紅,連忙扶他坐到椅子上,給他先遞上一杯茶。

        弘時似乎見鄔先生夸弘歷,有點不滿意,揚著小臉問我︰“你既識字,都讀過什麼書啊?”

        我連忙賠笑︰“哪會讀書啊,不過略認幾個字罷了。”

        弘晝也問我︰“那你會講故事嗎?”

        我笑了,暗想,別的不行,講故事可是我的特長。

        見我笑,弘晝不依不饒的說︰“那你要給我講故事!我那個賴嬤嬤,叫她講故事就那麼幾招,難听死了!”

        鄔先生終于發話了︰“歇息好了,仍舊出去臨帖吧,明日你們阿瑪就要檢查窗課了。”他們幾個立刻可憐巴巴的掛下了臉,我剛松了一口氣,又可憐起他們來——他們這個阿瑪,的確怪嚇人的。

        等幾個小毛頭喝好茶乖乖的出去,又打發梅香蘭香出去伺候,鄔先生放下茶杯溫和的凝視我︰“身子剛好,可以出來轉轉,但不要過于勞動,天氣暑熱,要小心調養。”我低聲說︰“是。”

        又沉默了一下,鄔先生問我︰“剛才看了不少文書,有何見解啊?”

        我坐下來,認認真真的看著他,說道︰“先生想必已經對朝局了如指掌,也就此跟四爺分析研究過,我這點小見識,說來先生听听就算了,否則凌兒絕不敢拿出來貽笑大方。”

        “哦?你還真看出了什麼?說說看!”

        “是。凌兒覺得,朝局不穩,暗流洶涌。”

        “為什麼?”鄔先生緊緊的盯著我,我很滿意他認真的目光,因為從小最能讓我不爽的事情就是別人把我當不起眼的小丫頭了。

        認真的把想得起來的內容整理了一下,說道︰“四爺和十三爺到江南治河,這是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為什麼朝廷不撥款,弄得他們還得辛辛苦苦向一毛不拔的鹽商‘借’?如今戶部庫銀短缺,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出來做這個追欠的差使?凌兒說不清楚,但只覺得,阿哥爺們似乎是各自為政,朝廷的正事反受制肘。”

        鄔先生用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我坦然回望他。

        “若不是我親眼看著已無氣息的你從水中被救起,四爺又已經審查過你的身份,收你進了府,我真要問一句‘你到底是何人’。”鄔先生感嘆的站起來,“這些事兒擺在那,天下人都能看見。但是這里面的含義,便是身處其間的人也難看透啊。說是江南人物靈秀,可我在你這個年紀,也還飛揚浮躁,未堪世情……”

        不過是因為我比你晚生了300年而已,我心里偷笑。

        第二天下午,我又坐在書桌旁看文件——這次是鄔先生主動讓我看的,他在外面听弘時兄弟幾個背書。我急著想更多了解現在生存的這個世界,卻因身份所限,沒有緣故的話,根本連書房門都不能出,只好抱著一堆文件當報紙看,聊做安慰。

        閩——就是福建了?一個婦女守寡四十年,于五十八歲病逝,當地政府上報禮部請求批準給她建貞潔牌坊。十八歲開始守寡?怪不得才五十幾就死了,我咋舌,一生孤苦就換來死後冷冰冰一座石頭牌坊?真是腦子進水了。

        ……

        正看得起勁,外面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聲和腳步聲響起,幾個小世子怯怯的叫道︰“阿瑪,十三叔。”

        “起來吧。”一邊說一邊快步低頭掀簾子進來的胤心事重重的樣子,看見我還沒來得及起來,正坐在桌邊看文件的樣子,愣了一下,轉頭看看跟在後面進來的鄔先生。

        但緊跟他的是胤祥,一看見我,立刻就問︰“你怎麼就起來了?”

        我已經丟下文件起來正要給他們行禮,順便答道︰“奴婢身子已經無礙了,躺著心里不安,還是讓我起來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