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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尼姑待龙行出去,轻轻呷了口茶道:“小桐,你很疑惑你娘要你来找我救人是吗?”

            新桐不好回答,只得支吾了一声。

            那尼姑摇头道:“你我师徒这许多年,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微微一笑接着道:“还记得当年你初到此处的情形吗?”

            新桐面上微微一红,禁不住想笑。

            当年师父带着新桐离开家,到了这座古刹。新桐不过四五岁,从未出过远门。第一次见到这庙宇,兴奋地得大呼小叫。师父只含笑望着她,并不责怪。

            待到进了殿门新桐正式拜师。师父才一一为她讲述本教来历。此处名为血衣寺,是血衣教本源地。新桐的师父法号济生,是血衣寺第二代主持。

            僧尼信奉佛教,本以慈悲为怀,普救众生。血衣寺的开山师祖却以为世人有善有恶,善者应有好报。恶者却不可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必受惩戒方慰世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故此以惩恶扬善为本。当年师祖未出家之前闯荡江湖,在师祖手下丧生的恶人不计其数。她又喜穿一身红衣。江湖上人称“血衣仙子”。老年时师祖自觉杀孽太重,出家为尼,自创血衣教。

            师祖不愿似普通僧尼一般清科戒律。因此自创教规,仍以惩恶扬善为本。本教弟子,遇作恶者必严惩之;遇善者,则应奖之。教内弟子友爱互助,禁忌争斗。教内弟子不论男女,皆穿红衣。可为俗家弟子,也可出家为尼,但不需剃发,不穿淄衣芒鞋,不戒荤腥,饮酒无妨,无有杀戒,色戒,嗔戒如此等等,皆是另树一帜。就连正殿之上的供奉的观音也不似一般菩萨那般庄严肃穆,而是按着师祖当年模样雕刻而成。

            师祖当年剑术,轻功,占卜,医术,暗器,毒物,无一不精,堪称天才。座下弟子无一可比。师祖又择徒甚严,血衣教规模一向不大,因此座下五个弟子每人只学了一样。济生排行最小,但在众弟子中却是最聪明的,因此修习了暗器、轻功、使毒三样,比别人多了两样。

            师祖仙去后,弟子五人分道扬镳。济生闯荡江湖数年,后来机缘巧合碰到了新桐,发觉新桐是个绝佳的修习暗器轻功的人选。她虽然医术所学不精,但向来与修习医术的二师兄交好,也略知一二,施诊之后,居然救了新桐。济生觉得天意所定,就待新桐长到五岁时回到简家,将她带到血衣寺,正式收徒。十几年来精心调教。新桐每年有一月回京探母,其他时间便随着师父学艺,日子到也过得悠闲自得。后来济生一次出游,又带回龙行凤鸣两人,皆是灾祸中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三人得伴,一样的修习,亲如一家。

            回想起当年无知幼儿,在大殿中大呼小叫,济生不觉微微一笑。新桐早已记不得当年的事了。但经常听师父讲述当年自己的趣闻,也猜出当年自己是如何好笑,面上不免红红的。

            济生放下茶杯道:“我说起当年,不外乎希望小桐你明白,师祖是个奇女子。我们徒子徒孙不及其一,但也不能损了师祖的威名。我教导你十二年,不是让你成为遇事慌乱,动辄哭泣的无知女子。”

            新桐一惊,回想这几日自己的表现,确实不是镇静自若。想起师父平日教诲,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

            济生看在眼里,知道话已见效。便接着道:“你娘亲的请求我答应了。可又一个条件,我不能出面。此事由你自己去办。”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两物。一个是碧色玉佩,一个是素色锦囊,递给新桐。

            新桐疑疑惑惑接过来。细一打量,见那玉佩色泽澄明,不含一丝杂色,中间镂空的花纹甚是精细。新桐轻轻用手抚摸,谁知用力过大,那玉佩裂为两块。新桐大惊,刚要叫师父,忽然发觉有异,仔细一看方才醒悟这玉佩本就是两半,中间暗纹可以对接,合成一块整玉,表面只留一道细纹,轻易分辨不出。

            济生道:“你持这玉佩去见贤德王,求他帮忙便可。但切记,不可让王爷之外的人见到。至于这锦囊,则是让你身遇险境时救命之用,不可随意打开。可有不懂之处?”

            新桐目瞪口呆的望着师父,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贤……德王?就这……以这玉佩……求见?”

            济生一怒,道:“新桐,你怎么如此……”忽地停下,望着新桐,心里有些伤感起来,暗道:师兄,我的徒儿怎会与你如此相像,一样的一板一眼,丝毫不懂得变通,叫我如何是好。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不是求见,如何见到王爷,你自己想办法。这玉佩只可让王爷一人知道。明白吗?”

            新桐懵懂地点头,将玉佩锦囊收好。

            济生无奈一笑,知道此刻新桐脑中必是混乱不堪,于是道:“我会叫龙行与你同去。你师弟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是沉稳有余。凡事可以和他商量。”

            新桐一喜,连忙谢了师父。当下一起准备,不到午时,两人行装已收拾完毕。凤鸣很是闷闷不乐,眼见师姐师兄一同下山,却没自己的份。新桐与龙行好一阵安慰,并且保证下次下山一定也带她同去方才作罢。

            新桐与龙行辞别了济生和凤鸣,驱马下山而去。

            第7章螟蛉义子

            新桐与龙行一路急赶。第四天天未黑已回到京城。新桐早在路上易了容,仍装扮成年轻秀士。龙行却是无人认识,故此无需易容。两人大摇大摆进了城,也不罗嗦,直奔了苏瑾的小宅而去。

            及到了门前,两人下了马。只见大门紧闭,却未上锁。龙行上前叫门,半晌方有一男声应道:“谁啊?”

            龙行一呆,倒不曾想到这个,回头求救地望向新桐,新桐也是一惊,方才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但绝不是苏瑾之声。她微一沉吟,道:“苏捕头可在?”

            门内一下子没了声,但听里面一阵急促脚步声“噔噔”地奔了大门而来。门一打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站在门后,对着新桐龙行二人上下打量,半晌才疑惑道:“二位是……”

            新桐见了那老者,立刻憋不住想笑。她咳了声用原声道:“鄙人姓简,是苏捕头的故友。宋仵作,近来可好?”

            那老者正是当日在衙门结识的宋仵作,此时新桐易了容,他自然认不出。此时听了这年轻秀士忽然发出这清脆的嗓音,着实吓了一跳,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惊奇不已。连忙将两人让进屋中,一面招呼老妻招呼客人,一面急急地跨出门去。

            不一会儿,但听一阵脚步声行近。大门洞开,一个锦袍少年跨进门来,前脚刚进门,眼睛便对上了新桐龙行二人,上下打量一下,便将目光固定在新桐身上。

            新桐不等他发话,早已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对着他一福,道:“苏大哥,小桐这厢赔礼了。当日事出紧急,实在等不得苏大哥回来,又不方便去衙门打搅。故此只留了字条。不曾当面告知小桐的行踪。让苏大哥担心了。”

            苏瑾此时当真哭笑不得。当日苏瑾入夜归来,发现新桐不辞而别,仅留了一张字条,可又全然未说所去何处,何时归来,立刻火冒三丈,真是恨不得将新桐立时抓回来,狠狠打一顿屁板才出气。可也知道新桐走了这大半天,早去的远了,绝无可能追回。只得告诉宋仵作留心,若见新桐回来,立刻告知。

            他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苦闷异常。心中暗下决定,若见到新桐,不将她怒骂一顿,不足解恨。但当此刻真的又见到新桐,见她笑靥如花,软语告饶,心中怒气却不知不觉烟消云散。此时方才醒悟,原来自己如何怒气冲天,只不过是对新桐牵挂太过;日思夜虑,所想的不过是她的安危。这一刻心中百感交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新桐福了半天,不见苏瑾答话,暗自奇怪,抬起头来望向苏瑾。但见他表情古怪,只怔怔地望了自己却不说话,倒吓了一跳,试探地问道:“苏……苏大哥?”

            苏瑾恍然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这么一说新桐倒更加不安起来,上前牵着苏瑾衣角,道:“苏大哥,是我不好,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吧。”

            苏瑾微微笑道:“傻丫头,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事了。有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还会生气呢。”说话间,抬起手,轻轻拂开新桐额间秀发,见她略有疲态,但双目仍是炯炯有神,便知道她这一路平安。他这几日焦虑不安,身心疲惫。此时心中牵挂终于放下,心情舒畅,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

            新桐见此,心中感动,轻声道:“苏大哥,让你担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龙行与宋仵作的老妻在一旁都是惊奇不已。龙行自是未见过师姐对一个男子如此温柔,宋仵作的老妻却是奇怪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细声软语,情意绵绵。

            正当此时,宋仵作气喘咻咻地跨进门来,口中仍在叫着:“苏捕头,你慢一点,等等我这一把……老骨头。”忽地见到苏瑾新桐这情景,顿时有些怔住,可他着实反应不过来,还是把这话说完,才停下来。

            众人禁不住笑起来,宋仵作跨进门来,一面擦汗,一面憨憨笑道:“苏捕头好快的脚。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大人,你们慢慢聊。老婆子,和我出来。”

            宋仵作的老妻不明所以,但她向来以夫为尊,听了宋仵作这话,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宋仵作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