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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七章



                                    越来越多的箭矢从我头顶之上掠过去,我心里暗惊,想不到敌人竟然追杀到水上来,真是有毅力。

        我很快进入舱门,回头看看皇甫令雪,他正在与不断从水里跳出来的杀手周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脱身。

        听闻了动静的人们从我身后鱼贯而出,加入战斗,其它船上也各自混战起来。

        我在这里是帮不上忙的,况且还有个雪吟需要照顾。我深深看皇甫一眼,相信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我咬着牙转身奔入内舱。

        在这里能隐约听到外边的响动,但很模糊不真切。

        我在床边坐下,将雪吟身上的被褥掖得更紧一些,她的眼皮眨都不眨,看来睡得相当沈。

        我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经历了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我的晕船症状似乎自然而然消失了,可心里却异常地浮躁不安起来。

        直到外边渐渐安静下来了,我还是心乱如麻。

        皇甫令雪的面孔、声音、身影,反反复复在我脑中回放,我却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想到他,停都停不住。

        「唯哥哥。」雪吟突然唤我,我愕然地应声看去,迎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这哪里是人刚刚睡醒时该有的眼神?

        「已经结束啦。」她笑盈盈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拍拍旁边的空位,「睡吧,唯哥哥,雪吟一个人躺着怪冷的。」

        我呆了呆:「丫头,你……一直都是醒着的?」

        「不知道呢。」雪吟揉着眼睛打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可能半梦半醒吧。」

        又是一个呵欠打出来,她翻身背向我,含混不清地说,「好困,我接着睡了……」

        她的呼吸渐趋缓慢,听起来又睡着了。

        如果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么她岂不是在睡眠时都相当警觉?

        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小丫头片子呢。

        我叹口气,决定不想那么多。等睡一觉醒来,希望思绪就不会这么乱了。

        我脱掉外衣钻进被褥,将长裘散开覆在被褥之上,以更加保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仿佛嗅到长裘上留下的那个人的气息,不断来打扰我,害我迟迟唤不来瞌睡虫。

        我翻身面向着雪吟侧躺,把长裘往她那边拉过去,好像这样就能远离那些我不想意识到的东西。

        四周完全寂静了,不知道这次战果如何,有没有多少伤亡,还有……

        背上忽然一紧,有人从后面覆过来,单手绕过我的腰际抱住了我。

        除了一股不算陌生的淡琥珀香,那人身上还浸透着冬夜丝丝的寒气,我不禁哆嗦一下,低骂道:「放开你的猪蹄。」

        话刚说完,我的脚又被一双猪后蹄在被褥里裹住,磨蹭磨蹭,显然是拿我取暖来着。

        我怒,用力弹弹腿,可惜弹不掉那两只章鱼触角般的吸附物。

        试图掰开箍在腰上的手指头,结果也只是徒劳。

        「唔……」皇甫令雪在我耳后舒服地□□,「你好暖。」

        我翻白眼:「我可不是你的暖炉!你滚到一边……」

        「嘘。」皇甫令雪用食指压在我唇上要我噤声,又指了指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影。

        我顿时有些泄气。

        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将酣梦中的小孩子惊醒是不厚道的行为。

        「你……」我压着嗓子,「你不准乱来。」

        不是我不纯洁,而是皇甫令雪抱着我的位置实在太玄,我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他笑:「不敢不敢。」口气似真似假,他将我搂得更加密不可分。我几乎能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描绘出他结实的胸肌曲线。

        他的脸孔埋进我的颈窝,随着每一次呼吸,都是一股热气洒下来。

        这让我感到快要发疯了。

        「别挨我这么近。」

        我有气没力地哼哼道,「这是猥亵,是性骚扰……」

        皇甫令雪不为所动,大概没听懂某个名词。

        我正想表达得更通俗一些,颈子蓦然被轻轻咬住,登时浑身僵硬。

        皇甫令雪很快松口,梦呓般地耳语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特别?」

        我哼一声:「废话。」从几千年以后过来的,能不特别吗?

        皇甫令雪缄默了老长一阵子,才幽幽地说:「扈唯,你是否相信,一……」

        我皱眉:「一?一什么?我说你啊,讲话不能好好讲吗?又不是口吃病。」这么坑坑巴巴,还真是不像他。

        「一……」皇甫令雪仿似经历了少许挣扎,最后说,「一个以『一』打头的成语。」

        「……」晕,居然跟我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那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你玩玩。

        我一个个地排算起来:「一表人才?一顾倾城?」呃,他是在夸我还是在自夸?

        「一柱擎天?一触即发?一不做二不休?……真是一塌糊涂。」

        暴!以『一』打头的成语有不下上百,我要算到何年哪月去?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你能不能给一星半点的提示?」

        明明被难住的人是我,皇甫令雪却无可奈何般地笑了笑,鼻尖摩擦着我的后颈,低柔异常地呢喃道:「今天你不舒服,人也倦了,还是先睡吧,留待以后慢慢想。你若讲对了第二个字,我便告诉你完整答案。」

        竟然吊我胃口,我忿。

        不甘心带着疑窦睡觉,却又确实感到一阵倦意袭来,我连打几个呵欠。

        皇甫令雪的身体早已不像先前那样冷,开始散发出暖意,成了一个比我更暖的暖炉,烘得我越发昏沈欲睡。

        奇怪……,跟他吵嘴总能分散我的精神,就像刚才他『治』好了我的晕船,现在,他又压住了我混乱的心思,令我往沈眠中坠下去,稳稳静静。

        这种近乎安心的感觉,似乎许久不曾有过了……

        ※            ※            ※            ※

        那晚之后,船上人员的安排有了改动。除了需要聚在一起的时候,封天教数字骨干都散开来,分别搭不同的船,以便应对随时可能遭遇的偷袭。
        而我所在的这条船上,也从此多了一个搭乘者。

        虽然说,父亲陪在女儿身边是天经地义,可每次睡觉的时候,被皇甫令雪搂在怀里的那个人却总是我。

        雪吟年纪小睡得早,等皇甫令雪与众人议完事后来到船舱,她早早进梦里会周公去了。

        偶尔我也在皇甫令雪来之前已经入睡,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是醒着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扒衣服,脱鞋子,挤上床,跟他经过一番不敢发出声响的寂静混战,然后落败,筋疲力尽地倒在他胜利的旗帜之下。

        一次次的循环往复,每次的开始我就是不肯认命,只是到后来便不得不认命,安慰自己说这是取暖方式的一种,我们互相帮忙罢了。

        好在因为碍于丫头的在场,皇甫令雪至多逼我用手,同样他自个儿能用的也只有爪子而已。

        我所担心的霸王硬上弓事件,至今还没有机会发生。

        上苍保佑……

        至于那个『一』字头成语,我始终都猜不出正解,问他吧他又不肯说,神秘兮兮地叫我自个儿想,认真仔细地想。

        他甚至自作主张地订出一套规矩,不许我胡乱蒙混,一旦我蒙错了,就要被罚,——罚给他一个亲亲。

        他爷爷的,这根本就是变相占便宜。

        答案只有他心里清楚,就算我猜对了,只要他想说我错了,那我就是错了。

        我气啊,不满啊,偏偏我打也打不过他,又找不到人为我主持公道,到最后只能抿着被罚肿的嘴唇保持沉默。

        有时候灵机一动,觉得这次一定猜对了,兴冲冲地讲出答案,结果却总是……唉,我就不重复了,简直一败涂地,一筹莫展,一将功成万骨枯(已经病入膏肓>_

        其实那究竟是个什么成语,有什么含义,对我来说并不一定重要。然而皇甫令雪越是不让我知道,我就越想知道。一天不把它弄清楚,我就一天都不舒坦。

        人的好奇心就是一种这么贱的东西。

        这晚,猜谜游戏照常,进行得如火如荼。

        为了不让我原本厚薄适度的美唇演变成血盆大口(牙齿的力量是很可怕的),我好说歹说,总算将皇甫令雪说动,给了我一点点提示。

        「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只不过……」

        他表情微妙地看我几眼,深沈地说,「它的后果可能是好,也可能让人很痛苦,生不如死。」

        死?

        不知道怎么着,我的脑子独独对这个字眼异常敏感,低声嗫嚅道:「死了,一了百了?一……一尸两命?」

        「噗!」

        一声喷笑,却不是发自皇甫令雪的口中,而是从我的身后飘来。

        我惊愕莫名地转回头,只见那个理应在梦里与周公下棋的小丫头,正慢慢向我转过身来,一脸憋笑憋得快抽筋的痛苦,吃力地说:「一、一尸两命哪里是成语啊?不对啦!唯哥哥的文才好差喔。」

        我被她教训得愣住,木讷地接话道:「那个……不是成语吗?」

        「当然不是啦。」

        雪吟恨铁不成钢般地反复叹气,「唉,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唉!再给你一点提示吧。那第二个字是——『见』。」

        「箭?」我努力想了想,「一箭……双雕?」

        这回我听到了两声长叹,同时在我身前背后响起。

        雪吟好像在说『I服了You』似的瞪着我:「唯哥哥,你……你真是没得救了。」她转而看向皇甫令雪,老气横秋地摇摇头,「木头不雕不开窍,爹,——罚吧。」

        下一瞬,一只大手扣住我的下巴。

        再下一秒,我的嘴唇被狠狠压住,遭受着惩罚性的舔咬吸吮。

        我无力也无心挣扎,惊讶地整个人傻掉了。

        我简直不敢置信,从刚才到现在这短短几分钟,竟然发生了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大脑才从嗡嗡作响的状态中稍微平复,我终于渐渐明白过来。

        闹了半天,原来丫头早就知道我与皇甫令雪之间的『游戏』!

        她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甚至鼓励用这种特殊方式处罚我……

        这也就罢了,可皇甫令雪又怎能毫不顾忌地,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跟一个男人打KISS?

        天哪,我到底遇上了一对什么样的父女?!

        噢,人生无望……

        ※            ※            ※            ※

        度过了十天左右的水上航程,终于到达辽安。

        听说辽安是个大城,只是比起繁华的尘阳还是要略逊一些。船靠岸之后,一行人直接前往位于城南的梁家大宅。

        梁家宅子并不是封天教正式的驿馆,不过梁家的户主梁放是封天教的人,教主到来,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款待。

        皇甫令雪的意思是,距离大会开幕还有一段时日,不必太着急赶路。就先在辽安稍作落脚,让大家整顿一下,再往尘阳进发。

        到达梁宅的当晚,梁放早已命下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这个梁放真不愧号称辽安第一富甲,饭桌上的各色菜目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自从我到古代以来,虽然不曾在饮食上遭到过亏待,但如此丰富得夸张的一顿晚饭,却还是头一次见识。

        想一想,我们一行来了上百人,梁放要是天天这样大摆豪席,我看不多久他就要被吃得倾家荡产。当然他也不至于那么白痴就是了。

        毕竟这一餐除了填肚子,更有接风的意义存在,自然要比平常奢侈许多。

        饭桌边,皇甫令雪作为教主,地位最高,理所当然地坐在正首位。而在他右手边的人就是我,再接下来轮到雪吟,以及四长老,依次向下。身为户主的梁放则坐在皇甫令雪左手位。

        我不知道是谁这样安排,想到也许是因为我那至今尚未摆脱的『祭品』身份,所以座位才高人一等,我心里气得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

        唉,与其徒劳地生闷气,我干脆大快朵颐先。饿死还不如饱死呢。

        于是乎,在其它人一边谈事一边悠闲用餐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狼吞虎咽。

        期间,听到梁放向付青鸿问及生意上的事,想来两个人平日里常有贸易来往。

        我禁不住感叹,同样是富甲一方的成功商人,付青鸿给我的感觉如同一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在商业的云端上,沉着地翻云覆雨。

        而这梁放,则像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满脑肥肠,披金戴银,然而不管再怎么包装,始终掩盖不了那股渗透在骨子里的市井气息。

        我不太喜欢他,并不是我自视清高看不起人,我只是受不了那种财大气粗的嘴脸。如果没有皇甫令雪以及四长老的在场,我猜想他可能会用鼻孔瞧我们其它所有人。

        不过,我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啦,反正又不要与他有交集。

        既然看不顺眼,我不看就是了。

        我一个劲地埋头苦吃着,突然,我右手边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低喝、厉斥,抽气声,在大厅内此起彼伏。

        我惊讶地从饭碗里抬起头,左右看看,发现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一副难看之极的脸色。

        就连向来笑嘻嘻的雪吟都是如此,两只大眼睛睁得通圆,似乎想竭力看清楚什么,嘴唇却在隐隐颤动。

        皇甫令雪的脸色同样不大好,他直直地盯着梁放,眼神极冷,一字一顿:「你下了毒?」

        我大吃一惊,当即向梁放投去错愕的视线。

        此人果然不同于其它人,脸色红润,眼光炯炯发亮,嘴角甚至在笑,只是笑得阴险狡诈,丑陋到极点。

        「不错。」

        梁放毫无愧色地点头承认,「教主,您大概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您察觉不了的奇毒吧?」

        皇甫令雪不言语,眼神越发地冷如寒冰。

        梁放不以为杵地嘿嘿一笑,接着道:「教主大可放心,这毒不会要人性命,只会令你们在一段时间里内力尽失……,任人宰割而已。」

        听到这里,我险些怒得拍案而起。

        什么叫放心,不要人性命?都说了任人宰割,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好你个梁放,真是卑鄙无耻,居然在自己的宅子里,对自己的上司下毒手。

        但要说起来也奇怪,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与皇甫令雪过不去?看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顺便再告诉教主,前不久我刚练成一门新功夫,不知道教主听过没有。」梁放就好像要干什么大事般地搓了搓手掌,徐徐站起身来,「它的名字叫——风水流转。」

        风水流转?名字还怪好听的。

        至少它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如此,不过其它人显然不像我这样想。

        『哗啦』几声,四长老中脾气比较暴烈的容夙非,将面前的盘碗统统拂到地上,作势就要起来扑向梁放。

        然而最终,他却只是脸色惨白地弯下腰,气喘如牛地一头撞在桌面上,竟是再也抬不起来。

        另外有不少人也像他如是境遇,放眼看去,桌上只见黑压压的人头一排。

        得意的哈哈大笑响彻厅堂,梁放朗声道:「奉劝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妄想动用内力,只会让你们苦痛更甚罢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听起来真是十分欠扁。

        我狐疑地瞅瞅大家,再仔细感觉一下身体的各个部分,并不觉得有丝毫的不适。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内力,所以□□对我完全不起作用?

        依照目前情形来看,大有可能是这样了。不过……

        咚。

        我一头倒在桌上,假意哼哼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别让梁放看出我与其它人不同为好,否则的话,也许会被他第一个拿来开刀。

        他会奇怪的武功,我可不会。再说以他的体型,压都能压死我。

        保命为上,我就先装一会儿废物吧。等摸清楚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了,再决定要怎么做。

        想了想,我悄悄地别过脑袋,暗中看向皇甫令雪。

        从我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胸部以下的部位。我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希望借此估摸他接下来可能有的举动,目光却蓦然定格在他手上。

        他的右手垂在椅脚边,一缕一缕的细微水汽,肉眼几乎难以捕捉,顺着他的手指向下弥漫,凝汇成水滴,吊在指尖上摇摇欲坠。

        我立即想到了电视里那些武林高手自我排毒的手段,那时还觉得夸张不可信,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能做到。

        我握紧双拳,心中暗喜。

        这下好了!只要等他驱毒完毕,内力恢复,就可以救大家于水火啦。

        正乐滋滋地联想着他到时大展神通,把梁放揍成猪头(其实原本就很像猪头了)的场面,忽又听见梁放喊道:「来人!」

        我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只见那些先前扮作家仆模样的人,一个个露出了狰狞面目。他们聚拢过来,从因为中毒而无力反抗的人身上夺去刀剑,将我们团团围住。

        「你想要什么?」良久的沉默之后,皇甫令雪终于再次发话。

        他在拖延时间……,我难得地与他心有灵犀。

        梁放答得很爽快,也很狂妄:「封天教。」

        「就凭你?」皇甫令雪脸上写满不屑,口吻冰冷阴森。如果在平常,大概早已将别人骇得屁滚尿流。

        然而梁放已不忌惮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就凭我。当然不是凭此时的我。待我吸取了教主您的全身功力,试问还有谁敢不服我呢?」

        皇甫令雪眉头一皱,不再开口,不知道是为了集中精力驱毒,还是自知已到绝境,所以放弃了……

        他不做反应,把我急得浑身冒冷汗。

        吸取功力?老天,梁放这小子是任我行在世吗?那个什么风水流转,原来就是吸星大法的别名!

        完了。万一皇甫令雪的功力真被他吸了去,那我们还想有什么活路?

        「你们大家且听好了。」梁放缓缓地扫视众人,语气傲慢,看来已经胜券在握,对教主的位子势在必得。

        「待我成为教主之后,你们若愿意投靠,梁某人自当热忱欢迎。如若你们一心效命原教主,那便不好意思,要委屈你们,同皇甫令雪一道去往西天了。」听听,连称呼都改了。

        他重新望回皇甫令雪,肥肉颤动的脸上泛起恶毒的笑意。

        「教主……,不,是前教主,你且放宽心,看在你过去待我不算薄的份上,我不会教你太痛苦。你只管闭上眼睛,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一切很快便能结束。」

        阴狠地说完,梁放迈脚走到皇甫令雪近前,高高抬起右手,眼看着就要朝皇甫令雪的天灵盖上拍下去。
        我猛地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结果,梁放那一掌打在了我的胸口。大概因为目的是吸取功力而不是攻击,这一掌并没有用上多大力道。

        而且我也没有功力可供他吸,所以,尽管我硬生生挨他一掌,基本上却是不痛不痒。

        梁放当然不会知道,我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接下他的『风水流转』,他一下子被我唬得呆住,满脸不可思议的惊诧表情。

        我不失时机地抓住他的手腕,意欲在他回过神之前将他撂倒。

        忽然有一双手扣住我的腰,下一秒,我的双脚脱离地面,整个人飘起来。

        在一片惊呼声中,皇甫令雪抱着我冲破屋顶上的瓦片,从梁宅中飞身而出。他一路带我飞檐走壁,行进了好一段时间,才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内停下。

        小巷周围约莫是居民住房,偶然有人在巷子两旁走动,总体上还算清静。

        而那座杀机重重的梁宅早已被抛得老远,看不见影子了。

        皇甫令雪将我放下之后,自己就靠在墙壁上坐了下来,样子很是疲惫。

        我在他身边蹲下,手掌在他肩膀上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按下去:「你还好吗?」

        他摇摇头:「不好。我带你跑这么远已是极为勉强,毒性太厉害,我一时半刻清不干净。如果梁放追上来,我只怕无力抵抗,遑论回去救人。」

        我心下一凛。

        素来傲气的皇甫令雪,居然把话讲到这种份上,看来事情真的非常不妙。

        「那……那怎么办?」

        我懊恼地垂着头,「就算我们躲得了一时,可那些人……雪吟他们还在梁放手上,会被杀吗?」

        「暂时不会。」

        皇甫令雪沈吟道,「梁放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顾,多半会留着他们的命,这样即便我功力恢复,前去救人,他也可以拿人质制约我。不过,等到所有人体内的毒性即将自然消去之时,梁放必定会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听了这番话,我不禁更加沮丧,无力地坐下去。

        「那岂不是无计可施?」我喃喃着,「不管你恢不恢复功力,始终有弱点在梁放手上。你也好,他们也好,根本不能保全……」

        皇甫令雪默然不语,大概也在苦恼当中。

        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并肩坐着,身后坚硬的墙壁散发着入骨的寒意,就像我此时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令雪忽然说:「扈唯。」他握住我的手,仿佛想借此将什么传达给我,「别灰心。其实,还是有一种方法可行的。」

        乍见希望的曙光,我眼睛一亮,急切地反握住他的手:「是什么方法?」

        他沈静地回视着我,神态庄重异常:「我将功力传给你。梁放绝对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回去救人,很多事情他来不及安排。如此突袭的成功率,比起等我恢复功力后再去救人,自然要高出许多。」

        「……」我的表情渐渐在脸上凝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他把功力传给我???

        我的老天!这这这,这叫我该怎么思考?怎么接受?

        不错,我的确很想去救人,尤其是雪吟,我还想看到这小丫头活生生的,对我天真烂漫地笑,顽皮地做鬼脸,怎能容忍她惨死在梁放手中?

        可是,可是……

        「你,你是认真的?」

        我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你就不怕我得到了你的功力之后不去救人,又或者……杀了你?」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虽然不知不觉地忽略乃至忘却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在这危急关头,我反倒想起来了。

        我一开始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他,他也是知道的。

        他怎么能相信这样的我,把足以操纵多少人生杀大权的一身功力交给我?而我……我又该怎么对待这突如其来的『好机会』?

        如果他那样做了,事后我会不会动手杀了他?我会吗?

        我不断地问自己。

        曾经我以为这一点无庸置疑,然而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却是真的找不到答案了。

        面对我的问题,皇甫令雪淡然地笑笑,只回答了这样一句。

        「如果你实在想杀,那就请等到将人救出来之后,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呆呆地凝视着他,无法形容心中遭受到怎样的冲击。

        这个男人……好有担当,好有气量。

        这样的人若是死在我手上,我只怕一辈子都会活在惭愧歉疚的阴影当中吧。

        「话虽如此,我却还是相信你的。」皇甫令雪倏地沈声说,我不禁一怔。

        他的手随即覆上我的脸颊抚了抚,凑过来落下浅浅一吻,然后将我紧紧抱住。

        「扈唯,我已经给了你我最重要的东西,这一身功力又算什么。」他说,声音里露骨的温柔几乎让我呼吸不能。

        「你……给了我……?」我迷茫。

        他几时给我给过我什么东西,并且对他而言最重要?

        钱财的话,我记得我很利落地拒绝了,再说那也不见得怎么重要吧。

        至于其它的……,遗憾,我实在想不出来。

        「嗯,很早以前就给了你。只是你不……」

        皇甫令雪的话在这里顿住,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摇摇头,「算了,这些事容后再谈。现在应以救人为上。」

        我扁了扁嘴角。

        不喜欢他每次都这样吊我胃口,然而也就像他说的,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此刻对他对我而言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