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么多的人,我象一颗炮弹硬是砸开了人群,她还是那个悄生生地立在野战医院里的小王颖,她还是那个我日思夜想的可人儿!我是怎样的抱住她的,又或许是她先抱住我的,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一场决堤洪水般的痛哭,打湿了我的肩膀打湿了我的心。

        我和她的爱情是真的开始了,我也保证这份爱情的真实性,可我就是没能预料到以后发生的那么多波波折折。我不能谈我们的爱情经历,因为经历会狠狠地伤害许多人,所幸的是我写这些文字目的还是为了那场过去的战争为了那些曾经的两山战士,而王颖与我则是那场战争的一对微小人物,感情生活更不值在此一提,也许所以看官多多原谅吧。

        笔到此,《一九八四,我的战争回忆》自叙篇已经全部写完了,真的希望它能给大家带来一点启示,带来一点帮助。愿和平与我们同在,也愿幸福与我们同在!请记住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忘记历史就等于对自已的背判!

        第二部  一营篇

        第一章:崩溃

        在118团序列里步兵一营的战斗力应该是属于甲等,在血与火的一九八四,他们担当的任务也是各参战部队中最为艰苦卓绝的,他们的伤亡也是我团中最为惨重的的一个营;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这支部队从上至下充分体现了大无畏的作战精神,也赢得了广大指战员们的尊敬!以下文字素材来源于当年的一营参战者们的口诉,我仍将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作,由于时隔太久,有些高地编号和作战细节或会有些模糊,在此先向曾参加那场血战的一营勇士们致歉,如果有写的不当的地方,也请大家给以谅解和支持。

        如果说每场战争都有一支部队是用来填枪眼堵炮口的话,那么我们营就是这样的一支部队。四月二十八于每支参战部队都是一场真正的恶梦,而我们一营更是这场恶梦的中心,更处在地狱的核心!

        作为唯一一支穿插堵援分队,受领作战任务时每个参战官兵都被这充满挑战的名词激起了万千豪情。

        我们营的主要任务,是在战斗打响前越过国境线沿46号、47号、48号、76号高地,秘密穿插到越军防御阵地后方的纵深地带;首先攻击76号高地、77号高地一线,并努力打掉越军营基本指挥所,断其首,使其一线部队失去有效指挥;尔后,攻击1072高地,截断越军的退路,阻击越军第二梯队对老山主峰的增援,配合二营、三营形成对老山守敌的围歼态势。

        受领作战任务后,我营于四月二十七日向预定待机地域前进,并于四月二十八日二时许穿插至78号高地南侧,我营按序列继续向越军纵深穿插。山路太难走了,长时间的拔涉早已将士兵们的体力消耗殆尽,我的腿就象灌满了铅水,每迈一步都要用尽吃奶的力气,时间于我们太珍贵了,那简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窜,顾不得脚下的坑洼蔓藤了,更顾不得四处可能存在的雷场陷坑了,一切都以五时五十六分的炮火急袭时间为准,只要按时插到位就是胜利!

        五十四十分,我随二连终于穿插到越军48号高地地区,还没等我们缓口气,我军的炮火急袭就开始了,先是老山主峰方向传来零星的爆炸声,倾刻,来自北方的大批炮弹将整个老山地区植变了火树银花,排山倒海似的爆炸声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的身心,我的手不停的颤抖,我的心呢,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已经怦然跃出了胸腔,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火光,硝烟,碎石,残桩,这就是战场!而我,就即将投入战场,投入死亡!炮击仍在继续,连队开始散开战斗队形了,攻击就要开始了,48号高地仍然在炮击中保持中沉寂,这让我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三连在47号高地的攻击行动已经展开了,刹那间各种轻武器的射击声充斥了整个空宇,而我们面前的48号居然仍如此沉寂安静,我们甚至直起身子开始大步跃进了!越军呢?为什么还是没有子弹迎接我们,一切都象是一场实弹演习,太不正常了!我紧随着丛副连长,他的手一直不停的挥动着,冲锋,前进,我们就在他的身后。枪声终于响起来了,先是一挺轻机枪,紧接着另一挺重机枪也加入了射击的行列,越军的火力组织的捧极了,漫波而至的弹雨几乎涵盖了整个攻击地域,冲在前头的几个兵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我的手心里全是汗,第一片弹幕打来的时候我就趴倒在地了,到处是子弹的啸叫声,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我不敢抬头,初入战阵的豪情早已被揪心撕肺的惊恐粉碎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我就那么低着头往越军阵地蠕动,不时有子弹打入身边的大地里,更多的惨叫源自身后左右,那是战友们临死前的嚎啸,我爬过的何止是大地,还有最先被打倒的弟兄身边;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山野,他们的身子布满了血孔,这就是我的战友吗,也许上一个小时我们还在一起互相搀扶着摸爬前进呢!都说士兵见不得鲜血,见了血就得疯就得狂,而我呢?我不知道我的第一梭子弹是怎样射击出去的,我只知道丛副连长也被打到了,数枚重机枪子弹将他刚直起来的身子掀翻了个,我就在他的左侧,他的死亡是瞬间即至的,巨大的伤口洞穿了他的前胸和上腹,一个兵连滚带爬的向他扑过来,他一定还想救他,我也想扑过去!越军的子弹却将我死死的控制在原地!我想哭,那个兵还没有接触到副连长的遗体就被一枚近距离爆炸的手榴弹结束了生命,我的大脑简直要被血腥搅沸烧熟了!

        48号高地依然屹立在我们面前,突击排的士兵继副连长牺牲后发起了一次次决死的攻击  ,那么多战友被打死在这片漫坡上,那么多的躯体被撕裂在这片山野中。我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否还真实的危胁着我,连长已经带剩余的班排开始正面仰攻了,我仍然被越军的火力死死地压制在土坎底下,我不敢抬头,也无法抬头,子弹钻入土坎,子弹激起扬尘,还有手榴弹,这些就是我不能动的理由吗?其实我的心里溢满了愧疚,子弹是不认人的,它给士兵的危胁是公平实在的,我被它压制,其他弟兄其他战友们不也一样吗!可我真的非常害怕,因为死亡已经把我一半以上的斗志掏空摧垮了!“起来,继续冲!!!胆小鬼!!!”是谁在踢我!是谁在拎我的脖领!我没有害怕呀,只是敌人的火力太猛了呀!那人没有容我回答,我已经被他用最大的力推出了土坎。离开那道保命的土坎,我就象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姑娘突然被人扔到大街上一样,我感到羞耻!我感到无地自容!那一刻我竟忘了原始意识中的惊恐和害怕;那一刻我竟然被极大的屈辱感激起了尚埋在心底深处的坚勇,一个士兵的坚勇!身边的人一直在大叫着,此时他是冲着身后更多象我一样的仍趴在地上的士兵们,我得冲锋,不就是死亡吗,我已经被推到死亡的最前端了,没有退路,没有余地!

        冲锋枪的长点射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是指导员,刚才踢我拉我的是指导员!我的血涌到了脑门上,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我竟是被连队最高政治指挥亲自踢想拎起的胆小鬼!!!“啊!”我一定象一只类人猿,至少我的叫声象;不止一个人在叫,居然还有身后的指导员,他的叫声更令人恐惧,还有别的声音,我没有来的及分辩,一阵劲风夹杂着数不清的碎石烂木劈头盖脑地冲我砸了过来,是炮击!越军的或者是我军的,整个高地整个山野从林几乎是一瞬间被排山倒海的爆炸所笼罩。火光,硝烟:不对看不到火光,因为满世界都是同一种桔红的色彩;看不到硝烟,因为天和地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灰色的空潆,只有黑色的浓彩!我被气浪包裹着,被各种爆炸激起的碎屑冲荡着,我压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一个人,他几乎承受了我的所有重力,还没等我转身,他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我挣不开这双手,猛烈的爆炸就在我的前后左右发生,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指导员,他仍然半撑着身子,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挥动,还有他的腿,他一定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呢?他的左腿不见了,从没见过如此真实的人体分离,可这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的脸上全是血,那不是我自已的,那一定是指导员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人的。又一群炮弹狠狠地砸在不远处的高地主峰上,剧烈的冲击波把整座山整个大地都撼动搅松了,身后那股巨大的坚决的拼命的攥着我的力量突然不见了,它不存在了,我被惯性狠狠地摔倒在地,冲锋枪也被甩飞了!我回头,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惨的景象,身后战友的面部被弹片整削平了,象削苹果!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根本无法查证他是谁了,血还有汩汩地流着,他的肢体在遭受巨大摧残后仍然还在抽搐;抖动的手,抖动的脚。我拼命的爬着,拼命的滚着,我想躲避什么,除了无处不在的爆炸肯定还有无处不在的残尸,我不想看到这一切,这一切就是地狱也不复比此残酷的。可无论到哪我见到的摸到的还是这些人世间最为血腥最为恐怖的场影:有的尸体被弹片削去头颅,头断之处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有的尸体被炸成几截,五脏六腑被高挂在枝头上;有的则干脆化作了无数肉块,或成堆或分散挡着人们妄图逃离的去路;这岂是一句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  !

        连长牺牲了!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正瞅着卫生员趴跪着为断了腿的指导员缠绑带,那血丝毫不为绑带所控制,依然自顾自的流着/淌着,他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