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面对着全副武装的世界,不愿以一时的玉碎,换取百代的称雄?
你们现在要问:究竟是谁杀害了耶稣,是罗马人还是耶路撒冷的祭司?
既不是罗马人也不是祭司们。是全世界肃然而立,在那座山上踢他殊荣。
约拿单
有一天,我的爱人和我在甘泉湖里划船,我们四周矗立着黎巴嫩的群山。
我们在垂柳旁泛舟,柳枝在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见。
在我划动船桨的时候,我的爱人弹起古琴唱道:
除了荷花,
还有什么花对水和阳光都那么了解?
除了荷花的心,
还有什么对大地和天空都那么熟检?看吧,我的爱人,这金色的花或高或低流于水波,正如你我沉浸在亘古的爱情中,沉浸在永不消退的爱情中。划动你的桨吧,我的爱人,让我拨动我的琴弦,让我们沿垂柳而行,也莫忘饱览睡莲的娇姿。在拿撒勒有一位诗人,他的心正如莲花,他曾拜访过妇女的灵魂,他了解妇女自水中生出的干渴,了解她饱餐的嘴唇对太阳的饥求。人们说他在加利利行走,我说他正和我们一起泛舟。你没看见他的脸吗,我的爱人?你没看见在柳枝和树影交汇的那里,他和我们一起划动?爱人啊,真幸运我们能体会生命的青春,能领略生命中歌唱的欢乐!但愿你能永远手执木桨,愿我能永远拨动琴弦,在阳光下荷花欢笑的地方,在杨柳垂入水波的地方,弹奏出他的歌调。划动你的桨吧,我的爱人,让我拨动我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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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纪伯伦
暴风集(4)
在拿撒勒有一位诗人,
他了解我们,爱着我们。
划动你的桨吧,我的爱人,
让我拨动我的琴弦。
伯赛大的哈拿:七三年
我父亲的妹妹在年轻时离家出走,居住在她父亲留下的旧葡萄园旁一间茅屋里。
她一人独居。乡下人有了病便来求治。她用绿草药,用晒干的根茎与花治愈了他们。
人们把她当作先知,但也有人说她是女巫、仙姑。
有一天父亲对我说:"去把这些面包、这罐葡萄酒和这篮子葡萄干送给我妹妹。"
我把东西捆好,系在马背上,开始起路,一直来到那座葡萄园。我走进姑母的茅屋里,她很高兴。
天气凉爽,我们坐着。这时路上走来一人,他向我姑母问候道:"晚上好,愿你今夜平安!"
于是姑母站起,恭敬地立在此人面前,答道:"晚上好,主宰众善灵的主人,征服众恶魂的豪杰!"
那人和悦地看着她,然后扬长而去。
我心里窃笑,认为姑母有点疯癫。但我现在明白了她并非疯癫,倒是当时我无知。
她知道我虽未表露,心里却在窃笑她。
她毫不生气地对我说:"听着,侄女,并要把我的话记在心里:方才犹如掠过空中的鸟影一般路过此地的人,将要战胜消撒和他撒的帝国;将要和迎勒底的'佩冠牛'、埃及的'人面狮'搏斗,并将取胜;他将要统治这世界。"
"而他行走的这片土地将要毁灭,做脱地坐落在山丘上的耶路撒冷,将随荒芜之烟云飘零。"
听她说着,我由窃笑转为肃静。我问道:"此人是谁,来自哪个国家或部族?他如何能战胜显赫的帝王,统治他们的帝国?"
她回答:"他出身在这块土地上,但我们自岁月之初,便在思念中孕怀了他。他属于一切部族,又不回于任何部族。他将凭口中的言词、凭灵魂的火焰称雄。"
然后,她突然站起,像尖耸的岩石一般挺立,她说:"愿主的天使宽有我还说出下面的话:他将被杀害,他的青春将用殓衣包裹,他将被静静地安葬在大地无言的心旁。犹太的少女将为他哭泣。"
接着,她伸手举向空中,说道:"但他只是肉体被害。"
"在精神上他将起来,率他的大军,自旭日降生的这片土地,向夕阳被我的他乡进发。"
"他的名字将高列众人之首。"
姑母说这席话的时候,已是个年迈的先知者,而我当时还是个少女,是一片未耕耘的田地,一块未砌在墙垣里的石头。
但她意念之镜中看到的一切,都在我的日子里发生了。
拿撒勒人耶稣从死亡中复活,率领男男女女向没落之族进军;那座将他呈交审判的城地已经灭亡;在他受审、被判刑的大堂里,猫头鹰在哀号着挽歌,夜晚将心头的露珠洒在倒塌的大理石上。
我已成了老妇人,岁月弯曲了我的腰板,我的同胞、我的种族都已灭亡。
我后来只见过耶稣一面,并听过他一次讲论。当时他在一座山顶上,向着朋友和弟子演讲。
而今我年老孤单,但他依然在我梦里出现。
他像生着翅膀的白色天使一样来临,他的温雅令我镇静而不再恐惧黑暗;他将我高举到更辽远的梦乡。
我依然是一块木耕耘的田地,一颗成熟却不会坠地的果实。我最珍视的财富,一是阳光的温暖,一是我对此人的记忆。
我知道我的民族里再不会出现君主、先知或祭司,正如我的姑母曾经预言的那样。
我们将默默无闻地像流水一般逝去。
但那些渡越过他的中流的人们,却将因此被人牢记。
玛拿西,耶路撒冷的一位律师
是的,我过去经常听他的演说。他的话语挂在唇上,随时可以脱口而出。
但我是把他当作一个人、而不是当作一个领袖欣赏的。他宣传的道理,既非我的兴趣所在,也许还非我所能领悟。我不愿别人对我训诫。
我被他的声音和姿势打动,而不是被他演讲的内容打动。他让我入迷,但从未让我信服,因为他的道理过于晦涩,过于遥远和费解,进不了我的大脑。
我还认识其他一些他这样的演说者,但他们从来都不是坚忍、恒守之人。他们凭着雄辩而不是道理,来吸引你的耳朵,影响你的闪念,但从不能进入你的心扉。
遗憾的是他的敌人和他对抗,并且诉诸武力,这大可不必。我相信他们的敌意只会增强他的决心,使他由温和转为激烈。
你说怪不怪:你在反对别人时却给了他勇气,在羁缚他的腿脚时却给了他翅膀!
我并不了解他的敌人。但我确信,他们对一个无害的人这般恐惧,结果助长了他的力量,使他变得危险了。
该撤利亚的耶弗他
你们在白昼念兹在兹、在夜晚京怀不忘的这个人,令我厌恨。但你们总愿用他的言词烦扰我的耳朵,用他的行为劳累我的心思。
我厌倦他所有的言行。一提到他的名字、他的籍贯,就足以让我不快。我不愿听到有关他的一切。
你们为何把一个不过是幻影的人造为先知?为何把这沙丘看做高塔,把聚蓄在这蹄印里的雨滴想像为湖泊?
我并不嘲讽山谷间空穴的回声,或夕阳下留下的长影;但我不愿听到在你们头脑里念叨的谎言,也不愿探讨你们眼中的映像。
耶稣说过的哪一句话,哈利耶勒不曾道出?他揭示的哪一个哲理,迪马列不曾揭示?他的吃语如何比得上斐浴的宏声?他敲击的哪一个烧技,不是在他出生前就被人敲击?
我细听洞穴发出的声音在静谷回荡,我目规夕阳留下的长影;但我不愿让此人的心与他人的心声共鸣,不愿这魔术师的幻影称自己为先知。
以赛亚之后谁还会作演讲?大卫之后谁还放歌唱?所罗门去见前辈之后,智慧难道还会再生?
关于我们的先知——他们的言词是刀剑,他们的唇舌是火焰——我该说些什么呢?
他们何曾为这加利利的抬穗者留下一根麦秸,为这北国的乞丐遗下一颗坠果?他惟独能做的,便是率开我们祖先已烤制的面包,斟倒用他们神圣的脚从古时的葡萄榨出的酒。
我敬重陶工的手掌,而不是陶器的买者。
我敬重坐在机杆前的织工,而不是穿那衣裳的村夫。
这个拿撒勒人耶稣是何许人物?一个不敢实践自己思想的凡夫而已。因此,他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求求你们,莫在我耳边煤煤不休地谈论他的言行。我的心头满载着古先知的事迹,这些便已足够。
被爱的使徒约翰在暮年
你让我谈论耶稣,但我如何能用一支空空的芦管,吹奏出全世界的热望之歌呢?
在白昼的每时每刻,耶稣都在感觉着父的存在。他从云彩里、从云彩掠过大地的荫影里看到父,他在平静的水泊里看到父的脸,在大漠里看到父留下的依稀足印。他经常问上眼睑,注视父的圣国。
夜晚以父的声音与他倾谈,在孤寂中他听到圣主的使者向他呼唤,当他静息睡眠,他在梦中听到天堂里的低语。
他总是愉快地和我们在一起,他称呼我们兄弟。
瞧,他虽是"最初的道",却称呼我们这些昨天才发出的新声为兄弟。
你问我为何说他是"最初的道"。
请听我的回答:
起初,上帝在太空中运行,通过他随意的动作,大地诞生了,大地上并有了季节变换。
后来上帝再度运行,生命便奔涌而出,生命的渴望上下求索,欲得到发扬光大。
后来上帝说话,他的话语便是人类,人是上帝之灵所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