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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喜欢那些全心全意、拼死拼活、把除远大目标外的一切都看得很轻、把除崇高理想外的一切都看得很小的人。

            我喜欢那些为了一种占据他们头脑的思想或一种点燃他们心灵火炬的感情而被火烧死、被石击死、被绳绞死、被封砍死的烈士。

            我喜欢人们中的极端主义者。我把林子举到自己的唇边,只是为了品出他们血泪的味道;我透过自己的窗报去遥望天空,只是为了看到他们的面孔;我倾听风暴呼啸,只是为了听到他们的怒吼和欢歌。

        上帝在风暴中

            东方人很自然地倾向于柔软舒适的生活外观,因为他讨厌粗糙,即使在实际问题上。他对坚硬的东西感到烦恼,即使是事实。因此,你看到他穿着柔软,说话徐缓,叙述平和,待人温蔼。尽管你觉得,在所有这些绸子般柔软的面纱后面,有其道德上的粗俗,思想上的粗糙,原则和目标上的僵硬。

            在上帝国度的任何地方,你都会看到社会批评家享有崇高的文学地位。然而在东方,批评却是一件鲜为人知的艺术。如果那里有个别人能区别醋和酒,那他们仍是不为人知的。这是因为,批评不论是文学的还是社会的,都只能从思想上的正直出发,在这正直中就有坚硬,而这坚硬在具有梦的温柔和花的馨香倾向的东方人那里却是可厌的。

            在东方,素丹是上帝在地上的影子。在东方,总督就是各民族的宪章。在东方,舞文弄墨者是闪耀的星辰,至于那个编排估牙拗齿祝辞和悼文的愚拙的守旧者,则是天生的桂冠诗人。

            这并不是说,东方人在心里不明白素丹是刽子手,总督是盗贼,舞文弄墨者是披着羊皮的狼,提熏香壶的是说谎者。不,东方人像所有人一样,感其所感,知其所知,但他不能——他是有教养的和温文尔雅的人!——不能用正确的名称来称呼事物,那样做,会哈污了听觉,损害了理解力。

            东方人不论走到哪里,总带着自己的温和、柔软和熏香炉。于是,在美国,没发行过一份不属于读者和不为人民服务的报纸,没上演过一出不是《麦克白斯》和《哈姆雷特》姐妹篇的戏剧。至于那些男女演员,则都是相似的——兰布斯,埃尔文,沃克·克兰,拉希尔,罗莎,萨拉·巴尔纳……至于晚会和剧场里的歌唱家,则个个是夜营和黄鹤!

            这倒不是说,在美国的东方人不辨美丑,不懂优劣。决非如此!因为阿拉伯报纸的多数读者也读着英文报纸;没有谁不去美国的剧院和体育场,哪怕每周只一次。东方人的听觉都是很灵的,在他们的耳朵里有着只为柔声轻曲而震颤的弦。不过,这晚香玉式的柔和,还是使他们更喜欢温柔的谎言而不是刺人的真理,更中意天鹅绒般的虚伪而不是坚硬的正直和艰难的忠诚。

            在美国的东方人中间,没有谁分不出商业灾难中的高尚者和卑劣者。但是,当某个人站出来说"出卖尊严并非高尚之事"时,当他大胆说出这种粗糙的话时,东方人就会捂土耳朵,然后彼此小声说道:"这个人多么粗鲁啊!他的语调是多么野蛮啊广

            唉,我的兄弟!我们是上帝用蔷壤水和成泥造出来的,我们的骨骼是由卡路比的气息构成的,我们的血脉是混入了沙路比的叹息的,我们的皮肤是从素馨花叶上分离出来的。至于我们的灵魂,则正如阿拉伯诗人所言:

            阵阵微风弄伤了他的双颊,

            绸缎的轻抚擦破了他的指尖。

            啊,上帝!我们是世上最纤细、最柔弱的人了!不过我不明白,既然上帝就是那位引火山爆发、随大海杨波、与风暴同行、让风暴只把枯枝败叶吹落者,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去尊崇上帝呢?

        我爱我的祖国

            我爱我的祖国,这爱有一千只关注的眼,有一千只倾听的耳。

            我爱我的祖国,她是一个病弱之躯。我爱我祖国的儿女,他们正在遭难。假如我的祖国身上没有病痛,她的儿女们灵魂中没有灾难,那我就不会继续生活在这个时代,不会把日日夜夜消耗在回忆和眷恋中。

            我爱我的祖国,我的目光清晰明亮。爱若失去明晰的目光,就会变成愚昧。爱之中的愚昧,既会损伤爱者,也会欺骗被爱者。

            我爱我祖国的儿女,我很清醒。爱之中的清醒,不会给情诗罩上外衣,也不会结颂诗戴上首饰。

            我爱我的祖国,我在思考。爱之中的思考,不会把被爱者身上的枷锁想像成柔软的,也不会把其眼睑上的樵怀想像成眉黛。

            我爱我的祖国,我爱我祖国的儿女。在我的爱中没有引发迷狂的东西,有的只是一种不变的、不为自己要求什么的、单纯朴素的、能带来甜蜜感的力量。

            昨天,我造访了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家庭。当我走进客厅时,挂在墙上的一张妇人画像吸引了我的视线。人们告诉我,这是女主人的像。当时我在心里说:为她造像的那位画家是多么能说谎啊!买下画像的这位妇人又是多么愚蠢啊!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位家庭主妇的脸原本是皱巴巴的,晦暗不明的,而画上的脸却是美丽柔和、线条匀称_无疵理!当我向这位女主人打听那位画家时,她竟滔滔不绝赞美起那位画家来,而且变着法儿地夸奖那位画家的聪明才智。

            当我走出这家的大门时,我自言自语道:"这位画家的所做所为,与大多数人对他们祖国和同胞的爱多么相似啊!  这些人只用光荣和线条和功德的色彩来描绘他们的祖国,提到他们的同胞时只用赞词和颂歌。"

            我已得知,那位画家收到一万里亚尔作为他艺术谎言的报

            "里亚尔"为阿拉伯地区基本货币单位之一,相当于"元"。酬。哦,那些对他们自己、对他们人民、对上帝说谎的"爱国主义者们",赚到了什么呢?

            热爱祖国是人类一种实实在在的感情。倘若智慧和这感情相结合,那这种感情就会化作一种高尚的美德。但是,倘若宣传与炫耀和它相结合,那它就会变为一种既有害于持这种感情的人,又有损于他的祖国的卑劣丑恶的东西。

            因此,让我们在了解祖国的屈辱和破败的情况下去爱她吧!

            让我们在看到自己同胞的无声无嗅的情况下去爱他们吧!

            让我们在明白我们的母亲是个病人、我们中的一部分人软弱无力离心离德的情况下,去爱我们的母亲和那~部分人吧!

            让我们在光明中去爱吧——哪怕在光明中会暴露出缺点和罪衍。因为谁在黑暗中爱,谁就会像永恒之夜中打洞的鼓鼠一样。

        我爱劳作者

            我祝福劳作者!他建树着文明,创造着历史。

            人类事受的一切幸福、进步、财富,都归于劳作者那神圣的双手。

            我爱那勤于思考,从而用泥土创造各种生动、美妙、新颖、有益形象的人。

            我爱这位承袭了父亲的园圃并辛勤耕耘的人,他发现了一棵苹果树,便在旁边栽下第二棵…

            我爱这个男子汉,他聚放弃置的枯木,为孩子们做成一个摇篮,或制出一把曲调丰蕴的六弦琴。

            我爱那用石头竖起雕像、筑起房舍、建起高楼大厦的人。

            我爱将陶土变为油脂罐或香水瓶的人。我爱将棉花变作衬衣。皮毛变作罂袍、绸缎变作彩裙的人。

            我爱铁匠,他向铁砧挥舞铁锤,同时也在挥洒滴滴汗水。我爱裁缝,他以交织着明亮视线的针线缝制衣服。我爱木工,他不仅在敲击木钉,也敲过了他的一份意志。

            我爱他们所有的人。我爱他们那沉浸于大地万事万物的手指,我爱他们那显示出顽强毅力的面庞,我爱他们那闪耀着勤劳的珠宝之光的额头。

            我爱人们中的劳作者,是因为他推动着我们的日日夜夜。我爱他,是因为他忍饥挨饿,却让我们得到温饱。我爱他,是因为他纺纱织布,使人们穿上新衣,可他的妻儿却一身褴楼。我爱他,是因为他盖起了高楼大厦,自己却住在简陋的茅屋。

            我爱他甜蜜的微笑。我爱他眼中自由的闪光。

            我爱人们中的劳作者,是因为他的温善,----  认为自己是仆人,可他是地地道道的主人,主人!我爱他,是因为他的谦和,——他认为自己是枝条,可他是实实在在的主干,主干!我爱他,是因为他的腼腆,——在你付工钱向他表示感谢之前,他先感谢了你;在你赞扬他的劳动时,你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水。

            我爱人们中的劳作者。

            我爱这个人——他弯腰曲背,是为了我们挺起腰杆;他埋头苦干,是为了我们扬眉吐气。

        纪伯伦的话

            请听听吧,我的叙利亚兄弟!在我心中有一句话,我愿把它送到你的心里。来吧,让我们谈一谈,让我们的谈话免去一切客套。摆脱客套的谈话会带来相互理解,兄弟间的相互理解,是太阳底下发生的最高尚的事。

            你同我一样,知道你成千上万的亲人已死于饥饿,你的和我的成千上万的亲人,此时此刻正在饥饿中挣扎——就在我说你听的这一时刻!

            上帝有意,困难消除,道路敞开,我们可以把钱财食物送到他们那里去了。

            我们可以把钱财食物送给我们的同胞了。但是,我们的钱财食物还不能满足那和你我一样热爱生命的人中百分之一或百分之二的人的需要!

            我的叙利亚兄弟啊,我感到,从内心深处感到,你想伸出援助的手,但由于某种常见的原因,你还没有这样做。

            这常见的原因就是:你希望自己能给拯灾委员会寄去五百里亚尔,但你不能寄比五个里亚尔更多的钱,因为你是一家之长,你的工作收入不允许你寄比这更多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