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畏道:“等我醒了去看他。”
于是,沈娟娟匆匆走出房门外去了
君不畏心中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苗刚那一伙人不知怎么样了。
他并不打算奔向温柔乡一去不回头。
他得再为苗刚一伙弄点银子,那么,他以为最好的方法便是沈家赌场。
如果君不畏想弄银子,他大概一定会弄到手,而且是大数目。
他现在就手托着一包银子往赌场前面走去。
他不想去见包震天,因为如果他见了包震天,要是不把小风城石小全的阴谋说出来,他会如鱼刺梗在喉里不吐不快,因为他不是那种会打转的人物,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见包震天。
其实,如果石小开不花银子封他的嘴,他也不一定会把石不全的阴谋告诉包震天,因为这种由大团结变成内讧的局面,正是太平天国气数将尽的表示,他何必再在他们的背后搅茅坑?
现在,君不畏大咧咧地坐在一张刚开桌的天九牌桌前面,正面对着庄家。但是那庄家一看到君不畏,立刻笑笑,把面前的牌往君不畏面前一推,笑道:“你少爷做庄吧,好玩嘛!”
君不畏也不客气,他把牌九先翻转过来,一对一对地比对着,道:“大家看清楚,三十二张牌对了号再玩。”
其实,他只瞄瞄,便把牌认了一大半。
认个三、五张就不得了,他却认了一大半。
于是,他又把牌翻转开始双掌压牌、游动、洗牌,再把牌垒起来。
他的动作很艺术化,看的人也直了眼。
“下吧,各位。”
君不畏心中并不快乐,因为他想赢沈家赌坊的银子,他如果当庄,便只能赢别人的。
他一共只推了三把庄,最后尚有八张牌他不推出来。
他把牌洗好以后再垒好,两粒骰子往桌上一放,便对大伙笑笑,道:“各位,在下还有事,你们玩。”
他一共推三把牌赢三把,他不干了,大伙都瞪眼,还有这种庄家的?
只不过没有人开口,人家不赌,谁也没办法。
君不畏也不知道一共赢了多少,他将银子一把扫人口袋里便往沈家赌场外走去。
他必须去找苗刚他们那伙人,直到现在他才理清楚两件大事。
头一件大事便是小风城的“八手遮天”石不全,姓石的原来与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是一家子,姓石的当然会暗中资助石达开的兵马。
第二件大事,便是沈家堡的“铁臂苍龙”沈一雄,竟然与大海盗田九旺勾搭一起,而田九旺又与直鲁豫的捻党拉上关系。
君不畏如果想杀田九旺,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同苗刚的“跨海镖局”联手一起,他才有机会杀田九旺,当然,那是因为镖船的目标大,很容易把田九旺诱出来。
君不畏并不是看中苗小玉才大力协助苗刚的。
君不畏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个喜欢拖家带眷的人物。
他是个浪子,就如同一匹不羁的野马,来南方的时候一个人,回去也打算仍然一个人。
一个人如果能随心所欲、无牵无挂地活在世上,那又有什么不好?
君不畏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现在又找到那间破庙了,只不过庙内已无人在,苗刚一批人早走了。
君不畏有些惆怅地往江岸边走去,也真巧,迎面有人在呼叫他。
“君先生!”
这是黑妞儿的声音,黑妞儿手上提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大米。
君不畏走上前,笑笑道:“是你呀,黑妞儿。”
黑妞儿把米袋放在地上,道:“君先生,跟我回船上吧,我们小姐早盼晚盼的,已经三四天了。”
君不畏笑了,道:“船修好了吧?”
黑妞儿道:“最快还得三天,君先生,等船修好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小风城。”
君不畏道:“黑妞儿,先别管我,我问你,总镖头他们还没找到你们?”
黑妞儿双目一亮,道:“君先生,难道你已经看到总镖头他们了?”
君不畏道:“一大早在一间破庙碰上了,他们只有不到二十位,听说有几个在海上失踪了。”
黑妞儿道:“君先生,快跟我来,我先带你去见我们大小姐。”
两人匆忙地转入一条小道,那小道走不远,便沿着小河边前行,大约走了两里多,才见一片林子附近河岸边停着九条帆船,其中一条正有几个汉子在竖立桅杆,有个汉子回头张望,君不畏一看便认出是小刘。
小刘当然也看到君不畏了,他举手大叫:“君先生!”
就这么一声叫,有几个汉子便向君不畏迎来了。
君不畏举手笑笑,大伙便把君不畏围上了。
黑妞往一处房子走,她边走边叫“大小姐。”
于是,苗小玉自一所屋子里走出来了,就这么几天光景,苗小玉又瘦多了。
处在这种情况下怎能不瘦?
黑妞儿奔到苗小玉面前,指着走过来的君不畏道: “小姐,你看君先生来了,君先生也带来了好消息。”
苗小玉根本没听黑妞儿说些什么,她发愣地缓缓往前走着,口中喃喃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君不畏在七八个汉子的簇拥下,走向苗小玉,他大方地扬扬手,笑笑道:“嗨,苗小姐。”
苗小玉没扬手,但她的双目之中似在流露些什么。
她的嘴唇蠕动,很想说些什么。
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只是这时候又不知如何说,也可以说是无从说起。
君不畏站在苗小玉面前,他的表情是淡淡的,便在这种淡淡的表情中有着一定的关心。
“苗小姐,我碰见总镖头他们了。”
苗小玉的眼睁大了。
小刘一伙却大叫着:“总镖头他们……”
下面的话不能说出口,因为下面的话是“他们没死?”
那多难听,犯忌的话少出口。
小刘急问:“君先生,你在什么地方碰到我们总镖头?其余的人呢?”
君不畏便把一大早所遇之事对大伙说了一遍,突然,苗小玉“哇”地一声哭着奔回房中去了。
黑妞把一袋米交在小刘手上,便拉着君不畏道:“君先生,进屋里去吧。”
屋子里真简陋,一大间房子空荡荡,只在一角用草蔗隔了个小间,余下的地上铺着草,大伙凑和着睡在一起,也真能省,只买了几床旧棉被铺着,再加上船上搬来的,就这么凑和了。
当君不畏坐在屋子地上的时候,他发现小刘一帮人不见了,他们很识趣地躲在外面帮着在整船。
“君先生,我本打算回小风城把镖局收了的。”
“你如果只有一个人,当然应该收手。”
“兄弟们都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
君不畏道:“我以为你尽快把人分开,大家去找总镖头,等到大家聚在一起,合力把眼前的事情办好,至于将来,那是将来的事情。”
苗小玉道:“将来,将来君先生……”
君不畏笑笑,道:“我从不去想明天的事,我也不去想昨天的一切,苗小姐,对于一个浪子,他只有现在。”
苗小玉道:“不管怎么说,我兄妹欠下你一份无法偿还的情,如果……”
君不畏却摇摇头道:“苗小姐,咱们江湖儿女,如果谈恩与情,多俗。”
他自袋中抖出一大把银子,其中还有银票,往苗小玉身前一推,笑道:“赢来的,等与总镖头会合,这些银子还能派上用场。”
苗小玉伸手按住君不畏的手,她双目直视,道:“君兄,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你……”
说完她低下头。
君不畏却怔了一下。
他当然听得懂苗小玉这句话,而苗小玉已经说得够坦白的了,所以她低下头。
“苗小姐,眼前快派人分头出去找总镖头他们,我还有点事请去办,办完了我回来。”
苗小玉道:“你要走?”
君不畏道:“包老爷子还躺在沈家赌场,我不能把他放在那里不管。”
苗小玉惊喜道:“包老爷子没死?”
君不畏道:“他差一点没命。”
苗小玉道:“你把包老爷子救在沈家赌场?如果沈文斗从沈家门回来,包老爷子不就危险了?”
君不畏道:“如果沈文斗知道是我把包老爷子留在沈家赌场养伤,他会对包老爷子不利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包老不能死呀。”
苗小玉道:“君兄是说……”
君不畏当然无法加以解释,这中间还有着大阴谋,而这个阴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君不畏已经答应过石小开了,这件事他要守口如瓶,而石小开还等着君不畏回小风城取那余下的八百两银子。
君不畏起身,道:“你们这里快准备,也许我与包老再乘你们的船回小风城。”
苗小玉道:“包老也去?”
君不畏道:“我只是猜想。”
于是,君不畏又匆匆地走了。
苗小玉站在岸边看着君不畏离去,那模样就像小妇人可怜兮兮地送走自己丈夫似的。
小风城“跨海镖局”的苗大小姐也似乎变了,她变得有些纤弱与无奈,她那种带着几分阳刚之气的架式,如今已不再出现了。
君不畏又走回沈家赌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