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大娘当然不会知道,但她此刻已六神无主,只有听左太斗的安排了。
四名大汉每人挟起一具尸体,立刻往墙外跃去,刹那间便不见了。
左太斗这才对汤大娘道:“稳住,稳住心情,老夫急于回去,你这就先回小厢屋吧!”
汤大娘道:“我仍然去小厢房,我睡得稳吗?”
左太斗道:“一切吃的已为你安排好了,回去吧,该吃的吃些,想喝你就喝些,如有敌人前来,你只管出手,有老夫暗中相助。”
汤大娘道:“这些全不重要,十郎他……”
左太斗道:“老夫就是为十郎,这才急着赶回去了。”
汤大娘道:“门主,一切仰仗你了。”
左太斗双肩一晃跃过墙,只不过五六丈远,他的人就不见了。
左家废园里又恢复一片死寂。谁会知道这儿在天刚亮的时候死了人?
汤大娘走回小厢中了,她发觉桌上放的是好吃的,还用木盒盖着,床上有了新棉被,就好像从前汤十郎从府城买回来的一模样,床边的火盆也升了炭火。
汤大娘有了这些,她仍然睡不安枕,食不知味,因为她想她的十郎儿哟!
如果有人提起“忠义门主”左太斗,江湖上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是顺天府城东面的左家。虽然大血案已发生近六年了,左太斗的名号仍然响亮。
如果在30年前,江湖上提起千面秀手,那一样令人一震,那时候千面秀手是何许人?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晚上,千面秀手从人家闺女房中跳出来,被少林老和尚慧空打了一掌而死在一条小河渡口,江湖上才再也不见千面秀手出现,英年早逝的这位江湖奇才之死,还真令不少人惋惜浩叹。
其实,千面秀手并未死。
千面秀手找了一个替身,改扮成他的模样,把尸体抛在渡口,他本人溜了。
他本人喜渔色,但慧空的一掌把千面秀手打醒了——人生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人不能尽同女人在床上做游戏。于是,不过两年,顺天府城东的忠义门出现了。
左太斗如今正以他的看家本领,匆匆地为他手下四个大汉使绝招,他把四人分别易容。四个大汉穿上了张斗四人的衣裳,便兵刃也抄在他们的手上。
左太斗把张斗四人的面皮洒上药揭下来,着意的为四个大汉改头换面一番。一边,他不停地叫桂月秀仔细地把戈平阳的怡养园厅内布置,仔细地讲给四个大汉听,如有疑问,四个大汉可以再问。
只不过两个多时辰,左太斗抚摸着四人的面皮细审着,点点头,道:“可以了,等天黑的时候,你们四人就依计行事。”
桂夫人急问:“左门主,他们四人欲往怡养园?”
左太斗道:“去救一个人。”
“谁?”
“不久你们就知道了。”
桂月秀道:“左伯伯可以早对我们说吗?这儿又没外人在。”
左太斗如何能说?他支吾其词地道:“尚没把握,事成之后再谈。”
桂月秀心中有疙瘩,她担心汤十郎。
而左太斗此刻确实没把握,他担心如果汤十郎没有被戈平阳囚在怡养园,他就苦恼了。如果他苦恼,再令桂家母女两人知道,大家便会惊慌得乱了章法,桂月秀就会冲出去为汤十郎拚命。左太斗当然不能在此刻对桂月秀说什么。
他叫四个大汉饱餐一顿,再足足地睡了三个时辰,直到夕阳西沉。
于是,四个大汉悄悄地出动了。
有人说,白天办事儿光明正大,黑夜干活儿偷偷摸摸,不过那得看什么人办什么事。有许多事情,还非得夜里出动才有效。
左太斗的易容术高明,但他从死人脸上剥下的一层脸皮,却仍然湿漉漉软绵绵,如果马上用,怕的是风干变了样,那便成为不伦不类的畸型面皮了。
为了这个原因,左太斗还真费了一番手脚,才决定叫他的四大武士赶在二更天奔向顺天府城西面的怡养园。
这次行动有些赌命意味,如果戈平阳人在怡养园,左太斗的四个名武士是万难得手的,当然四名武士只有搏命以救人了。
左太斗也告诫四名武士,这次行动只救人,万不得已才杀人。
左太斗也明白,如今顺天府来了不少江湖人物,这些人物,有一大半参与过当年血洗忠义门事件。这些人当年不为争名,他们为争利。
人在江湖所为何来?目的还不是一个“利”字?
当年这些人屠杀忠义门百口人之众,结果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结果官府封了左家大宅深院至今。
如今左家废园传出有财宝出现,这些人的心便又开始热呼起来了。
左太斗也知道,最近死在左家废园的大刀片子包立人,熊耳大山洪家寨的洪氏三兄弟,终南双义罗大林与杜飞雄,太行之虎包震等一干人物,当年均曾联手出刀,他明白,比这些人物更厉害的大约都已来了。
左太斗目前最急需的,便是先把汤十郎救出来。
他必须对汤大娘有个交代,因为这一切也是左太斗一手所安排。
也因此,他把自己的贴身武士,也是他仅有的力量,全部支派出去。
四个武士变了样,猛一看,还真像是夏不邪、尹大金、花长红、张斗四人回来了。
回来?当然是回到怡养园来了。
怡养园这地方,除了伺候戈平阳的八美女之外,便是戈平阳的十三太保,有时候戈平阳也把江湖顶尖儿的高手请进怡养园里舒服一番。
前几天江湖上三大魔头还曾在这儿住过。
那时候戈平阳正逮住汤十郎在审问。现在左太斗的四大武士来了。
现在的怡养园好像很静,四大武士中有个酷似夏不邪的大汉伸手拍门。
他拍门的声音很清脆,仿佛拍在女人的肚皮上似的,“啪啪” 0向。
三合院的右边厢房中,转出个妙龄女人来。
“谁呀!”
“我!”回答得真干脆,只有一个字。
“你是谁呀?”声音已到门后了。
“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呀”的一声门开了,在不太亮的灯笼照射下,那女人掩口吃吃笑,道:“哟,是二太保呀,怎么了?面色全变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汉冷哼一声,道:“堡主……”
“堡主陪着三位老爷子回堡里去商议大事了,才刚走没多久。”
她再看看大汉后面三人,又笑笑道:“你们四位回来就好,堡主正为你们四位操心呢。”
大汉沉声道:“多口,我们已碰到堡主了,这是前来提审那小子的。”
四个大汉往里面走,他们这是连唬带骗的进大门。
四个人匆匆奔进正面厅上,这地方早就由桂家母女说得十分清楚了。
四个大汉有两个站在门边把守着,那位打扮易容成二太保夏不邪的大汉坐在太师椅上了。
只不过他坐了上去按椅把,然后又按桌面,真奇怪,机关就是不发动。
机关不发动,如何能把汤十郎救出来?这一刻还真急煞人。
另一大汉奔上前:“我来试试。”于是这人坐在太师椅上照样的按桌面,他抓的地方是侧面,双手向—厂四指一用力,忽见桌前出现一个坑。
机关动了,只见桌子另一面的椅子不见了,改扮成夏不邪的大汉急忙卡住机关,自腰间拿出一根绳子,低头往地牢中呼叫:“上来吧,小子。”
下面传上微弱声音,道:“水……水……”
这当然是汤十郎在叫,他已两天多未进滴水了。
人处在饥饿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水,汤十郎已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虽然,一根绳子在他的面前晃呀晃,他就是无力抓紧绳子往上攀。
上面两个大汉急了,那位假夏不邪喝叱,道:“汤十郎,你妈来了。”
这句话真管用,汤十郎把人的本能爆发出来了。
“妈……”汤十郎一声大叫,双手抓住垂下来的绳子便往上面攀登,他就好像上天梯似的,一口气攀到了地洞口。
“妈,我妈呢?”
扮夏不邪的大汉不回答;伸手一把抓得紧,直不楞登地把快饿坏了的汤十郎扛在他的肩头上了。
“你要干什么?”
“去见你妈呀!”
“我妈在哪儿?”
“要见你妈别说话。”他扛住汤十郎,就好像扛着一包老棉花,汤十郎已软巴巴的像一堆棉花,爬伏在他的肩头上。
汤十郎的那股子冲动而爆发的本能,在他突然消失力道的时候,显得更加孱弱,练武的人叫这种现象为体力透支。汤十郎就好像一滩稀泥巴了。
四个大汉很高兴,扛着汤十郎往外冲。
“站住!”突如其来的一声吼,起自左厢房门口。
只见一个女子匆匆地走过来。
那女子长得美,三十来岁,她匆匆地扭着腰肢走过来。
“是谁呀,把牢里死囚弄上来,也不对我说一声。”
她拦住四个大汉在正屋门口了。
这女人并非别人,掌管怡养园的铁娘子丁翠儿。
扮夏不邪的扛着汤十郎,他冷冷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
“二太保夏不邪。”
“哟……是夏二爷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