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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本来大哥自己要来,但若他来就要一切重头开始打点人际关系,仙心就没这问题

了。他是三元及第新科状元,皇帝钦赐的大学士,还给他一个风闻参奏的权限(当

然他绝对不会用的),颇得圣眷。

皇帝都觉得有了仙心,他的文治大业终于圆满了。即使御史参了仙心一本,说他

薄浪无行,专在女人身上下工夫(卖化妆品),皇帝也是意思意思骂两句,「罚」

他送个两车化妆品来当御贡,后来大概皇后用得好,又追加若干。

这简直是不用钱的皇家广告啊!本来只是为了给我用的化妆品卖个翻天,更表明

了皇帝是多么回护这个得来不易的三元及第状元郎。

于是浙江州牧突然谄媚起来,绝口不提该有的孝敬,反而很孝敬仙心。那个腹黑

到爪哇国去的墨余君当然游刃有余的耍着那班大官玩,原本停滞的浙江业务跟着

顺风顺水起来。

他在浙江忙,我在这边要帮二嫂和小二嫂们拉帮劝架,也很忙。以前仙心都不让

我跟那些妾室们多来往,现在不是我来不来往的问题。而是林妹妹的二嫂闹不吃

饭,小二嫂们闹上吊、闹生病,家翻宅乱,王熙凤忙着家务和弹压也有点蠢蠢欲

动的小大嫂们,只剩我这闲人还能去劝两句了。

但仙心不在,我的确清闲许多。我多了时间练练毛笔字,翻翻医书。陪着仙心久

了,我跟主治大夫见面见多了,也学了点。所以我也能把脉,只是看得不很准罢

了。

这天我当作是玩儿自己把脉,却觉得有点儿不对。这脉象强而有力,怎么多了一

丝若有似无又强劲的感觉呢?

正纳闷,刚好大夫去看了二哥某个小妾,打前面经过,我叫住了他,「大夫,我

的脉象似乎有点怪异。」

他是王家的家庭大夫,礼金是整年给的,往来还给车马费。但谁也不知道他姓啥

名谁,也只给王家人看病。听说是王家祖上给过恩惠,他回来报恩的。

他长满皱纹的脸怀疑的看了看我,大概是我太红光满面。但因为我「略懂」的医

学常识,我们算相处的不坏。他也懒得请脉,就抓着我的手腕隔袖诊了起来。

他呆了半晌,又把我请到凉亭,仔仔细细的把了一刻钟。

「希罕啊希罕,」他惊叹,「老夫来王家五年有余,头回在王家诊出喜脉!恭喜

三夫人,妳有喜了。」

我瞪着他,找不着自己的声音。

我想,你不知道「有了」在王家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吧?

王家有几个特点:冰点低(冷静度)、笑点低(很不矜持,随便逗随便笑),和生

育率非常低。

几代单传,你就知道这家的生育率有多凄惨,单传是真正的单传,连女孩儿都没

有。

二哥比仙心大十岁,大哥比仙心大一轮。大哥一妻三妾,二哥一妻四妾。打从十

五六就结婚,到现在,连个蟑螂都没生出来看看。

不是说流产或早夭喔,是完全没有动静。

苦得这两哥儿只能把小弟当儿子养,妻妾连斗都没啥力气斗。

我猜是家族遗传的精子稀少症之类的吧?可怜绝育症不会遗传,这种毛病却可能

遗传…

其实我早就想过,但觉得没啥。反而可以省得避孕呢,哪知道就这么幸运(或不

幸)奇Qīsūu.сom书的中奖。

结果二哥院子里的内斗瞬间被武力镇压,王熙凤拿着菜刀冲进二哥院子,威胁任

何人敢再家翻宅乱,闹得鸡犬不宁惊了驻生娘娘,马上把人剁来进补给三妹妹吃。

…我知道那三车皮草让她赚不少,那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已经怀孕快四个月,只是不显。我只觉得最近胖了不少,以

为是吃太多。算算时间,应该是在京城的时候有的。

…该不会是高背椅惹的祸吧?

本来打算回来再行一次婚礼的仙心,快马加鞭的骑马奔回来,都不怕羞了,让小

厮背进来,瞪了我好一会儿,「…真的有了?」

这几天我已经让喜得几乎发疯的哥哥嫂嫂骚扰习惯了(是说你们那么高兴干什

么,忝为王家人啊王家人…),我很冷静的回答,「四个月了。」

他做了一件我很黑线的事情。

仙心深情款款的摸着我的肚子,说,「儿啊,快喊爹!」

我说这个健康教育很重要,真的是非常重要。就算生出来也得一年两年才会喊

人,还在肚子里你逼他喊,他就算真的行,你不觉得是妖怪投胎么?

看他喜成那样,我就很无奈的代孩儿开口,「爹。」

他笑得满床打滚,这次我确定他不是因为笑点低了。

这是王家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了」。

等我知道这个正确数据,默然无语好一阵子。仙心说什么都不肯去浙江了,二哥

也不干,他说小侄子出生他没看到怎么办?

(二哥,还有五个月啊五个月。而且小侄子出生你在要干嘛?你会接生?)

三兄弟你推我让,最后把总管踹去浙江坐镇,仙心一个月去个一次晃晃。

我知道在王家,孩子是希罕宝贝,但也没希罕到这样吧?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傻

笑,现在就在取名字。在那儿忆苦思甜,大哥说,就是生了他,才招了二弟三弟

来,所以他们俩兄弟后继应该是有望了。

二哥说啦,女孩子更好,就叫招弟,一定可以招个六畜兴旺…(然后被大哥巴脑

袋)

三个大男人都站在外间说话,非常兴奋而嗓门大。当中最响的,是仙心。

唉,男人嘛。能让女人怀孕证明男性雄风,算是非常重要的大事。他现在真是趾

高气昂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但某天我午睡醒来,正接过白娟递过来的银耳汤,又听到仙心那叫一整个得意洋

洋,「…当然是我把满身的精华都给了琳琅,所以才…」

没喷银耳汤。锻炼已久,我用毕生的修为把那口银耳汤硬生生吞下去,连咳都没

咳一声。

我冷静的问白娟,「三爷跟谁说话呢?」

白娟平静的回答我,「跟大爷和二爷。」

我点点头,喝完那小碗银耳汤,「跟三爷说声,天渐冷了,外间又没炭盆,冷得

慌。请去小书房说话吧,那儿暖多了。」

白娟平和的回答,「是。姑娘。」她就掀帘出去了。

幸亏白娟跟我一样冷静,稍微保住了王家冷静的家风。这年头,王家人都不王家

人了。

你以为大嫂二嫂很冷静?才不呢。她们现在放下一切恩怨,化身为童装梦工厂

了。男的女的都做,还比雕龙绣凤的。我想生个六胞胎,从出生穿到二十还有找,

我真怕她们连寿衣都做了。

王熙凤更牢牢霸住厨房,谨防出任何意外(是说谁会给意外…),每餐饭都要用

银筷子试吃,非常夸张,我已经到了无语问苍天的地步。

要不是我老发困,恐怕一天都要来个几趟,一家子乱烘烘的。

仙心一辈子都没那么克制过…我是说,我们初次接吻以后,他规矩的令人沮丧。

我觉得我一定是又肥又老又丑,他才那么规矩。

孕妇嘛,总是多愁善感。我跟他说了,眼泪不要钱的掉,他慌得指天誓地,抱着

我哄很久。「…大夫说是双胞胎。」他又喜又忧的说。

「双胞胎就双胞胎。」我忧郁极了,「我知道了,你不爱我了。儿啊,我们母子

三好可怜,现在你爹就不爱我了…」

「哪有哪有!」他扭了半天,才害羞的说,「只是才碰妳,我、我就有点忍不住…」

他也真不敢做什么,六个月以后,我的肚子跟吹气球一样。只能抱抱亲亲了。后

来他去浙江巡铺,才走没三天,我越想越忧郁,哭了一场,写了封信给他。

跟他说,欲望这回事呢,的确强而有力。他又是个年轻人。真忍不住偷了荤,找

那方面的职业妇女我可以谅解,不可以去糟蹋良家妇女的感情和身子。我是个醋

海,真到他讨小回来,我不敢争,但也没办法待下去了,让我把孩子养大再还给

王家…

越写越难过,还大哭一场。等信寄出去,我躺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饭都不想吃了。

结果他的信火速送达,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也不之乎者也了。「欠着。回去把心

挖给妳看。小没良心的。」

就这么几个字,我当餐就吃了三大碗。

他回来的时候咬牙切齿,我肚子那么大,他又不能真的把我抓过去打屁股。当晚

就把我「就地正法」了,「以振夫纲」。

不过因为我们身体都有不方便的地方,笨手笨脚满头大汗,笑场的时候居多。到

最后终于成功了,汗津津的对望,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而他的表情告

诉我,这个水肿到臃肿,惨无人形的孕妇,是他眼中最美的女人。

「还要我挖心给妳看?」他贴在我颈窝轻声说。

「哪里舍得?」我疲倦的抚着他的脸,「可不是在我心底了?」

「是呀,咱们是一个心的。」他咬了咬我的耳朵,「还故意气我呢…没良心。」

抱紧他,我没讲话。

我也不懂,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脆弱。我想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荷尔蒙还是啥鬼的

分泌过剩。也可能是,我也很害怕生产。

闽谚说:生得过,麻油香。生不过,四块板。

或许就是心里有太在乎的人,所以我才这样畏缩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