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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 章 历史



        他们走得悄无声息又低调,夏家在临行前对韩倾沐千叮咛万嘱咐,韩倾沐才知道看起来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夏骁骑对于生活细节较真的那叫变态。除非在外面玩,夏骁骑在家里生活作息绝对是无比规律,休息刻表精确到秒,冬天洗澡的水温永远控制在38摄氏度,最讨厌电吹风,因为热乎乎的风对着他吹总是会让他口干舌燥,久而久之,他总是等不及自然干就躺进被窝,所以夏骁骑经常忙完案子就常呼头疼。

        韩倾沐忽然就想起大三那会儿,她和夏骁骑刚订婚,夏家想多多撮合这对小祖宗,便送他们去瑞士度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韩倾沐一路上都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夏骁骑鄙夷地看她:“娘子无须如此紧张,为夫暂无需求。”

        韩倾沐侧了侧身,头转向云雾缭绕的窗外,惆怅不已:“跟你这样来一趟,我们之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夏骁骑,你答应过我,绝不动我,请你务必记得。”

        夏骁骑挑起下垂的下巴,微微地笑:“本少爷对发育不全,雌雄难辨的生物没什么兴趣,倒是你不要想染指我的清白。”

        你这个花花大少,还清白,我呸!韩倾沐在心里鄙视他。但是迫于在苏黎世人生地不熟,只好对他勉强地微笑,来换取夏骁骑免费导游,免费司机,免费取款机,免费提包随从的如影随形。

        夏家在韩家默许的情况下定下了最豪华的情侣包间,夏骁骑和韩倾沐在侍者手指延展的方向看去,双双被那张大到离谱的圆形大床雷到。

        夏骁骑满面春光地想,这上面就是躺上十个美女,应该都不成问题,他的能力嘛,应该也不是问题。

        韩倾沐嗔目咋舌地想,这么大的疆域,万一他晚上摸上来,得用多大的脚力把他踹下去?

        还好俞葭何若若在她来之前,已经对她的手劲脚力进行了全方位的训练,韩倾沐最后以一脚将米袋踹飞为通过考核,顺利毕业。

        结果他们两个各自怀着鬼胎下楼就餐的时候,惊奇地看见女人党以及步臣顾天爵陆宣几个屁颠屁颠地追随了他们几万里想要偷看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俞葭何若若隐忍地笑,女生脸上特有的风采绽放在雪夜里,明媚如花。而步臣硬冷的线条冻成一座冰山,韩倾沐下意识地往夏骁骑身后躲了躲。

        几个人踩在城中古老的石卵路上,细密的雪落下来有惺忪的碎碎清音,夏骁骑沉默地一直走在最前面,俞葭拖着韩倾沐说:“夏骁骑不是怪我们几个坏了他的好事吧?这不是我吵着来的啊,是何若若她跟步臣说羡慕你来瑞士,步臣就善心大发请我们来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那是来捉奸的。”

        韩倾沐瞥了瞥身边一袭黑衣的步臣,清冷而修长,仿佛一个肃穆的神,想起杂志上他和那个女明星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她心口生疼。于是她快步走上前,挽住失落的夏骁骑,夏骁骑回过头来看见是她,把她的头往肩上一靠,炫耀给身后的男人看。

        最后她和夏骁骑同出同进,两个人一起自然地走进情侣套房的时候,俞葭喊住她:“韩倾沐,你不跟我们一块啊?”

        韩倾沐摆了个恨不能瞪死她们的表情,一拉就带上门,身后夏骁骑从身后凑过来,手不自觉地四处游走,韩倾沐一着急就拿起边上的水壶往他头上一浇。

        夏骁骑大吼了一声。

        俞葭他们本来就没有走远,贴在门后面听里面的动静,这下可好,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顾天爵惶急的敲门,韩倾沐推开他,就一下子夺门而出。

        外面的几个人探头探脑,陆宣溜达进去,乐呵呵地笑:“这又不是在西双版纳,大冬天的玩什么泼水节?”

        夏骁骑拿毛巾擦头,脸上泛着一大片红,“她的闺房之乐,你有意见?”

        顾天爵凑近探了探,边笑话他边给他起身找烫伤膏,“呦,可没见过泼水节往人身上泼开水的?”

        步臣冷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外面几个女生则是憋着笑,憋到瘦弱的肩膀抖啊抖啊抖。夏骁骑深吸一口气,然后摔下毛巾倒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负气的小孩,气鼓鼓的样子格外的可爱。韩倾沐把他们几个赶出去,拿着电吹风往他头上呼呼的扇风。

        夏骁骑有些抵抗,死死瞪她,她按住他的手,温柔地替他吹,最后也不知道韩倾沐吹了多久,夏骁骑竟然就这样睡过去。

        第二天看见韩倾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韩倾沐看着他笑的很腼腆。后来身为未婚妻的她唯一替他做过最暧昧的事就是替他吹头发,瑞士雪气深重,夏骁骑带她出去一趟,回来就需要沐浴更衣。

        韩倾沐习惯性地替他吹头发,俞葭有时候看他们亲密的样子暗暗吐舌,大叫情形不好,一行人冷眼旁观,步臣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他们卿卿我我,韩倾沐再有心跟夏骁骑培养感情也被步臣这一眼看得烟消云散。

        只有韩倾沐知道,她最多只能做到这份上,所以夏骁骑记忆里最有印象的便是韩倾沐那双芊芊素手,比什么都要温柔,比什么都来得撩人心动。好多次他都想直接握住这双手,翻身将她按在身下,可是眼前的女子心中另有他人,他更舍不得让她难过。

        于是他们三个就这样别扭的熬过了瑞士之旅。

        因为步臣带队把俞葭顾天爵他们拐到瑞士去,破坏了夏韩酝酿恋爱之旅,夏家对步臣颇有微词,步家亦是对儿子颇感不满,但是步臣照旧我行我素。只要是夏韩恩爱相伴于人前,他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们之前,让韩倾沐畏首畏尾,也只有步臣,才能让韩倾沐感到退缩。回去之后韩倾沐跟女人党悔不当初,“我现在可后悔了,那床你们不是没见过,那么大足够我们几个人在上面打滚了。都是夏骁骑不肯挪窝,害得我没福消瘦!”

        “你哪是没福消瘦,你是如芒刺在背哪敢久待?你要是在里面呆上超过半小时,步臣那俊脸不还得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俞葭边骂人边整诗句,韩倾沐点点头表示佩服。

        “再说了,其实你完全可以和夏骁骑分占两边,在中间画一条三八线,你对他说不,他哪里敢对你动手动脚的?是你自己怕步臣误会,才非得跟我们挤一块!”何若若白着眼怒道。


        韩倾沐失语,耐人寻味地想了想,最后眉目微微吊起:“那么大张圆床你还中间划条线?你练太极啊你!”几个人笑成一团,很是快活。

        而现在那个被自己浇了一大壶开水的男生和眼前病床上的男人重合在一起,眉眼已经有些成熟的痕迹,变的是越来越隐忍的性子,不变的是那颗爱她的心。

        她想到照顾夏骁骑不是件简单的事,耷拉着脑袋很是挫败,对着床上看笑话的夏骁骑说:“大少爷,去了英国就别那么多讲究,成不?我还要读博,可没空细心照料你了。”

        夏骁骑敛起笑,认真看她:“韩倾沐你确定你真要陪我去英国?”

        韩倾沐大眼睛灵动地转了转,颔首点头,她很怕她若开口,答案就变成否定。

        “韩倾沐其实我这身伤事小,这番我去英国就不再回国了,毕竟我们夏家的重点还是在国外,等到你读博归去,可就再没有一个叫夏骁骑的男人耐着性子等你了。”

        “恩。”韩倾沐闷闷地应了一声。

        夏骁骑并不知道韩倾沐上飞机前,所谓去了一趟化妆间,其实是接了一个跨国界的长途电话。韩倾沐推着夏骁骑进了候机室,自己则转了个弯走出大厅,人声鼎沸的飞机场到处都是悲欢离合,这个地方,是思念的起源,也是思念的终结。

        手机提示灯忽闪忽闪,韩倾沐本来就要关机,她想这是最后一个电话,就接这最后一个。她才接起来,就听到久违的声音:“倾沐,你不要走,你这个笨女人!”

        她惊喜的叫出来:“颜幼薇!你死哪里去了?亲爱的都为你比黄花瘦,你要是知道回来去我妈那把它接回去啊,它现在过得可不好了。”

        “韩倾沐,接下来你给我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要漏。听完了你再决定你要不要走。”那边顿了顿,语气感慨,呼之欲出:“虽然步臣夺走了我们颜家,我最近才知道他又拿去了你的易安保险,他纵然有可恶之处,但是有些话我不能不说。韩倾沐,你是装傻还是不敢认错,三年前俞葭那样对你,你心知肚明甘心上当,步臣旗下的铃兰集团的确是那家可疑的空头公司。可是那是俞葭死之前拜托步臣替她经营,她把所有的盈利都存在那家公司,原本她是想留着她和她母亲下半生衣食无忧,她更是可以赎身不用嫁给我大哥。可是俞家将她赶了出来,加上公司破产,她本来就心灰意冷,更是怕你知道,索性就用你会伤心的名义逼着步臣拦下这罪名。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再陪你,她知道无论步臣有什么错,你都会原谅他。她想在临死之前安心的走,步臣也不想你伤心又灰心,与其让你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只好担下罪名。”

        “步臣当初之所以没有帮你,也是因为要你们公司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急需一大笔钱的俞葭。所以当俞葭知道你傻傻的到李光尧那里去时,她急得去找了步臣。她不知道你并没有和李光尧暗度陈仓,所以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也怨恨步臣见死不救,死前留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步臣。她太看重你,所以她也伤你最深。而步臣,为了你做了太多事,他没有告诉你,不是因为他有阴谋,他的难言之隐就是他怕你伤心。”

        韩倾沐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已经僵硬地说不出一句话,听筒里的颜幼薇还在继续说:“而你一直以为的深情王子夏骁骑,三年前替你照看俞家根本不是为了你,他就是为了私利,俞家现在表面上依旧风光,内部早就被吃死了。他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你,到头来不过是他贪念的借口,连那个管云也是他唆使去勾引步臣的,只不过步臣定力太好连她全力以赴的搔首弄姿都无法撼动冰山步臣。关于你亲生不亲生那个插曲,也是夏骁骑去透露给管云,以此来打乱你和步臣的发展,不过他从来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温顺的女人竟然想对你下杀手,夏骁骑也是一阵后怕。”

        “可惜生死攸关之后,你和步臣倒是生死相许了,夏骁骑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们颜家,还有易安保险,步臣应该只是想趁最近风雨飘摇帮我们好好巩固一下,再重新交到我们手中,如果真的落在了夏骁骑手里,那真的是不堪设想。现在我不知道夏骁骑是不是用苦肉计,总之你真的不要跟他走,步臣才是全心全意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韩倾沐一直有预感,夏骁骑不是真君子,但是她没想到步臣这么久以来步臣这个小人才是披着狼皮的羊,受尽委屈又默默无闻,他把所有心事放在心里溃烂的可以长虫。

        她想起她对他说“你到底还是有事瞒我。”

        她想起她说:“当初利用了俞葭,现在良心不安送花有什么用?现在你又想利用颜幼薇是不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冷血无情,我真的是幼稚,幼稚到哪怕我不相信你,可是我还是很爱你。”

        还有更早的时候她无数次推开他,无数次冷冷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徒留给她美丽纤弱的背影,留给无限遗憾。

        她忽然想起在苏黎世的时候,有一次女人党拉走顾天爵陆宣,夏骁骑替她买奶茶去了,步臣站在路灯上,他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亲吻。

        韩倾沐背过身去,有些尴尬地胡乱扯:“每次看港台偶像剧,男主总是很爱说:请帮我把钱存入我苏黎世银行的账户。”

        身后清冷的声音淡开:“现在你就站在苏黎世银行最集中的霍夫大街上。”

        女子茸茸的帽子裹着她的小脸,缩在帽子里笨拙地看着四周,韩倾沐有感而发:“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一家公司,我不要什么国际几百强,也不要拽到来瑞士开户,只要有一单和国际接轨的生意,哪怕只是一单小生意,我觉得我就可以金盆洗手,安心嫁人去了。”

        “我以为你是个有着宏图远志的女子,普天之下志在首富,否则你怎么会是韩倾沐?”步臣笑意明显。

        “我既没有你想的那么朽木不可雕也,也从来不奢望首富,你说韩倾沐就一定会想要是第一。步臣,你错了,我之所以想要是第一,是因为我想要配得上一个人,可是现在我不必再为了那个人劳心伤神,那些第一我也再没心思去争了。”她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明晃晃的雪色印的她的脸素白如纸,她释然地笑:“我曾经那样执迷不悟,不过都与你无关了。”

        夏骁骑小跑着过来,递给他暖香的奶茶,她捂着热气腾腾的奶茶觉得整个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夏骁骑环着她低下头问她暖和么?她笑着点头。

        步臣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她没有听见。

        隔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能记得步臣那张凉薄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她曾经觉得如果有一天那张嘴说出我爱你,那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音符,她和步臣在一起短短的几个月时,有一次她对步臣威逼利诱,她那时候钳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撅着嘴巴说:“你要是跟我告白,我就主动亲你!”

        那时候的步臣沉静的眉眼里荡漾了慢慢的快意,他逗她:“说什么算告白呢?”

        韩倾沐想都没想,直接凑在他的耳边提醒他:“我爱你。”

        步臣笑的更阴险了,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三个字多有分量啊,万一我说了你只是亲一下就草草了事,我不是很不合算。”他心中被韩倾沐口中轻轻发出的三个字音节填满,那三个带着幸福的真实触感像是潮水一样,一点一点用上心头。

        韩倾沐歪着头承诺:“我会吻你吻到比历史还要长久。

        下一秒是步臣扑上来堵住她的唇,还有嘶哑的低声在耳边萦绕:“我先看看历史有多长,以后我告白的时候,你再让我知道比历史还要长,是多长。”

        机场在做最后的登机启示,韩倾沐捏着手机想起潮水一般的过往,内心泛着酸眼中有泪。她没有再继续听颜幼薇那端急急得说下去,她轻轻地合上手机,调整了下微笑,然后走出去,在转了个身,遇见他。

        她对他微笑:“步臣。祝我一路顺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