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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等待



        陆宣大婚完毕,每个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顾天爵依然用他海纳百川的性子跟在傲娇的颜幼薇身后,两个人不是冤家不聚头,整天在步臣办公室大眼瞪小眼,最后步臣索性把颜幼薇派给顾天爵,任命她为史隆集团驻顾家企业的洽谈代表。

        颜幼薇寄人篱下只能任步臣宰割,此后的每一天都在顾天爵炯炯有神的深情注视下战战兢兢地工作。

        夏骁骑本来伤好的差不多了,被韩倾沐一个差遣就支回了国,本意是替她转达祝福,顺便瞅瞅那帮发小的近况,结果他才回到英国就住进医院,腰上的旧伤复发。

        韩倾沐搁下学业去看他,替他削着苹果,叹气摇头:“你现在怎么那么脆弱,要是我真的爱上你了,你连抱我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替我挡风遮雨了。夏骁骑,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夏骁骑靠在白色枕头上坐着,衣着白色病服的他仍然是玉树临风地不象话,他偏过头看埋头苦干的韩倾沐,微笑:“你要是不胡闹,我能受伤么?你要是不逼着我回国,我能旧病复发么?你要是安分点,我早就健健康康坐拥佳人,还用的着现在半个废人一样,正事做不了,整天唉声叹气,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容易么我?”

        韩倾沐一个心慌,刀子深深扎进掌心,鲜血溢出来无止无休,苹果掉落在夏骁骑的床边,漫过一条长长的血线。夏骁骑略一低头,便觉得触目惊心。

        他匆忙的推了一下床边的按铃,便赶紧跳下来,握住韩倾沐的手,上上下下要把她看穿。

        医生过来的时候,替她包扎,蓝色瞳孔里满是对东方女子的怜惜,韩倾沐的手肿的老高,被白色绷带捆了一层又一层。

        韩倾沐忍着疼对面上看好戏的夏骁骑说:“这下好了,唯一照顾你的人也光荣负伤了。”她挥着完好无损的右手,想给他一拳。

        “乖,别乱动了。”夏骁骑一个手臂就把她压回躺椅里,“等下再渗血你眼睛又要红。”

        韩倾沐罢手,听夏骁骑坐在她身边缓缓地说:“这次回去,他们都还是老样子。颜幼薇和顾天爵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好事也差不离了。至于你的步臣,你自己的私家侦探跟你说的也够详细了,应该不用我复述了吧。总之每个人都活的不错,你就别瞎操心了。”

        韩倾沐躲在蚕丝被后,想要躲避夏骁骑灼灼烈日般的目光,终究还是被刺伤,她只好装着相安无事,手掌心上那个尖锐的伤口还在疼,她却云淡风轻地调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夏骁骑陪她笑起来。

        伤口渐渐愈合,最后化作一个血红色的小点,拆线的时候夏骁骑窝在医生边上问长问短,韩倾沐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

        夏骁骑已经痊愈,身体大好甚至相较从前,更为健硕了些,夏云钟飞过来看他们的时候欣慰地摸着韩倾沐的头说:“要好好谢谢豌豌,这么照顾骁骑哥哥。”

        韩倾沐趁大伙不注意对着夏骁骑做了个鬼脸,夏骁骑无奈地想,自从她手受伤,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倒是彻底该行做了陪读。

        至于他元气恢复还不是因为韩倾沐那张极品的嘴,挑剔地堪比帝王,他试着做菜每次都要反反复复做上好几遍,尝了好几遍才敢端到大小姐的面前,而不知这边疾苦的韩倾沐还要撅着嘴装模作样地找茬。

        夏骁骑虽苦却自觉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呆在爱的人身边,即使餐风露宿,亦是此生难忘景色。

        韩倾沐却活在等待里,她在等步臣王子翩翩地驾到,挽起她的手亲吻,抬起他如星辰般明亮俊逸的双眼,对她说:“韩倾沐,嫁给我。”

        可是他好像一直好忙。

        忙着闹绯闻,忙着对付酒会不可胜数的应酬,忙着扩张史隆集团在国际的势力,忙着他的帝国大业,忙碌里只是少了她。

        韩倾沐有时候读书读的累了,便想到步臣,想起他在那片花海树影里,薄唇开合:“子非木鱼。”;想起他在她身后倦容不散地说:“我爱你。”;想起他怒极反笑剑拔弩张地说:“我要你嫁给我。”

        她在等步臣,她知道,夏骁骑也知道。

        这个结局却总是杳无音信,夏骁骑替她揽过手上的书,好脾气的问:“你都快奔三了,再不嫁人就成大龄剩女了,我反正孤苦无依要不就把你收了。”

        而那个剩女不识好人心,给了他一脚,趾高气昂地仰着小脖子女王一样的路过。

        韩倾沐说过,要等他,一直等下去。

        可是身后的夏骁骑何尝不是等了她很久,她舍不得对他决绝,更知道如此不近不远的距离更叫他们以后难堪,于是夏骁骑对她承诺:“他一来,我就离开。”

        韩倾沐红了眼眶,她也心疼夏骁骑,虽然他对她有过算计有过利用,但是他在她身边更多的是骑士一般护着她,没有他在,韩倾沐不知道自己的青春会不会是一片荒芜。

        总是有这样的人,他不是恋人,却比朋友多一点,你想给他更多,但是伸出手才发现你若是给了,他会贪心,再下来你便给不起了。可是他明明,明明在你生命中如斯重要。

        夏骁骑对于韩倾沐就是这样的男子,她不能说没有动心过,只是有另外一个人长驻心间,她不能,移开视线。

        他们都明白,在一起的不一定是恋人,而恋人也不是非在一起  。

        东方那边,史隆集团渐渐强大起来,颜幼薇成为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比先前的韩倾沐更为杀气逼人。连顾天爵都对着步臣暗自叫苦,“你怎么让她这么放肆,她差点在我头上动土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稍微做了下手脚,我爸知道了,儿媳妇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我还怎么娶她回家啊?”

        步臣被他一句话带的唇角抿起,顾天爵最见不得他这幅似笑非笑迷惑女人的祸害样子,于是皱起眉头直唤:“这儿可没韩倾沐,你别在我跟前装冰山。”


        他步臣在世人面前,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外加千年不化的冰山。可是只有他们几人知道,韩倾沐面前的他,妥协,等待,温柔,热恋中的男子该如何,他一样都不会少,甚至还更为耐心非常,底线更是无边。

        所以韩倾沐才会如此,把他的耐心当作玩偶在千金难寻的时光中大把大把的挥霍,把他的爱视为随手可拾的飘絮,不畏苍狗白云地猖獗娇纵。

        步臣随意搭在手把上,身子斜倚,别是倜傥风流,他眼角带笑:“你说现在韩倾沐心灰意冷了没?”

        “你在这边藏头藏尾,整天流于俗艳,恨不得她不知道,我说你这人真奇怪,明明就是年华大好,你非得让她去跟夏骁骑一遭。这还就罢了,你不怕戴绿帽子就算了,还给自己惹是生非,你这两年历史花花绿绿的,你知道颜幼薇前两天跟我说什么吗?”

        步臣懒懒的看他。

        顾天爵看见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只好当作设问,自问自答:“她跟我说,如果她是韩倾沐肯定背着你找个人随遇而安。你对爱的人都憋了一肚子神秘,眼看她伤心眼看她难过,她说你真的是个心硬血冷的人。”

        “哦,她对我这个上司意见这么大?”步臣有意玩笑,“看来我平日里太给你面子了,对她君子款款,她倒敢在背后说我的不是了。”

        顾天爵一想到颜幼薇若是知道半点风吹草动,他的小日子就惨兮惨兮了,他立马机灵的对步臣讨喜:“不过她还说了,韩倾沐那样率性的人就需要有个沉稳如你的人在她身后为她指点江山,而非宠她宠到指鹿为马,她需要有个人给她冷静给她现实。”

        顾天爵顿了顿,笑意浅浅:“我们都知道,那个人,非你莫属。”

        步臣目光里流转的眸子赫然一亮,他看着顾天爵说:“彼此彼此。”

        颜幼薇那般不尽人情,美目流转间不知道有过多少秘密,顾天爵不会知道,当然他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女人到底城府有多深,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既然冷漠,那么他就给她温暖。爱情就是这样,你有我无,那么就互通有无,仿佛唇齿相依一般,唯独你是不可取代,可遇不可求。

        日子就在她的等待,他的忙碌中淌过去,有时候若非韩倾沐看着垂在身后越来越长的头发,才发现等待已经如此漫长。而手掌心那点红痕,早已如一颗红痣一般,点缀于掌心,夏骁骑有时候忙里偷闲来看她,总是会端详起她那张美丽的玉手,好生得意:“以后你只要看见这伤疤,想不记起我都难,我夏骁骑总不算是你的过客。”

        身边有工科女子在作图,韩倾沐闻言略微抿了抿嘴,抄起边上人手中硕大的圆规玩笑般的刺向夏骁骑的心:“礼尚往来,我给你的心扎个洞,好歹我也是到此一游,特此留念也不算枉来一趟。”

        她的针尖对着他,他却没有动。

        韩倾沐在即将刺下去的刹那即时收了手,她泄气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夏骁骑闷闷地说:“你找死是不是?”

        夏骁骑脸上浮着伤感的苦涩,却还是笑着:“你哪里只是到此一游,你自己不知道你悠游了多久。”

        她不敢再深谈,恐怕她抬起眼就会看见那个天之骄子的挫败失落神色,她委实承受不起。

        隔了八个小时的时差,不过是这边天光明媚,那边夜色撩人,丝毫不能阻挡他们相爱,抑或是想念。有时候步臣开会开到一半,自觉耳畔微红,他会微笑,。因为他知道,有人在想他,那个经常下雨的国度里有一个女子才刚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他。

        久而久之,史隆集团上下都开始流传着步臣心性大变的风言风语,阴冷如他竟然会在莫名的时刻看着窗外,自顾自地笑起来。

        他们才知道,原来大老板微笑的样子更是迷倒众生。

        而韩倾沐在难得的悠然假期里往往是剪报,读杂志,有几次夏骁骑吊儿郎当地摸过去,她往往是盯着上面某个面孔深刻有俊逸的男子,满眼满眼的柔情,仿佛是他看她的眼神。

        她会在忽然的时刻,想念步臣冷冷表情里的执拗,想念他蛮狠无理地困住她,一次又一次对她轻薄,想念他圈住她的时刻,他会用极为轻缓的语气对她说,“韩倾沐,就这样子吧。你不要再走了,我也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们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一年还是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应该都会过得很快。”

        因为知道她的心,所以步臣从来就没有第二种假设,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不爱他,她会再离开他。韩倾沐再次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步臣有多灰心,就好像是一直以为母亲最爱她最疼她的女儿,到最后危机时刻,才发现母亲抉择生死时,口中说出的名字,不是她,该活下去的不是她,仿佛是遭受了多少的欺骗,曾经那样笃定过,最后却败给了人心。

        步臣又开始失眠,到最后每天眼底都蒙上浅浅的青色。韩老爷子有一次专程把他叫到跟前,他跟步勋早就计划好了儿孙俩的姻缘大典,只可惜这对古灵精怪的小情人死活在爱情海里不肯平分秋色,非要一方占上另一方的上风。韩老爷子和步勋逮着机会就开导步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章法乱作,步臣只差招架不住,还好见识过韩倾沐讨人欢心的伎俩,无非是苦肉计美人计齐齐上阵。

        她会,他难道不会么?

        装作食不下咽,索性再学习胃疼,头疼,别说步勋心疼,连韩老爷子都少不得派了私人医生来给他反反复复的彻查,生怕孙女婿身上有一点病毒细胞。

        夏家早已明白韩倾沐注定与他们无缘,渐渐真的将纯粹的疼爱变成了亲人那般的关心与爱护,韩倾沐在英国有时候也会打上一两个电话给夏家爷爷和方奶奶,甜甜地唤着爷爷奶奶,让两个垂暮老人笑的合不拢嘴。

        厉璟有一次尾随韩倾俊来看她,二哥端出已婚男人的气势显摆婚后甜蜜,厉璟趁火打劫一般好说歹说:“豌豌,你跟步臣现在分居两地,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啊?都有人说你是过来养胎了,你可别一时糊涂,做些没有分寸的事。瞧瞧你二哥结了婚以后,天天都往家里奔,多有男人味,你再看看你那什么步臣,早就跟你说,别找步臣夏骁骑这种世家子弟,纨绔又风流,一点都不安全。你离开才多久,他的绯闻照旧是跟从前一样,天花乱坠。他就算没跟那些佳丽们怎么怎么亲密,牵个手搂着肩,我看着就碍眼。”

        韩倾沐弱弱的点拨了下她正在数落的母亲:“妈,哥现在着家是好,可你也别忘了他那些风花雪月的夜夜笙歌。谁说世家子弟就浮夸了,老爸不是特好,几个伯伯不也是作风极为正派,偏偏就是生下来的几个儿子都是歪瓜裂枣,不成气候。还有您看着碍眼也别私底下对那些女星们做什么手脚,四舅一句三俗就把谁谁谁整没了,人家长的多国色天香,现在成了过气陪酒的小明星,你不心疼我都替男人们心疼。”

        韩倾俊笑:“你哪儿来的落后消息,是那女的仗着有点姿色就自以为是,步臣不过带着她走过场,她倒好灌了步臣一晚上还打算带他回自己的住处。还好顾天爵小两口及时制止,颜幼薇他们家是干什么的?管家之后的娱乐大鳄啊,她直接打了通电话,两分钟以后各大网络就全部是女星出道以来被辛苦掩藏的丑闻,广电总局说的什么三俗,那是就事论事。”

        韩倾沐心中爬过几千只蚂蚁,可是她开不了口继续深问。二哥看出她的为难,邪邪笑着:“你放心啦,步臣他差点擦枪走火,晚节不保,足以证明他扛不住了,有需求就得回归市场,他这回想要耗下去的耐心怕是不多了。我们家的大小姐也终于快要出阁了。”

        他用兄长般的溺爱神色直直勾着她,韩倾沐心头一暖,为家人在身边的亲切,为步臣孤身一人,洁身自好的知足,为他和她即将而来的相遇,她知道,这一天不会太久。

        韩倾沐漫漫的等待里有过一封信措手不及的到来,美国某个小镇寄来的,刚开始韩倾沐以为是若若寄来的,后来拆开了才发现,是那个失踪了太久的管云寄给她。

        她的字和她的人一样繁复缭乱。

        她想了又想,还是认真地看下去。

        不过是一个女人大彻大悟的肺腑之言,而她的后悔来的太迟,她写了那样多的话,无非是她爱步臣,步臣却爱韩倾沐,于是因爱生恨。

        夏骁骑有阴谋,却也是为爱所迫。

        其实没有谁是坏人,也没有谁是好人,管云用文字诉说一切的时候,韩倾沐早就将一切放下了。无论是不是俞葭才是罪魁祸首,无论夏骁骑是不是和管云串通一气,无论颜幼薇是不是重蹈俞葭的覆辙,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她发现,爱情是一种独立的意志,哪怕在恨念里,它也能如水与油一般,清离相分。

        所以她不怪谁,她只知道她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曾经刻在她的心里,久远到难以磨灭。

        而此刻,步臣也在念着她,他记得她刚陪夏骁骑去英国的时候,某个夜晚他一时难耐便挂了电话过去,是夏骁骑接起来。

        第二天他就飞了过去,只是想看看她。

        他走到门口,门缝里夏骁骑那了一个枕头垫在背后,他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床上,韩倾沐小媳妇一样的替他收拾那一束美丽的睡莲。

        夏骁骑甩过来一句:“韩倾沐,这么大早你在我跟前蹿上蹿下的,还真是体贴入微,你说万一你那步臣知道了,会怎么想?”

        韩倾沐撇了撇嘴,似乎是认真地考虑了下,说:“他会说我有爱心,又温婉善良,对待残疾人士如此关心,实属难得。”

        夏骁骑没有得逞,脸却气的歪了。

        韩倾沐边整理边开玩笑:“其实我一直觉得,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事,不是我射箭拿了第一,更不是我高考当了省状,而是有你和步臣对我芳心暗许,说实话,我还是骄傲的。尤其是步臣,他那样骄傲一人,竟然真的看上我,你说我为了让全天下女人嫉妒,能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夏骁骑唇角弧度柔和:“这么说,你说为了虚荣和他在一起?”

        韩倾沐看见床上男子得瑟样,抖抖嘴诚恳地说:“是。”

        步臣一时间脑子里是很长的空白,他转过身,连扶把都没有触碰到,就离开了。明明知道她是玩笑,却还是不能抵抗地受了伤,他萧瑟的背影渐行渐远。

        而身后滞留的话是:“因为我很爱很爱他,一旦我们在一起,我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有他在身边,我几乎拥有了全世界,这种幸福无与伦比,我呢,因为想要最幸福,因为想要让人羡慕,这难道不是虚荣么?”

        韩倾沐微笑。

        步臣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有个女子的幸福标榜天下第一。

        他却没听到,一个人先行一步,好像他们之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默契。

        可是哪怕没有默契,没有甜蜜,没有长相厮守,他们的爱也从未走远,步臣想,该是把她寻回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