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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抉择



        待我病好后一踏出这个屋子,就发觉短短几天,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每个小厮与女婢似乎瞬间被天上掉下的木头砸得短了一截,脸上全带着笑容,打扫庭院的一个老伯见到我后,老是抱怨着的风寒腿好像也利索了不少,挥起扫把来呼呼直响。

        “欧阳小姐。”每一个见到我走过的女婢都这样低头唤道,她们齐齐地改了称呼,我走在穿廊中时总觉得身后一双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我,还不时传来一些惊叹声与低语声。

        我被从千绮的房中拎出来,暂时摆放在一间池水环绕的大楼阁中,一群小厮与婢女将这幢楼阁塞得满满的,我带着青石欢欢喜喜地去铁匠台,可那些以往的弟兄们关心的却根本不是这个,他们将我团团围绕着,满面红光地向我恭喜即将大婚之事。

        “铁花,怎么样,看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欧阳谦一屁股坐到我身边,阳光将我们面前的那片池子照得金光闪闪,不时飞跃起一两条锦鲤,身子骨透着股慵懒的红色。

        我托腮微转过头,欧阳谦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他顺手捞了池中的一把水,放在手里抖动了一下,再一摊开,只见出现了块散着寒气的冰块。

        “神奇吧。”欧阳谦得意地扬起了唇,媚眼弯弯地看着我。

        我敷衍地点了下头,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到了前方的水面。

        “铁花,我可是冒着下半身残疾的危险将这块寒冰揣在腰间的,你连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我可是太伤心了。”他说着,将手轻轻一抛,那块冰就化了道弧线没入水面,他两只拇指一掐,就把我的两颊捏了起来。

        我被他强硬地扯出一个笑脸,看着欧阳谦笑意盈盈的脸,我无奈地撇了撇嘴,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还会叫我铁花了。

        “等你们正式成了亲,你的脸可就只能给那个大冰块捏了呢。”欧阳谦说着,像捏橡皮般把我的脸又往外扯了扯,嘴角的酒窝很是明显,“我没想到你们俩居然会成亲,那冰块一言不发,没想到心仪的却是我们的小铁花啊,哈哈。”

        我的手往上一打,将欧阳谦按在我脸上的手推开,顾自揉着脸。

        欧阳谦往我这边挪了挪,他脑袋一偏,清秀的脸就映到我面前。

        “我说铁花,你要是不愿意嫁给那个冰块,那不如我们逃了吧,大王最近春心荡漾得紧,拿根绳子就想把男女栓在一块儿,我们要是再乖乖呆在这儿,恐怕就会被吊在那些硬邦邦的红线上,一起丢进成亲的大锅炉中,哦。”

        欧阳谦的脸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他无聊地将自己的双手合并在一起,让手指噼里啪啦地互相弯曲跳动着,看着那些手指灵活得不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般。

        我摇摇头,出神地看着他弹动的手指。

        “难不成,你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齐国的美男子?”欧阳谦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猛烈地一抽。

        他抓住了我眼神游移的瞬间,突然绽开了笑容。

        昭震,对,我还想着他,可敌我有别,我们根本没有可能一起,或者说我们有可能再见面吗…在岩壁中经过火鸿君的一番话,昭震与他的界限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们俩一会儿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又一会儿两人似乎都飘渺地融合在了一起,胸口上的伤口又时还会突然引出一阵疼,我马上就能想到火鸿君是怎样将唇覆盖在上面的,况且那么多人已经看到…

        “铁花,你又走神了。”欧阳谦的话将我的想象拉了回来,他忧伤地看了我一眼,叹了一记:“爱情啊,真是麻烦。”

        “我看,我们还是逃走吧,我带你去见…”欧阳谦的话没说完,突然脑袋被挨了一记,我顺着他的眼往上看,就见到了晴奴恼怒的脸。

        她柳眉怒视,口中还急急地喘着气,定了一会儿,双眸死死地盯着欧阳谦。

        “啊,晴奴,你来了,过来坐,我们刚在商量怎么逃跑…”欧阳谦的话没说完,脑袋上又被晴奴狠狠地捶了一记。

        “你在我的厨房做了什么?!”她怒喝道。

        欧阳谦一脸无辜,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才笑吟吟道:“昨晚肚子饿,去吃了些东西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

        欧阳谦的头上很快就被挨了第三下,晴奴蹲下身,她的脸上未施脂粉,看起来却依然美貌。

        “你吃完东西后,居然还把那个小袋中的粉跟锅里的汤全部搅在了一起!那粉可是古夫人用了几百颗珍珠磨成的…你…”

        晴奴的话没说完,欧阳谦对我挤了个鬼脸,随着他的白袍一挥,一片带着香气的烟雾弥漫过后,我再一看,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气呼呼的晴奴四下搜寻着欧阳谦的身影,最终无奈地坐在我的身边。

        “饭总是不准时吃,活该他有时候胃疼,哪有人这么由着自己性子来的,总是要等到半夜饿了才偷溜进来,他以为他是耗子吗…”晴奴拍了拍袖子,现在我们俩之间还弥漫着欧阳谦留下的香气,我靠在晴奴边上,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抚到耳后,从开始到现在,唯一没有改变的人就是欧阳谦了吧。

        现在晴奴的眼中闪着一股担忧,那种担忧更是超过了表面的怒气,我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眸子,突然问道。

        “欧阳谦要成亲,那你…”

        “他成亲关我什么事。”晴奴很快地答道,接着迎上我的眼,随后立刻低下头。

        “对,我心里有他。”一阵沉默过后,她如此坦白的言语吓了我一跳,晴奴的眼神如此坚定的,面容中也没有丝毫怀疑,“但那又怎样,他跟上官锦还不是纠缠不休,不,是很快要成亲了。”

        她的话语淡淡的,语调平得出奇。

        我看着她,她脸上的倔强从未消融过,而在欧阳谦面前,她甚至流过泪,一直以来她并不多话,但我却能看到她一举一动中流露出的关怀,而欧阳谦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我想你该去试试。”我看着她,道。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不明地看着我。

        “毕竟你们那么熟识,在他们没有成亲前,你们俩总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我说着,心中涌过一阵酸楚,太阳依旧挂在那矮白墙上边,透过青绿的竹叶透进着丝丝光芒,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平静得像刚来的样子。

        “你是说…”晴奴皱了皱眉,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现在欧阳谦对上官锦应该还没有特殊的感觉。”我对晴奴笑笑,欧阳谦与她,毕竟都是楚人。

        背后的阳光照得我的后脖暖暖的,就像以前娘温柔的掌心轻轻抚摸过一样,她之前总是边绣着花,边淡淡地对我笑着,她的心愿就是能嫁个好人,过着安宁的日子。

        “他这人有时候很迟钝,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我笑着看着晴奴,这样道,“我做不到的事,真的希望你能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见到火鸿君,下了这个决心之后,我脑中总在环绕着要怎么面对他的画面,可白净小厮说,大王最近被国事所扰,火鸿君根本抽不出身回来,不过我们成亲之日,他是一定能到的。

        我不知道火鸿君见到我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见到他深爱的姐姐一夜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又是什么感觉。

        是的,这段日子是一片忙碌,雪姬顺势恢复了病症,府中上下一片欢腾,一直为她隐瞒病情的医官明显气色好了许多,她让我保守这个秘密,所以在众人看来,名满金陵的雪姬小姐终于病愈,那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在她恢复的第一天,众多王孙公子挤破了门前来拜访,我的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身着华服的人急急地想往府里冲,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双眼间都发出骇人的万丈光芒,而外边的那条大道上,全被载着名贵补品的车辆挤得水泄不通。

        对于这一切,雪姬只是坐在古琴旁,轻轻拂袖,充耳不闻。我看着她抚琴时弹奏出的绝美音符,真的有些怀疑她对我说的装疯原因的真实性,这样一个女子,只为了池凌侯而装了那么久的疯?

        我晃晃脑袋,火鸿君总是面无表情,但他姐姐虽然常带着笑容,但比他更加看不透。雪姬还吩咐,她病愈的事不必特别赶去王城去告诉火鸿君,她笑着对我道,若是让他知道她病好了,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对于这句话,我听了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不得不打交道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古夫人。

        我被她精心揉搓了一番,冠上华衣美冠按在一张坐塌上,直着腰一动不动地对着面前的画师,画师信手泼墨,而我的脊背一直被她的纸扇抵着,在我坐得双腿已完全没了知觉时,画师举起了我的画像,画中的美人衬着莲玉水池,煞是好看,当然,在我看来那人除了跟我一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唇外,没看出什么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我每天都到古夫人的楼阁中,接受她所谓的特训,例如一个女人要怎样对镜描眉,怎样在洗浴时将那些水分都吸入到自己的皮肤中,作为火鸿君的夫人应该怎样微笑,用怎样的口吻与前来拜访的臣子们说话,她倚着柱子看着我,嘴边含着一抹笑,手中的那把纸扇噼里啪啦地往我头上落。

        在我接受特训的最后几天,她将我带到一个点满了香薰的房间,点了盏莲花形的灯后,将我推到一方案桌前。

        那上边摆放着一整叠的书简,几个大字横在上头。

        “房中口口简记。”

        “什么意思?”我仰头询问。

        古夫人艳美的脸上带了丝惊异,随后浮上的是更诡异的微笑。

        “你不识字?”她朱唇微启,道。

        “识不全。”我乖乖回答。

        古夫人双手轻轻一拍,两旁的婢女长袖飘动,我似乎感到四周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接着一扇扇镶着金色边框的屏风就将我扎实地围了起来,那些女侍像仙女般在我面前飘过,待动静消失,我才发现那些屏风的下头都被灯笼照得亮堂不凡。

        那一扇扇屏风上,描绘的全是一男一女缠绵在一起的场景,他们浑身不着一丝衣衫,女子身体柔软得像水蛇一般,折成各种姿势,躺在男子的怀里,或站,或坐,或躺,或侧,或是双手拉着一面晃动的秋千,似乎玩得很欢乐的样子,他们脸上都出现着一股难以捉摸的表情,让我看着,耳根子不由发红。

        “这些…画的都是同样的两个人吗?”我愣了好久,终于回头问道。

        古夫人蹙了蹙眉,纸扇子啪地一声甩了过来。

        “重点不是这个!”她用那种苍老的,完全与美貌不匹配的声音道。

        她的手缓缓移上我的腰间,那修长的指尖一点点将腰带上绕在一起的结解开,她身子弯下,从背后轻轻搂着我,缓缓说道。

        “今夜我要教你的,是怎样让男人跪倒在你的身体之下,任你欲拒还迎,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