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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淬炼



幽静的溪谷,缓缓的风,曲径通幽处,修长叠秀的翠竹掩映着朱亭画栏。沈寻月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麻布衫,躺靠在长竹椅上,下午的阳光斜射过竹林,纠缠在不远处盛开的石榴花上,然后摇曳着地落在沈寻月的襟怀里。

        与名成皙那一战后,沈寻月腰以下皆残废,再也不曾下过地,走过路。他也不能坐,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半躺着,被人抬出来晒晒太阳。

        他依旧俊朗,脸上的表情,俊美平静地带着笑,仿似这青葱蓬勃阳光明媚的初夏的天气。

        两年前,垂死的沈寻月醒过来,沉默消沉了半个月,就笑容言语,恢复如初了。他一向好姿仪,襟怀气度俱是极佳,即便残废瘫痪,仰慕者依然不绝如缕。他很少见客,但凡见过沈寻月的人,见他光风霁月的表情,听他让人如沐春风的谈吐,仰慕之余,就禁不住在心里恨上名成皙。

        那名成皙,自己养个妖孽,酿成了祸害,却对沈寻月下这般毒手!

        沈寻月总是一笑,自己技不如人,不关别人事。

        他看见沈寻风黑着脸走过来,看弟弟那别扭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问道,“寻风,这是怎么了,是,输给那个丫头了?”

        沈寻风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低着头,握着晏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气闷道,“哥,我,……”

        沈寻月浅笑,他明了,这个弟弟一向优秀,做事力求完美很少出现差错,今天一定是吃了亏,心里不是一般的沮丧。

        他问沈寻风,“怎么了?被那丫头耍了,上了她的当了?”

        沈寻风气闷地向哥哥说了原委,沈寻月沉吟半晌,淡笑道,“她力不能胜,用这法子,倒也难得。”

        沈寻风道,“哥,她这种机变力,稍加打磨,会很可怕。”

        沈寻月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沈寻风迟疑片刻,握剑的手指越发苍白有力,他很快速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应该杀了她!留着她怕是祸害!”

        沈寻月转头望向阳光下青翠的竹林,内心叹了口气,笑着看向弟弟,温和着口气道,“你以为你想杀她,就能杀她?”

        沈寻风道,“哥!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沈寻月道,“我没有顾忌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你自己说实话,今天,就算你不放她走,你就能杀了她吗?”

        沈寻风的眼睛几乎红了,闷声道,“青凤已然向我们沈家开战,就算她背后潜伏着高手,我也带了人去,真的打一仗,也不一定就会输!”

        沈寻月道,“不一定输,那一定会赢吗?”

        沈寻风气结,“哥!你,……”

        沈寻月笑道,“在你名大哥没开口之前,谁也不能杀她。没办法,谁让这天底下,鸣霄阁是老大。”

        沈寻风道,“哥,名成皙把你打成这样子,你真的,不恨他?”

        沈寻月笑道,“寻风你今天怎么了,平日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沈寻风别过头不说话,沈寻月道,“你让我恨他什么,两人过招,如果我技高一筹,残废的就是他。我要恨,也应该恨我自己。”

        沈寻风心疼了,连忙道,“哥,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沈寻月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心里不服气。你比她强,却输给个小丫头。可是你想过,她胜你的原因吗?”

        沈寻风默然。沈寻月的笑在下午的阳光里如同风过花开,他淡淡叹气道,“我们所有人,包括名成皙,都低估了这丫头!她此刻求胜的欲望,比任何人,都强烈。”

        沈寻风怔了半晌,不解道,“哥,洛,洛姑娘这阵势,真的是在和名大哥闹别扭吗?”

        沈寻月道,“你名大哥是什么人,他一手养大的人,他会不懂不了解?要收拾也是他出面收拾,轮不上我们沈家。”

        沈寻风不解道,“可是,墨绝志在天下,我看洛姑娘,她在为虎作伥。”

        沈寻月摇头,突然莞尔道,“所以说啊,这男人要是聪明,就最好不要让女人闹别扭,尤其是云儿那种从来不闹别扭的人突然闹起别扭,就是名成皙,也头疼得没办法。”

        看着弟弟脸上的迷惑,沈寻月笑道,“你不曾有男女□□,自然就不懂这些。不过寻风,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物色个女孩子来爱了,只要不是洛云泥,你看上谁,哥哥我都同意!”

        沈寻风的脸微微地红了,他突然想起云泥清润无害的样子。内心像被羽毛轻轻挑扰了一下,他突然乱而困惑。难道是因为她的美丽,才让自己一向崇拜的名大哥也一时心狂做出糊涂事,对哥哥下毒手?

        云泥来找苏了白的时候,苏了白正坐在柳家别院的临风池旁观剑。

        临风池是个观景的好地方,青山折秀,白石落落伴着清泉无波。云泥去的时候斜阳正盛,碧波流着霞光,山风正硬。

        苏了白作为苏家的掌门人,从出生就浸染在兵器中,他一身黑衣,形容瘦削,笑的时候如同刀剑在鞘,温柔静雅,一旦敛笑动怒,就好似宝剑锋出,凌厉怕人。

        不过在云泥印象中,苏了白一直是个温柔和善的哥哥,卿卿说她大哥教训她时很凶,可是那是听说,云泥不曾见过。

        此时的苏了白,靠在临风池旁,裹着袍子光着脚,几乎就有几分懒散。

        他斜睨着洛云泥,看着洛云泥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唤苏大哥,向他行礼问安。

        云泥穿着件乳白色的外衣,挽着一根紫玉簪子,清清淡淡的,在霞光中如一朵静静绽放的栀子花。


        苏了白并不还礼,摆弄着手中的剑,笑道,“云丫头刚才那声苏大哥,是思量好了,才叫的吗?”

        云泥称是。苏了白瞟了她一眼,说道,“既是,那就过来坐吧。”

        云泥听了,敛起衣襟,跪坐在苏了白的对面。苏了白跻上鞋,盘腿坐好,擦拭着手里的剑问道,“唤了我苏大哥,就不再是墨绝的公主,而是名成皙养大的小丫头了。云丫头,是来找我试剑的吗?”

        云泥低头道,“云儿不敢,是近日学了几招刀法,想请苏大哥指点一二。”

        苏了白道,“凤凰刀小而薄,让我用剑指点,先是在兵器上,云丫头你就尽失了先机。”

        云泥道,“故而,请苏大哥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苏了白道,“别,话不能这么说,墨绝武学高深莫测,说不定,我就败了。”

        云泥道,“苏大哥的话,让云儿无地自容。”

        苏了白道,“无地自容,就回你大师兄身边去。”

        云泥低下头不说话,重重地咬上了下嘴唇。

        苏了白瞟了她一眼,轻哼道,“要和我较量,叫你墨绝的哥哥来。”

        云泥沉默半晌,轻声道,“苏大哥,云儿现在不能回大师兄身边,也不能唤家兄来。”

        苏了白丢了手中擦剑的帕子,叹气道,“你这死丫头,到底还要和名成皙拗气拗到什么时候,你想干什么,要名成皙杀妻灭子再轰轰烈烈娶你吗?你再这么不懂事,我看你是欠教训。”

        云泥头低得更深,不说话。

        苏了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事,你若真是个白眼狼,你大师兄能容你长大,他早一剑杀了。五年前他让你认识卿卿的时候,你们就在拗着气,他还真是宠你宠的可以,容你闹成现在这样子。云丫头啊,你大师兄也不容易,他娶妻纳妾,就算对不起你,也是情非得已,你找回面子就算了,别再闹了。”

        云泥低着头,小声道,“苏大哥教训的是。云儿记下了。”

        苏了白一下子就笑了,伸过手中剑挑起云泥的下巴,云泥于是仰着头,任锋利的剑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

        苏了白看着她平静的脸,笑道,“说我教训的是,那还要和我比剑吗?”

        云泥道,“比。”

        苏了白“哦?”了一声。云泥嘴角漾起清浅的笑,说道,“原来我听苏姐姐说,苏家有一个洗剑池。传说每逢午夜,月光直射泉眼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池旁淬剑,‘咝’一声响,洗剑池的水便会白雾缭绕,有烧沸声,泉水慢慢变成紫色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刎颈自己跳下去,泉里的剑就一飞冲天,变成了一条龙。所以苏家经过洗剑池洗过的剑,会浸染上泉水的杀气,具有杀伐的性灵。苏姐姐说,她小时候爱慕这则传奇,那时候天下动荡,苏家人也很危险,可是她禁不住好奇,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洗剑池旁等白胡子老头,害得家里人翻天覆地地找,最后被你捉到,挨了你狠狠的一顿打。”

        苏了白盯着她,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云泥道,“苏大哥是行家,再好的兵器,没有经过淬炼,都不能惊艳天下。大师兄宠爱我,舍不得,可是云儿也钟爱这则传奇,甘冒责罚,也要以身试法。”

        云泥说完,身体后仰,一脚踢向苏了白拿剑手的腕子,柔韧的身子翻转三百六十度,上身贴着地,手中的刀呼啸着就招呼了过去!

        前心,咽喉,锁骨,冰寒的刀锋疾风劲雪般侵袭苏了白的衣服,灌注他的口鼻。

        苏了白的腕子一扬,避过云泥踢过来的脚,但是当他转手攻向云泥的时候,云泥已经身贴地迅疾地攻击他的前心咽喉。

        一剑刺空,苏了白没有向后闪避云泥的攻击,而是腕子一抖,剑扎下。

        用剑的人不是特殊情况是不会将剑刺入地下的,剑刺在地上,一般是持剑人失败,剑失去控制的结果。

        何况剑入地,再□□施展,必然要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停滞哪怕再短,也致命。

        可是苏了白就是硬生生地剑尖朝下,刺!

        很雄霸的力道。他的剑下不是土地,而是云泥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