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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男婚女嫁



        有史以来,最最混乱的一天。

        方茗闭着眼拱进被子,东拉西拽把浑身上下都裹严实了,才一口浊气胸中溢。

        被看到了。

        掩面。

        被看到了!

        扭头。

        居然被看到了!

        扭头掩面语言无能再翻滚……爹,娘,女儿的清誉,差一点点就随风而逝了……

        “喂,别滚了,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脸红什么?你不是真得风寒了吧?”

        方茗捂着脑袋正纠结,被窝外头传来了模模糊糊的男人声音,之前受了刺激反应有点儿慢,没听出个味儿来就感觉有人在扒她被子,方茗扭头郁卒了,这年头留给人郁卒的时间都只能以扳手指计算吗。

        探头,掀被子,爆发:“干什么!大晚上的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唔!……作甚蒙……蒙我嘴巴!咳咳……师父,您还没走啊?”

        “吼什么吼,想把外面那些人都引进来吗?你也知道大晚上的,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就你那点功夫,你也不怕招惹上什么地痞流氓!干什么?瞪我干嘛!往我那里去的就没事了!你说你这一身怎么湿的,要不是我路上碰见你了,你这么回来,早出事了!我说你啊,换衣服都敢不把门拴好……人踢得开就不算拴好了!这下好了,被人看见了吧,走光了吧,开心了吧,你还真是……啊你看你连睡觉都不把衣服穿好!要别人也跟我一样这么掀被子怎么办!还不快把……衣服穿好!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云展拉拉杂杂说一大堆,才瞪眼转身不看她。这会方茗已经不止是郁卒了,师父见谁睡觉还把衣服穿得好好的,就算她之前穿得好好的,那么滚了几遭也不可能还好好的,既然不是她的问题……果然不是她的问题,师父已经羞愧到都背过身去了还无比懊恼地在脸红。

        两个人都没错,是她自己没注意,让师父脸红了,方茗深感愧疚,整理好衣服,上下盖严实了,伸手扯他袖子,笑:“师父,我好了……”

        云展轻咳一声,袖子从她手中滑出,方茗毫不在意,乖乖地把手伸到他面前,笑得乖巧:“师父,请帮我把一下脉吧。”

        师父医术不算高明只是一般,治个小伤小痛也算管用,不必去外头请大夫。方茗担心要喝药,她原本敷衍丫鬟说自己没事不必请大夫,夜色已深,丫鬟也累了没太追究,哪知师父送她回来了却还没走,这回也只能顺应形势了。

        师父的手指有点凉啊……月光一路跋山涉水,从窗外艰难地爬到师父身上,师父长相本就偏向女子的柔美,衬着那样的月光,看起来……越发形似画上颦笑可倾城的美人。

        方茗小小偏了一下头,从云展身上移开目光,并为自己刚才那一刹那的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表示深切的歉疚跟懊丧。男生女相的师父最讨厌别人这么看想他了,如果他知道她刚才的想法,会……亲手弑徒的。

        “你刚刚想什么了?那眼神明显就是在心虚,你心虚什么?”

        云展把完脉,一边收家伙一边问她。方茗将手收进被中,拿另一只手捂住沁凉的手腕,眨眼,笑:“没有,在想……徐怀安之前撞见我走光,师父是如何知道的?师父一直都未曾离开?难得他进来的时候,师父也在?”

        云展语塞,噎了一下,掩唇轻咳:“我藏在梁上,原是背过身的,只不过听见有人闯进,才低头察看,哪知……抱歉,是我失礼了。”

        话题变了就好,方茗也不在意云展表情动作,依旧歪了嘴笑:“没事,意外罢了,徒儿不会在意,只要师父别跟那人一样扭捏就好。师父,您刚刚诊脉,如何?”

        “没什么事,你身体一向不错,被子盖好了踏踏实实睡一觉就成。记得这种事下次别干了,我那里是客栈我说你要出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没说你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能去那里,况且我也不一定总在的。别让我……跟你师兄总担心你,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懂不懂?”

        师父是好人。

        方茗点头,被师父摸过头,翻身面向墙壁,闭眼。

        她以后,不会乱任性了。不是因为自己有没有任性撒娇的资本,而是,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难过。

        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茶要多泡才出香。不是嘴上说着要长大,是嘴上不说,逼着自己也得长大。

        于是师父爬窗未遂掉下去的扑通跟哎呀也要学着穿耳过心中留。

        *

        今早上众官员看他的目光跟平时有些不同。

        徐怀安眨眼,扭头掩面打呵欠,手一放下来,就看到谢楠大步流星朝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于是徐怀安有明显感到周围官员眼神再一次变化。

        ——正解,他最近跟谢楠的确走得有点儿近,不过那不代表谢楠把他家袖子也给剪了。相信谢楠本人也无此觉悟,

        “喂喂,怀安,站着,我问你件事。哟……你昨晚上真没睡好啊?这黑眼圈怎么这么大个,不是被人打的吧?”

        掩面……此类会让他回忆起那不堪回首之夜的问题,徐怀安拒绝回答。

        “无涯,找我有事吗?”谢楠强调说熟悉了之后就不必以“怀安”自称,少说一个字。

        “啊啊,有,边走边说吧。你跟我那个表妹相处得怎么样了?我问她她就知道红脸不肯说事,我表嫂让我跟你探探口风,要是彼此都觉得中意,就早点上门提亲,把亲事办了,我那表妹今年也快十七了,再不嫁,要被人说闲话了……不过照她那眼高于顶的性子,我还真没想到她能看上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怀安!”

        徐怀安略感局促,抿了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昨晚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那句没出口就被盖了“皆数忘却”章的话如鲠在喉,出师未捷身先死,徐怀安滋味莫辩辗转反侧了一夜,终是过不了自己那关,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向方茗好好解释道歉承诺负责,根本忘了还有个江楚蓉,谢楠这么一问……

        徐怀安出了一手心的汗,握紧拳头就是固执地不愿说什么解释什么。

        娘教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要跟爹一样,一辈子只对一个女子说这句话,不能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只能一心一意情有独钟。徐怀安从小到大都只读圣贤书正经书,只知“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不知不懂不明不读男欢女爱儿女情长……简称不开窍。

        “怎么,怀安?你的意思……是再考虑考虑?”

        天有点蓝,云有点凉,风有点大,太阳有点暖。

        徐怀安抿唇低头,心内歉疚,对上这种事他就口拙,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于是干脆不说话,只点头。

        点头。

        点头。

        点了三道,才听谢楠惊呼,抬眼看他,他睁大眼扇子一敲,问:“你不愿娶楚蓉?”

        皱眉,点头。

        “你为何不愿?”

        皱眉,摇头,不愿说。

        “那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悚然,皱眉,咬牙回忆,心情不明,无故红脸,低头,不语,好似心虚。沉吟半天,再咬牙,抬头正色道:“并非如此,怀安尚无心上人,只是……昨夜无意毁去一女清誉,怀安为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然得负责到底。家母教导怀安一生只可娶一女,怀安不愿违诺,还请无涯代为转告,怀安对不住江小姐,他日必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谢楠像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张口结舌停了脚步怔然望他,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甚是不解地挑眉,问道:“怀安,你昨夜,难道是因为……酒、后、乱、性,才坏了人家名节?”

        “……”

        早先就泼好油的木头一点火星就轰一下烧着了,灰烬随风而逝了无痕。

        徐怀安掩面,红脸躲开谢楠的追问,脚步不停向马车疾奔而去,心头忽然冒起一个念头:如此,他跟方茗一样没了清誉,他们是否扯平了?那句话,他是不是……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