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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心乱如麻



        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

        方茗仰脸,远目,之前右眼跳了一刻钟。

        扶额,难道还会有比昨晚上更严重的事吗,赌气出门想去师父家的客栈找师父,路上被一桶胭脂味明显的洗脸水从头到脚浇得通透,无奈之下选择奔回距离较劲的徐府,被师父撞见揪耳朵挨骂不说,回了徐府还出了那档子事,如果进来的不是徐怀安……

        如果进来的……不是徐怀安?

        她会怎样?

        方茗掩面,关窗回屋坐下,摊开曾被她用某某渲染过的诗集,回忆之前看到的内容,拒绝回答。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方姑娘!方姑娘,您在吗?前院大堂,来了人找您,老夫人让奴婢领您去见她……”

        找她的,谁会找她。方茗没开门也没起身,依旧坐在书案前问那丫鬟:“何人?找我何事?”

        那丫鬟好似犹豫,顿了一下,方怯声道:“是……张家请来的媒人,为了他们家的二少爷来的。”

        乳臭未干毛头小子张家二少爷?媒人?找……她的?

        方茗撂了书卷,皱了眉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丫鬟是她常见的那个,见她出来低头行礼,方茗皱眉:“你没听错?张家的媒人,哪个张家?我大嫂她娘家,请了媒人找我?”

        那丫鬟像是被她皱眉的样子吓了一下,不自觉退了一步,不敢再看她,只颔首低眉小声道:“老夫人的确是这样交代奴婢的……请,方姑娘,跟奴婢去见老夫人吧……”

        张家真要求她去做童养媳啊,她跟张家二少爷差的年岁,可不是个小数目。方茗不好再为难丫鬟,关了门跟她去见老夫人,心里不免失笑,俗话说“屁股大好生养”,她自认身材也算窈窕,比不上这话里的人,如何张老夫人就是铁了心想求了她过去呢?

        因为方茗跟徐家算亲近,想攀关系?

        要不然……是因为娘亲留下的那件首饰?

        方茗一下心惊,徐怀安那边几日没得音讯,也不知道方家火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如若真是人为,且跟那首饰有关,张老夫人又知道这件事,那……

        方茗定了神不敢再想,如今这情况不适合想这件事,当务之急便是推了张家的媒人,不管事实如何,总归,她是不会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毛头孩子有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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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老夫人没说别的,只轻轻拍着她的手,道:“阿茗,我对不住你,你跟怀安的娃娃亲……已经不做数了,张家是个好亲家,你们门当户对,倘若你愿意……我便认了你当干女儿,有我在一天,就一定不会让别人委屈了你!你……可愿意?”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会变,唯一剩下可以要求永不改变的,只有亲情。

        徐老夫人毕竟不是她什么人,毕竟……

        只是,听到她这样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方茗回握住她的手,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努力把嘴唇抿到它该在的位置,眨眼:“老夫人。方茗知道您的难处,您别在意,方茗不怪您,方茗谁也不怪。只是这张家,方茗还是那一句话,父母尸骨未寒,方茗实在不忍就这么离了方家,方茗想再为爹娘他们守些日子,徐老夫人,还请您帮我回了媒人吧。”

        之后谈笑聊天回话敷衍,方茗通通都不在意,好容易因着“江小姐来了”脱了身,心中不觉放松,反觉酸涩。

        她忽然很讨厌那样虚情假意的搪塞敷衍,好像卖首饰的店铺瞧不起穷人,拿玻璃珠子充宝贝卖给他一般。偏那穷人曾经做过富人,对着伙计的冷落蒙骗,即使心里再恼再不舒服,也不能甩了袖子发火说“有眼不识金镶玉”,只能冷了脸悻悻而去。

        方茗现在,就是这感觉。

        真是,一个月前的她可没想到,自己还会落到这种地步,有人说一开始得到过比一直都没有要好,她却想什么都比不上曾经拥有一夕成烟的失落。

        摇摇脑袋往回走,伤春悲秋要不了多久,心里记着被她朝天撂到书案上的诗集会不会皱,加大步子赶着回房,后头忽然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并着丫鬟着急的喊声:“大人!大人!您往哪里去?老夫人正找您呢,江小姐也来了!你快去吧!大人!”

        哟,徐怀安回来了,今儿个日头可早。

        听着那脚步声是向这里来的,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方茗也不回头,转了方向径自拐上另一条路,那路远些,好歹不会挡着别人。拐过去低着头依旧踱啊踱,身后猛然传来了风声,恰是对着她的。

        方茗往边上一躲,顺便反手擒了那人手腕,有点烫,定睛一看,撒手,笑,“抱歉,我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失礼了。徐大人是要往这里走吗?那方茗就换那边吧。”

        她走哪他走哪,是成心找茬的吧。

        方茗笑完了,拧眉侧身要从徐怀安身边绕过去,哪知那人不识好歹,君子之风于礼不合不记得了,见她要走伸手便握住她小臂,都忘了还有招“拦”。

        “方小姐请留步,怀安有要事跟方小姐相商,能否拨冗跟怀安一同去书房详谈?”

        手劲有点儿大,脸有点红,眼睛有点亮,口气有点那啥。

        “有点”只是含蓄保守说法。

        方茗不好说什么,只管皱眉示意徐怀安看看他不安于室的手,在他羞愧道歉之前挣开,抿唇,“徐大人,徐老夫人跟江小姐还在等着您,方茗随时有空,徐大人等办完事再来吧,方茗随时恭候大驾。”

        今天遇上张家媒人那事,又应付徐老夫人和江楚蓉,方茗心情本就不太舒坦,跟这些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徐怀安难得不拘束不淡定,可他手劲又大得吓人,活该他挨堵。

        她说完话之后,徐怀安好似这才注意到一旁气喘吁吁脸颊通红两眼翻泪光的小丫鬟,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模样,蹙眉,“你如何在这里?”

        噗噗,敢情这位大人追着人都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啊。

        方茗歪了下嘴有点想笑,看那丫鬟委委屈屈说话说不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又觉自己不厚道,扯回徐怀安视线帮忙解释道:“她是老夫人派来请徐大人的,大人跑了多久她就追了多久喊了多久,大人还是快跟着她去吧,再晚了老夫人生了气,大人就要牵连无故弱小受罚了。”

        “可是我找你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的。”哟哟,来看知道强调“很重要”的呆头鹅哦。撇嘴,这娃子什么时候学会用“你”“我”说话了,真稀罕。

        “没事,只要不是火烧屁股烧眉毛烧别的都没事,方茗能等,徐大人还是快去见老夫人吧。”

        那张脸啥表情都没有居然还能让她看出犹豫来,方茗觉着自己进步了。

        徐怀安磨磨蹭蹭跟丫鬟走,刚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正色,“方姑娘,我马上就回来,请你一定要呆在房里等我回来,那件事至关重要,请等着我,好吗?”

        他那表情……方茗轻咳一声找回思绪,颔首,“是,方茗会呆在房内一直等到大人来为止。”

        不是上阵杀敌,不是生离死别,更不是……那啥哼哼……徐怀安这副模样,方茗实在无言以对。

        回房等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加一刻钟,午饭时间,徐怀安连同江楚蓉都不在席上了,回房,继续坐等,一个时辰,午睡,两个时辰,又过一刻钟,开始晚饭,徐怀安依旧没有回来,

        然后,这一整天,徐怀安,都没有回来。

        方茗默记诗集内容,睡前回忆,能背的都背下了,看看天色,不早了,熄灯睡觉。

        谁管门外小小声的敲门询问。

        谁管门外无力苍白的解释。

        谁管门外针对今日媒婆上门事件求真相。

        谁管门外那人说,是私事。

        翻身,闭眼:“徐大人,方茗已经歇息,不便见客,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事,明天请早。”

        ……只有傻蛋才会等着这样的傻蛋。她方茗,明显就不是傻蛋。

        “……阿茗……”扭头,不要玩小时候那招,“男女授受不亲,深夜相会于礼不合,男女大防,为了徐大人的清誉,不管有什么事,也还是等明天吧。”

        “……明天我可能……”吞吞吐吐拖泥带水不清不楚最讨厌了,撇嘴,“徐大人是为私事而来,明日再见也无碍,徐大人还是请回吧,让别人听见不好,有损大人名节。”

        这样的徐怀安不像徐怀安,这样的方茗不像方茗,也许只是因为夜太深,大家都歇了,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表情对方的心思,听不见哪里沉默远去的脚步声,听不见被子下谁胸口下慢慢平息的撞击声。

        方茗睁眼,伸手不见五指,远远有朦胧的光照进来,凝神看了一会,笑。

        ——怎么了?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