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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卫馆在自己都未曾缓过神来之时,竟然已泪流满脸。

        在回忆里的每场繁华间,那些短促的罅隙总是能在卫馆最脆弱时变得清晰可见。

        “走吧。”看着季梦想失控的模样,卫馆安静地流着泪淡淡地开口说道。

        季梦想骄傲地昂着头,挂着如晶莹般明亮的泪珠,多情地笑开了:“花颜踏红尘,一生荣华。却因色而颠倒了喜悲,负了明珠。如今,入了这死牢,花颜谁人不怨。待花颜去了天的那一边,见着阎王爷,花颜定要以千千万万人世来换明珠一生无泪。”

        听着季梦想飘渺的声音,卫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仿佛一转眼,季梦想便飞上了天,离开了。

        “满嘴荒唐话。”卫馆转过身沉沉回答道,却在转身一际,散下温热的泪珠。

        “相惜卿卿怎道是寻常,却不过是芳心自许。后闻子规夜啼,明镜难分,花颜才晓夜冷。”季梦想自嘲着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止不住地眼泪往下落。

        卫馆低着头藏不住点点哭泣的声息,回荡在静到发冷得夜里,尤其让人难忍伤悲。

        “伤心千里花城,莫非断魂仍在?花颜自来聪明,怎此时却被怨意重招,想害了一命不成?”卫馆猛地转过身子,正对着季梦想振振问道。

        “命命命,花颜何颜活命啊!”季梦想边说着边又失声痛哭起来。

        岁月无声让人害怕,曾经傲世天下的花颜,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任谁人看了也不免感慨世事无常。

        卫馆咬着下唇,眼睛似是带了光,闪闪地盯着季梦想。暗暗思量了半晌,才出口道:“举世闻名的谎言骗了你名满天下的花城,你当真不怨?当真不悔?当真不夺?”

        这话一出,季梦想头霍地抬了起来,厉声回道:“我恨啊!”

        听了这话,卫馆逼身上前,再问:“恨谁?”

        “君明玉。”季梦想狠狠点下头,声音慢慢吐出了喉咙,显得那么坚决而仇恨。

        卫馆用仇恨唤醒了季梦想对生的渴望,却也让她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渊。但卫馆别无选择,她从不敢想象季梦想冰冷的尸体放在她眼前的情景。

        “什么时候走?”卫馆将季梦想扶到了床榻上坐下,温柔地问道。

        季梦想侧过头,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青苔,良久后,才答:“过些时辰吧。”

        付出深情的女人往往最难斩断情丝,对于仍旧不死心的季梦想,卫馆也不愿强逼。

        卫馆立了身子,本想说话,却见着季梦想痴痴的眼神,迷离而幸福。

        辗转思量了几番,卫馆终究悄声无息地离开了死牢。

        走时,卫馆留恋地又望了望季梦想,不知这是她宿命的悲还是注定的痛。

        一出死牢,关昊便赶紧上前。

        卫馆手当即摆开,挡住了关昊,直直上了马车。

        盯着自己的手,关昊看了看,又瞧了瞧马车。摇摇头,想不明白。

        关昊坐上马车,正欲策马,车内传来了卫馆的声音:“天亮了再走。”

        “是。”关昊更是不解,但还是放下了马鞭,静静守在了马车外。

        而这样伤心的夜晚,总是勾引着人们心底那一丝情弦。只待它轻轻一拨,多少人伤心流泪。

        卫馆坐在姑苏盛产的秀锦玉棉上,想着那些燃不尽的流年羽化成的伤悲,害得戏中人愁断了肠。被季梦想敲醒的旧梦,那些扰人的哀怨,缠住了无心的人。

        昨日喧嚣已经搬离,今日只留下风过的痕迹。天边慢慢浮起的晨云,相聚一边。车内窗头初晓,日照西桥。

        看着苍白的手指上点点金光,卫馆才知,已到天明。

        “进宫。”卫馆吞了吞喉咙,出声破了这平静。

        一夜无眠,候守一旁的关昊得了命令,便策马驶进了王宫。

        从东和门一路进前,过往关卡无不严厉。但凡一见着将军令,皆恭敬退让。直至马车驶至延禧宫,才被尚正侍给拦下。

        关昊盯着挡在车前的侍卫,抓着缰绳,未有开口。

        尚正侍成江昂首挺胸,说道:“此为正宫境内,无论来人官品爵位皆不得乘车策马行驶,必以两足步行。”

        关昊依旧沉默,坐在车上未有动作。

        成江见来人气势斐然,想来不是一般人。但念着宫规,还是鼓起勇气再次说道:“大人如若再不下车,召来了宫侍,便是天大的罪了。大人还是好好思量一番。”

        见着成江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皆为不俗,关昊便上了心头。他上下打量了成江,隐隐觉得模样竟有些似曾相识。

        正当成江要开口叫来宫侍时,马车上的门帘子却被揭开了,卫馆走了下来。

        成江见着了卫馆,便是一惊。他瞧着卫馆气质儒雅却不失贵气,年纪不过二十开外,正疑惑这朝中什么时候有如此这般的大人物了时,卫馆却瞧也不瞧他径直错开他的身子,入了这延禧宫。

        “哎……”成江见着来人不报身份,也不让自己上禀,出声唤时却不料被关昊点住了穴道,一瞬间消了声。

        成江张着嘴却出不了声,他焦急地抓着关昊不让他走。

        而此时,关昊竟难得笑了笑。他又一伸手,这次,成江连动也不能动了。

        关昊将成江抓住自己的两只手一一掰开,然后便潇洒地走开了。

        立在延禧宫门前的成江双手悬空,嘴巴大张着的看着关昊的背影,眼里飘进了愤愤不满。

        没有从正宫门入内,是卫馆的意思。为了花颜,为了自己,再见光宸,站着的人只能是卫馆而绝不可以是君明玉。

        从延禧宫到后宫时,卫馆在敬事房外竟然遇到了一个熟人。

        每年入这敬事房的人不下千人,但能活命的却只有寥寥几十。而当净身完毕后,休息好后,便是极为严厉的宫规受训。

        而此时,敬事房外的几十位男童正在受训。站在最前面正在受罚的男童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卫馆所遇之人——明舜。

        卫馆先是盯着被罚得全身颤抖不停的男童看了半晌,至到男童“碰”地倒在地上时,卫馆才算真正相信那就是明舜。

        见着训人的太监一个鞭子甩在了明舜的身上,卫馆撒开腿便冲了过去。她一到训人太监前,猛地夺下鞭子,反手对着他就是几鞭,打的训人太监啊啊直叫。

        明舜趴倒在地根本不能动弹,也不知卫馆来救他来了。

        被打的太监叫唤过后,忙退后几步,大声叫道:“你这是个什么混账玩意儿?咱家可是王后身边的人,竟敢对着咱家使这鞭子,怕是活得不顺命不是?来人,给咱家活剥这厮的皮不可!”

        只待桂五一声令下,卫馆便被几个身材较为高大的太监围住。

        馆恶狠狠地看着桂五,牙齿哧哧作响。

        桂五被她看得没来由的心慌,他慌忙吼道:“你们这群小驴子,等什么呢,还不给咱家上?”

        此话一出,包围着卫馆的太监便群起而攻之。

        但不等桂五眨眼之际,几人皆被关昊打倒在地。

        桂五见着关昊煞气甚重,知他非善类,吓得啰啰嗦嗦地开口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咱家狗眼不识泰山,咱家生得一副狗眼。大人饶命……”

        卫馆见着桂五那副模样便来气,但想来想去还是先察看起明舜的伤情。蹲下身子一看,卫馆便见着明舜上上下下竟有数十条鞭痕。

        勃然大怒之下,卫馆起身对着桂五又是一阵乱鞭相向。而这回再无人敢上前阻拦,唯有桂五的求饶声不绝于耳。

        卫馆从小便受父亲卫长德之教,习得武艺。后被贬参军,其功夫更是了不得。这对桂五的下手卫馆是丝毫未有留情,不一会儿竟打断了鞭子。见着鞭子一断,卫馆眼一横,便一脚踹了过去。只听砰一声,桂五便倒地不起了。

        卫馆将手中的鞭子一甩,便要上前抱起明舜,途中却被关昊捷足先登。

        关昊抱住明舜,低着头对着卫馆恭敬地说道:“主子,让我来吧。”

        卫馆一双美目盯着关昊半响,后塌下了肩膀,转身去了太医院。

        这一路向前,卫馆是后脚搭不上前脚,快步交错中竟像凌空信步。

        推开太医院的门,卫馆不顾守门太监的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她熟悉的穿过药庭院、诊疗院等直入太医院守向东临的房内。

        向东临刚洗漱完毕,正欲整理研究了一晚的药书却被门响声扰了,他一回头见着卫馆便惊呼了声。

        卫馆招手让关昊将明舜放在床上,转身对着向东临命令道:“治好他。”

        “是,是,是。”向东临慌忙放下手中的药书,赶到明舜身旁,察看他的伤情来了。

        卫馆立于一旁,神情难掩焦急。

        待向东临欲掀衣看伤时,他为难地看了看卫馆。

        卫馆皱着眉,催促道:“停下作甚?快看。”

        向东临扭动了动脸,放下明舜的衣角,对着卫馆恭敬地说道:“您,能出去等吗?”

        此话一出,卫馆便清楚了向东临忌讳什么。她不屑地哼了声,说道:“你只管医便是。”

        向东临见卫馆如此不避讳也不敢再过多要求,只有当众掀开明舜的上衣瞅了起来。后把了把脉,向东临便说道:“体虚,久未进食。”

        “体虚?”卫馆听着这两字就觉得这其中必是有文章。

        向东临点了点头,慢慢说道:“他净身不下五日,元气未复,自然身体虚弱。”

        听到此处,卫馆眼睛一睁,此时她才想起明舜刚是在敬事房外受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