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小店，不到二十平米，窄窄的一间，门上五个小楷字：裘家胭脂铺，门口挂了粉色的薄纱，轻轻地随风飘扬。
“就是这里了。”
店里倒是干净，还有淡淡的粉香味，只不过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中年男子拿了鸡毛掸在柜上扫来扫去，见了她们连忙迎上来。
“两位想买点什么……呀，是楚小姐呀，今天要买些什么？”为着方便行事，楚雯每日出门都是男扮女装，也都是将自己妆扮得丑了点才出门，兼之他前一日已说过想要些其他颜色的胭脂，因此中年男子已经记得他了，只是见他一身女子妆扮故而叫他小姐。
“裘叔，这位是徐子丹小姐，子丹，这位是裘叔，是这胭脂铺的掌柜。”
子丹露出商业笑容，“裘大叔好，我看过楚雯昨日从贵店买回去的胭脂了，我们还想要些其他颜色的胭脂，若是能做出来，日后我们便都在你这里订货了。”
“真的吗？”裘叔兴奋又紧张地搓着手，兴奋是才开了店就有了稳定的客源，日后他的小公子至少能保证不会缺衣短粮了；紧张是不知道小公子能不能按她们的要求调出她们要的胭脂？
“真的。”子丹轻笑保证，“即便再调不出其他颜色来，我也定是先到你这里来拿货。”听楚雯说这店里就只有裘叔和他家公子，想必两个男子做起这生意还是有些吃力的，他家胭脂质量好，也不贵，她自然是愿意帮村着他们。
“那老身就先谢过徐小姐和楚小姐了，先谢过了！”裘大叔连连鞠躬，楚雯连忙扶起他，他满脸的感激和高兴，“快快请进，去后院说话。”
铺子后面是个小院，裘叔请两人在小院里等着便乐颠颠去请他家公子，待人出来了，一身粉红，摇曳生姿，纱绢下的脸依然可以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想来也是个美人。
裘叔为双方做了介绍，便回前面去看铺子了。裘家的公子裘小玲，先前已听裘叔说过她们的来意，双方很快进入正题。
子丹拿出带来的各种化妆品，一一介绍了用途，纵是裘小玲也看呆了眼。
“不瞒两位，我家是代代相传做胭脂脂粉的，我自小便跟胭脂脂粉打交道，也未见如此多种类、如此多颜色的化妆品，这许多东西更是闻所未闻，如今见了才知道这化妆的东西竟然也能有这么多的花样，真是长了见识了。我自付我家的胭脂水粉已是上层，如今见了楚小姐，才惊觉我家的水粉绝对化不出如此自然的妆容；我也以为我化妆的技术已是人中翘楚，可跟楚小姐一比，那真是无法入眼了，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楚雯轻轻一笑，“我可没本事化出这样的妆来，这都是她化的。”
“什么？”裘小玲好一番吃惊，如果他没看错出，那位可是位真正的小姐吧
子丹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笑，“裘公子不必惊讶，确实是我化的。”
裘小玲一双眉目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昨日听裘叔说有个楚小姐来买胭脂，开了口才知道原来是个男的，他还道只怕是人长得丑，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是化了妆，可这妆化得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原本是个男人。
裘小玲到底是商家公子见识多，虽觉惊讶这妆是女人画的但也能接受，他轻轻颔首致歉，“抱歉，是小玲见识浅，还望两位不要怪罪。”
“不会，那就请公子试试看能不能调出来不同颜色的胭脂，若是能将其他的这些也调出来就更好了。”子丹指指桌子上的一堆东西。
裘小玲也跃跃欲试，“只要先调出不同的颜色，胭脂和粉都不难做，想来眼影只怕也跟调胭脂差不多，只是里面的亮粉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你说的这个粉底液的话我用润脸膏和着粉试试看能不能调出来，另外眉笔和眼线笔可能有点难，一直都是用煤炭画眉的，还有这许多颜色的口红……能不能将这些东西留下让？我需要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做的，嗯，我不会弄坏的。”
“公子这么说是合情合理，只是我手上只有这些，又都要每日带了去百花楼为那里的公子们化妆，所以不能留下，不过，公子可以每样都取一点出来做样品。”
裘小玲瞪大了眼，“百花楼？原来你就是为百花楼小倌们化妆的徐小姐？”做胭脂这行，他自然是知道城里有个为百花楼的小倌化妆的女人的事，只是他实在不相信有女人的技术能好道能将一个个男人化得美若天仙的——让他去为个丑男人化，他也化不出来美人来，何况是一个女人。
子丹微笑颔首，楚雯在一边有与荣焉，“就是她，子丹的化妆技术可好了。”
“徐小姐真是让小玲佩服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向小姐请教。”
子丹自然是看的出来人家不相信她的技术，她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请教不敢说，公子过奖了，公子尽管拿容器来取样品便是。”
“那也好。”裘小玲也知道让人家留下这么一大堆的化妆品也不实际，能让他取样他已经很开心了，当下拿了工具来取样。
跟裘小玲这边谈好，子丹便觉得心里放下了一桩事，出了胭脂铺便拉了楚雯去上馆子，说是要庆祝。
楚雯取笑她，“八字都还没一撇，庆祝什么？”
“我又不是去说媒，还八字呢！如果裘小玲真的能把这些东西调出来，那么我开美容院的梦想就能变成现实了。”
“美容院？是专门化妆的店吗？”
“对啊，所以你要快快学会化妆，到时候那些良家夫男来了，要是有要避嫌的，只怕还要你出马呢。”
那就不用去青楼了？楚雯脸上扬起笑，复又想到了什么，“裘公子又漂亮又温柔，跟你也很般配，你娶他回来做夫郎是再合适不过了。”
“咳咳~~！”子丹一口菜呛在脖子里，“楚雯你在说什么梦话啊？”
“你不想娶他吗？”
“怎么可能！我才第一次见他而已，还是遮着脸的！”注视着楚雯，子丹谦虚请教，“你到底哪里看出他又温柔又漂亮的？还跟我很般配？”
楚雯别扭地转开脸，“若不是对人有意，那你怎么直呼人家的闺名？”
“……不是吧？叫个名字就能证明我喜欢他了？”
“人家公子的名字，哪是能让人随随便便叫了的？你若是对人无意，便该以公子相称才是，以免让人误会。”
迂腐！
子丹唾弃着，紧张兮兮问楚雯，“我刚才在他家的时候是叫他什么？没叫他裘小玲吧？”
“你叫他裘公子。”
还好还好！子丹拍拍胸口！
不过……子丹突然奸、笑着凑近楚雯，“那如果我叫了人家公子的名字，他又没有反对我这么叫他，是不是也表示他对我有意思？”
楚雯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笑意更深，“楚雯。”
“嗯。”
“楚雯。”
“嗯？”
“楚雯。”
“什么？”
“楚雯，楚雯，楚雯，楚雯。”
子丹笑得得意，楚雯猛然醒悟过来，她叫他也是叫名字，而他，没有反对……楚雯的脸瞬间涨红，心里又阵阵的痛，半晌，才咬着唇喃喃道，“我……我们，不可以。”
“快吃饭吧，菜都冷了。”夹了一注菜给他，子丹脸上仍然是笑意吟吟，不可以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被爱情伤了，她慢慢给他医。
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过去，但从他时不时会发呆、从他眼里此时流露出的悲伤，她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伤了他。
失恋而已，她徐子丹，一定会让他走出那种悲痛的。
楚雯见她没有过多的表示，只道她是心想自己已有喜欢的人不会过多纠缠，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却莫名有了些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