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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速将思绪转到眼下,怎么才能打消这个特务杀戮的念头?

绞脑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脑海里不知闪过多少念头,最终也没理出个头绪——尔忠国的那番话不时地阻挠我正常思考。

对他,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甚至他一个眼神就能吓破我的小胆儿。纵然他长着一张极好看的正义者的面孔也不能减轻我对他的惧怕。

我无法思考任何事,继而,失眠折磨着我。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白天亦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总会冒出他杀害春树的幻觉。

心惶。

时间就是生命,刻不容缓。

又一个夜晚来临。

客厅里的壁钟敲了十一下,夜深了。我整理好衣服,匆匆走向尔忠国的卧房。

敲了敲房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等了一会儿,将耳贴上门凝神细听屋内是否有生命迹象。没有。

握住把手一旋,门开了。

打开灯,床上空着,尔忠国果然没在卧室内,

这么晚他会去哪里?

莫非我昨天的行为促使他提前对春树动手了?

想到此,冷汗直冒。

再一想,应该不会。招待会后,日本人第二天便被袭击,目前高度戒备,他怎么可能顶风作案?

可是这么晚,他不在卧室会在哪里?

床旁一组侍女图的屏风引起我的注意。

他一个舞刀弄枪的人似乎与风庸附雅无缘,弄一组屏风来,还放进了卧室,值得怀疑。

我绕到那组屏风后,随即发现后墙上挂着一幅宽幅落地画,足有二米高,宽度也有六十公分左右。

这张字画摆放的位置更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以前我从未进过尔忠国的卧室,今天一看觉得他这间卧室的布局颇有蹊跷。这幅画既不像收藏品,也不像装饰画,挂在这个位置不伦不类。

好奇心促使我悄悄掀起画纸的一角。

墙上有一道暗门!

如碰到烫山芋般,我赶紧丢了手,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

这道暗门后面会是什么?藏着什么机密?我问自己,是进去看看还是装作不知道、折回自己房间?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再次掀开画纸,仔细打量暗门,寻找开关所在。

木质的暗门上全是木材自然纹路,平滑无凸起,不知道哪里是开关。

我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细细查看,在最不显眼的侧缝处看到一个锁孔大小的疤纹,似与其它疤纹有所不同,我用指尖摁了一下,触及一个突起的暗置揿钮。

门微微震动,向后轻轻弹开。

里面有灯光,但是没听出有人在内。

推开暗室厚厚的门板,我蹑手蹑脚地进去。

穿过一条约四米长的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间暗室比卧室小不了多少,约莫二十个平方,除了一些夜行服、暗杀用的刀枪之类的东西,墙上贴满了形形□的报纸剪贴,屋角放着一只秘密文件焚化炉。

最显眼的是桌上一台老古董般的收发报机——跟电影里看到的地下工作者用的发报机几乎一模一样——一眼便能确认。

屋内倚墙而立竖着一张铺板,上面斜靠着一张卷起的凉席,像是为临时过夜准备的,放倒即可睡人。

正当我想进一步查看一番时,楼下脚步的轻响声提醒我赶紧撤退才是——他回来了。

我迅即奔出暗室,合上暗室门,摆正画纸,冲出卧室关好门。

皮鞋踏上台阶的脚步声近了——不止一个人。

我脱下鞋握在手里,憋住气猛劲儿跑向自己的卧室。

好在一路上都铺着地毯,我的奔跑基本没发出声响,而当他们踏台阶的脚步声消失时,就会看到我——地毯呈直线从门廊那头一直铺到我的卧室门前。我必须在他们看见我之前闪进门内。

我成功地闪进屋,贴着门背后倾听走廊那头的动静。

“小心点,这东西比命还要紧!”一个磨砂过的喑哑声音——是佟鹭娴!她深更半夜来这里一定有重要事情。

“轻点,当心脚下!”

是尔忠国的声音。他们两个这么晚还密谋策划什么?

我更加注意捕捉室外的声响。

“忠国,你去看看她睡熟了没有——耳朵跟狗一样灵,小心为好!”佟鹭娴说道。

心中一凛,她不是在说我吗?

我连忙离开门,忙不失迭地往床那里跑。

尔忠国速度快,为了避免露馅、惨遭他灭口,最后距离床还有两米多远我就一个飞跃扑向大床。

没来得及拉被单或改变姿式,门便轻声支开了一道缝。

我吓得动也不敢动,脸朝下埋在枕头上。

刚才的跑动加之心慌,我的呼吸幅度很大,一时间无法平缓下来。

拜托他千万别进来,我祈祷着。他若挨近了,铁定穿帮。老天保佑啊!

糟糕的是尔忠国还是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显然不放心。这个狡猾的特务!

他凑近我的床头。

我心里暗暗叫苦。

跟特务斗,我还是太嫩啊!他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会对我施刑拷打还是直接杀了?惨啦!

情急之中,我假装被噩梦魇住,拍打着床,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国哥哥,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身体还做出挣扎的动作。

这一招果然奏效。

尔忠国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掌轻柔地抚在我的脑后,极轻极轻。

“凤娇,我怎么会杀你呢?”他喃喃道,“心口压着睡,能不做噩梦吗?”说罢,一手托住我的肩颈,一手兜住我的腿,轻轻一扳转,我便面朝上躺着了。

感觉身上多了一件东西,是他拎过被单的一角盖在我小腹上。

他又静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离开房间。

随着房门的合上,我悠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而又想,他刚才那番举动,说明对辛凤娇还是念及旧情的,可他为何不停止折磨我这个无辜的替罪羊呢?

他对辛凤娇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时冷时热,飘忽不定。

那个叫辛凤娇的女人究竟在他心里种下了什么样的情,令他爱恨交加、欲罢不能?

人的感情啊,真是好复杂!

只是,刚才他那些举动委实让我小感动了一阵子。我差点疑惑这会是一个凶狠的特务、冷酷的杀手做出来的事情吗?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假装睡得很踏实,并故作轻松地给院内的花木浇水。

我想凑近尔忠国的卧室窗口听动静——两株茶花刚好对着他卧室的南窗。

“太太!太太!”一个身材瘦小的仆人远远地叫道,“已经浇过水啦,不能再浇了!”

更不幸的是,此际尔忠国偏偏出现在窗口,端着茶杯俯视着我。

他神色平静,一点看不出熬夜的迹象。多半是靠茶叶提神的,我想。

“凤娇,”他在叫我,“这些粗活下人们干就行,轮不到你!”眸中泛起讥诮的光芒。

我刚要辩解,他身旁多了一个人。

难道她在他卧室里过夜了?我呆呆地看着佟鹭娴。

可不是?那女人头发蓬松,一脸倦容,不在他屋里睡,难道在走廊里睡的?

心里一阵酸味翻腾着,看不见的唾沫星已经铺天盖地地飞向窗边的那个女人——太不检点了,还没结婚就往已婚男人卧室里钻——要不要脸皮?

当初想让她顶替我的位置,是因为她可以帮我,岂知她非但不帮忙,还甘当起不升级的小三,更可恶的是向尔忠国告密。

自甘堕落的女人,呸!

我的怒意多半在脸上写出来了。佟鹭娴倚在窗边,一手耷拉在尔忠国肩上,一手端着咖啡,腰肢拧成浅浅的S型,狐媚极了,似乎夜里跟身边这男人风光无限过。

居高临下,她乜斜着眼看着我,慵懒地说道:“瞧啊,你妹妹一大清早就勤快地干活,看来会是个好太太。忠国,你挺会管教的嘛!”

我恨不得飞上去撕她的嘴。

但是,我不能做任何事,手里的水壶“铛”地往地下一丢,转身就走。

“呀!  凤娇妹妹,我说着玩儿的,别当真啊!”  窗口传来她得意的浪笑声。

我决心从现在开始,竭力摆脱辛凤娇这个令人厌恶的角色,也竭力忘记自己是尔忠国的结发妻子这个事实。

我要做回我自己,我必须救池春树。

为了恢复我的朝气,先从改善伙食开始。

  47  暴露

我嘱咐厨子今天买五花肉、鲫鱼和豆腐,并告诉他我要亲自下厨露两手。

厨子稍稍劝阻一番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尽管我这个太太地位很低下,但毕竟还是尔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下厨做些自己爱吃的东西不算为难他。况且我这人长得面善,他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拂逆我的意思。

厨子不仅同意我掌勺,还愿意在一旁打下手。

拿起中华铅笔当发簪,我绾好头发,系上围裙,钻进厨房。

五花肉长条二斤洗洗净后,立即放进开水里煮个二分钟捞出来沥净浮膘,再次洗净,用刀一分为二,表面抹上一层细盐待用。蒸锅内放入八角一枚,葱姜些许,黄酒四勺,酱油一小勺,接着放肉进去,水加入刚刚漫过肉身。盖紧锅盖,加柴火,用大火烧开后再用中火焖炖半小时,直到筷子能戳动肉皮便成了。拎出肉来散尽热气,切片,每片肉上都带皮且有肥有瘦,吃起来肥而不腻。各种调料的香味恰到好处地糅合进肉里,不带一丝肉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