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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我捡起砸落在脚边的放大镜,将它放在自己一只眼睛上。从他那个角度看来,我的眼睛一定相当大。“这样的究竟算不算合格呢?”我无视他的暴怒,在放大镜后忽闪着一只“大眼睛”。  

老狐狸被我气得七窍生烟,脸都紫了。他大踏步走过来,拎起我就往地上摔。没等我爬起来,他又拖着我的脚我往内室走,野蛮极了。

像扔麻包一样,他将我掼进里屋,关上房门。

“咔哒”一声响,我被关禁闭了。

“喂!老狐狸!你一点风度都没有!”我爬到门口敲着门板。老狐狸还在那里,透过门缝看见他正在写着什么。

我举起棍子使劲砸门,但木门做得挺结实,除了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无法敲破。

老狐狸真沉得住气,除了摔过一枚放大镜外,再也不接受我的挑衅。

我退回屋里,四下张望,见窗户开着,便挪过去。巧了,伺候我起居的日本女人小优菊香正好在院里收衣服。

“嘘嘘!”我朝她发出声音。她停下来,侧耳听动静。“嘘嘘!”我又吹了两下,她一扭头看到了我。

我向她招手,她便抱着衣服跑过来。

“扶我一下。”我压低嗓门,向她做了个要翻窗的动作。日本女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这是——”她看着我不明所以。我朝她善意地笑笑,又装作锻炼身体的样子,挥挥胳膊,扭扭腰,然后让她靠过来。

日本女人明白了我的意思,将后背转过来,双手撑在膝上。我就势从窗台上滑到她背上。日本女人个子很矮,我上半截身子探出她的头不少,她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在地上,我也摔倒了,不过下面有她软软的身子当垫子,一点不觉得疼。

刚从她身上翻下,陡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若这时候离开,怎样才能不被发现?

日本女人挪动着身体,想爬起来,我没多想,提起手里的棒子朝她后脑砸去。在她发懵的时候,我扒了她的和服。

原以为会很难脱卸,没想到整个和服只有一个结,很方便。

我抓起散落地上的衣服先塞一部分进她嘴里防止她醒来乱喊,又用衣袖将她手脚捆绑起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我很满意。大学军训时的三脚猫功夫总算派上用场了。

我看了看日本女人,双目紧闭,挺不经打的。对不起啦,算你倒霉。我将她拖到花坛后面藏好。

快速脱下旗袍,我将日本女人的和服裹在自己身上,可惜短了一截,半截小腿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滑稽,只能凑合了,我将里面的棉裤卷起来,以免露馅。另外找了一块花巾将头发包了起来,看起来很像日本农妇。

伪装好之后,我忍住脚踝的疼痛,低着头顺着墙前进,没遇到一个人。

门口的守卫正在换岗,好机会。我弯起膝盖,让自己的身高不太显眼,然后学着日本女人走路的样子,弓着背、迈着碎步出了院门。

这里一般只对进的人提防,对外出的人一概很松,基本看也不看一眼。

上了林荫道,我看了一下方向,往西走。

一辆载着伪军的车从大路上驶过,我招手示意他们搭载我一程。虽然我说的是中文,但没人敢问我。这里是警备区,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日本人中的“大人物”,他们没怀疑我是个冒牌的日本女人。

顺利搭上了车,经过四个街区后,我要求下车。

后面的路得叫辆黄包车才行,此际下车,一来避免直接暴露目的地,二来让脚少受点罪。

黄包车夫以为揽到了大生意,高兴地拖着我往法租界跑。

我报了邹淼玲的地址给车夫。我太想她了,但愿她现在在家。

到了巷口,该付钱了才发现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黄包车夫满脸不高兴,但惧我是“日本人”,没将这种不满转化为进一步的行动。

心里有所不安的我请他等一会儿,并告诉他马上就会拿钱给他。但当我找到邹淼玲,从她那里要了钱出来时,发现车夫早没影儿了。

邹淼玲被我的装束震住,不等她问,我急急忙忙告诉她缘由。邹淼玲听了直摇头,怪我太木讷,早点答应池春树的求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至少没这么糟糕。

现在不是埋怨我的时候,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我。

“我也不知道,等死吧。”我黯然说道。“我早有死的心了。此次逃出来不过想和你道别。”

“春树呢,难道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是有不少朋友吗?”

“没用的,就算给他一个连的兵力也攻不进去,那个地方戒备森严。再说,我不想连累他。”

“拾伊,这么多难关我们都闯过来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我马上就去找铭锐,让他想办法送你出武汉。”邹淼玲紧紧抓住我的手,好像我立即要去寻死一般。“还有,你就不考虑春树的感受吗?你不想活了,他怎么办?”

“没用,走到哪儿都一样,那些死鬼子不会放过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搜寻我的下落。我逃不出去的。真要嫁给那个日本人,我活着算什么?不如死了。”

邹淼玲急得落下泪来:“拾伊,我第一次求你,千万不能轻生啊,就算不得已必须嫁给日本人也不能想着轻生。我们怎么说都是现代人,哪能受了这点委屈就不思活路了呢?挨过这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我的劝,别想不开啊!”

我的眼泪也落下来。“淼玲,我从没这么绝望过。春树势单力孤,自身难保,我不想连累他。我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他知道,他不该再想着我。那个人死了,我也等于死了。我的魂早就丢了,可我的躯壳还留在这里受罪,我不想这清白之躯送给日本人糟蹋,我做不到!刚才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一帮汉奸们成立了‘新民会’组织,在闹市区寡廉鲜耻挥舞着小太阳旗,召开支持侵略者的‘民众救国大会’。会场的标语上竟然写着‘新中国万岁’。我的心真要痛死了。我所有的仇恨和所有的遗憾都要带进棺材里去,这样就再也不会感到痛是什么。我们朋友一场,无论如何我要来见你一面。我是个没有本事的废物,对我而言,死亡也许是最好的出路。淼玲,别为我难过。将来,等日寇被打跑了,记得到我坟上告诉我一声。我走了。你多保重。”

邹淼玲抱住我失声痛哭。“怎么办?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去死?我们四个人一道来的,难道就这么散了吗?”

“来生再聚吧。也许我不会这么倒霉了!如果出现奇迹,也许我们今生还能再见面。”我拍拍她的肩膀,用力挣开她。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离开。走,我们一起找高铭锐去。他是通讯社的记者,路子一定多。”邹淼玲攥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里屋,找了她一件洋装硬给我穿上身。又扣了一顶帽子到我头上。

我拒绝跟她出去找高铭锐,因为不想连累他们。“你必须听我的。”邹淼玲坚持己见,拉我到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载上我们刚拐上大路,就看见一队宪兵设了路障,正在排查过往行人。

“不行,淼玲,你下去。”我预感东窗事发了。老狐狸知道我逃走岂能善罢甘休?

“拾伊,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死我陪你一起死好了。”她拉紧我的胳膊。

黄包车停下了。我突然朝前方一指:“那不是高铭锐吗?”

“哪儿?”她问道。我趁她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跳下黄包车,朝宪兵那里跑去。

宪兵立即拦住我,一个伍长掀开我的帽子打量了几眼,露出喜色。“多座!”他朝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邹淼玲紧跟过来,被宪兵拦在几丈外。“拾伊!”她大叫着。

“回去吧!淼玲,记住,我们不会输!”我朝她灿烂地一笑,转身跟着日本兵向前走去。

五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轿车,正是老狐狸的那辆。他的嗅觉也太灵敏了吧。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踪迹了!我不由惊叹他的神速。

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个穿风衣的日本人,朝押我前来的日本兵点点头,拉过我的手慷慨地送了我

一副冰冷的镯子。

144

144、英雄壮举  ...

二十分钟后,我被押回老狐狸府里。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跳过了审讯环节,直接蹲班房——一间堆满柴禾的小屋——将我囚禁了足足四个小时才释放出来。

当我被带到老狐狸面前,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这座城市。通常老狐狸会在天黑前用餐,厨房的方向传来洗刷碗筷的声响。

别指望有吃的了,我自嘲地笑。

“探望过你的朋友了?”老狐狸正在整理一份文件,厚度足有十公分。他旁边站着一个日本宪兵,似在等待他手里的东西。

“是。”我答道,心想原来老狐狸早就猜到我会去找朋友帮忙,难怪这么快将我“逮捕归案”。

我将戴着一副“手镯”的手臂递向前。“我从现在起是阶下囚了吗?”

“暂时是这样。”他说着,将文件塞进档案袋并交给日本宪兵。日本宪兵敬过礼随即匆匆离开。

“老狐狸!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自己家里人,把我关进柴房什么意思?”我故作不明。

老狐狸斯文地看着我:“在里面那么久,一点不反省一下原因吗?”

我冷笑着看着他,不语。

“嗯,老狐狸,”他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点头,“这个称呼我很喜欢,说明我足智多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