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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可他为何一个人单枪匹马、看上去像离群的孤雁?他从前的旧部下呢?

除了胡思乱想,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找不到他,只能等他来找我。只要他想,找到我很容易。可自从他那天从天而降、杀了老六后,没再出现。

生活似乎在陷入一段不平坦的坑路后又回到了老路上。沉寂两个月的我再度成为吉祥歌舞厅的当红歌女,再度成为汉口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每天站在舞台上唱歌,仿佛一切回归平静,只是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自从知道他活着又回到了汉口,我那沉沉的思念便似泻闸的洪流泛滥成灾。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希望现实也如此,他向我走来,温柔地告诉我他爱我,以后不会再离开我。

即便在休息室短暂的休息或卸妆时我也时常走神,呆呆地想着他忘了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情。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该订制一张大网,一旦他出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困住他再说,免得他一闪就没了影踪,连骂的机会也不给我留下。

城里莫名其妙戒严了一天。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紧张了一天,总感觉跟尔忠国有关,总担心他遇到了麻烦。

在我的要求下,龙须川进替我办理了三张特别证件,有效期一年,是享受日本国侨民待遇的特别通行证,地址无一例外都是老狐狸的住址,贴上照片即可使用。他只管替我办好,并没问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但我想他一定心存疑惑。

自从我赢了这个日本鬼子、成为他的王,他收敛了许多,再也不见从前的放肆,见面总尊称我为“我的王。”虽然还不太习惯,但只要想到能够驾驭他为我所用,心底还是很自豪的。同时,我又告诫自己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他太聪明,直觉又准,我可不想又变成一个作茧自缚的笨蛋。

特别证件有两张是为邹淼玲和高铭锐准备的,日常外出时携带在身上万一遇到麻烦可以尽快脱身。另一份么,当然是给尔忠国准备的,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特殊身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救命符。

看着那些印着日文的特别证件,心里涩涩的。这种身份固然可耻,跟汉奸似的,但在沦陷区里想存活,有生命继续斗争下去,没有“高贵”身份的掩护是十分艰难的,即便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每天盼着尔忠国再度出现,可五天过去了,他仍然没来找我。我开始抓狂。

空闲时折的幸运星已经有六百一十颗,足够放满一个五百毫升的玻璃瓶了。

第六天的晚上,舞厅里来了一个陌生的舞客,头戴宽边礼帽、身穿长款风衣,高高的身影从进来的一霎那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自从那天尔忠国救了我,我便如花痴般对周围的男人高度敏感,尤其是高个子男人——总害怕他出现时错过他,总想在第一时间发现是他来找我了。

这个男人进来后,只是静静地坐在最靠角落的一张桌上,既不传侍者上酒,也不邀舞女入池,只是静坐着听我唱歌。不久,点了一根烟,弄得四周烟雾缭绕,却并不见他放进嘴里抽,仿佛只是为了将香烟夹在指尖解闷或玩个味儿,且那副闲散着的坐姿倒像一位待在茶馆听书的客人。

暗暗观察了他一番后,我失望了。他不是尔忠国,尔忠国比他魁梧。我想他似乎不是寻常来此的舞客中的一个,因为他根本没挪动地方。既然来舞厅不是为跳舞,又所为何来?

一曲刚唱完,没等我做打算,又有客人点了《霞光》。我没能抽空走过去近距离侦查他一番。

“月光把天空照亮

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

每当流星从天而降

心中的梦想都随风飘扬展开

透明翅膀跃出天窗

找寻一个最美丽的希望

每当天空泛起彩色霞光

带着回忆和幻想一起飞翔……”

我一边唱着,一边注意那人的动静。

黑暗中那个男人的眸子仿佛钉牢在我身上,即使我背转身去也能感觉到他藏在黑暗里那两道阴鸷的光芒从未离开左右。于是我猜想来此地寻欢作乐、行为乖戾的客人多的是,不少他这类怪癖的。也许,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舞女,也许,他只是感受一下舞厅的气氛,也许,他只是爱听我的歌。

但后来,连续两日这位客人都这样,我不由起了疑心: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标似乎就是我。难道……我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不由颤抖了一下,难道他是打算刺杀我的人?这年头,被认为有亲日倾向的人总是遭人白眼,更有激进者以暗杀此类人为荣——不能明刀明枪地跟鬼子硬拼,拿自甘堕落、卖身求荣者开刀也不错——杀一儆百,鼓舞气节。

难道,我认日本人做父亲的事情暴露了?在这个年代,错杀了潜伏到敌人内部的自己人的事件也常有发生,何况我一个认贼作父的卑贱歌女?杀了也就杀了,非常时期的非常待遇,管你清白与否?

他的出现让我感觉周围的空气散发出无比危险的气息。

再三思量之后,我决定主动出击——揭穿他的身份。此人若真是冲我的性命来的,躲也躲不掉。

然而,当我唱完一曲,进入舞池暗黑的角落寻找那个神秘人物时,他不见了。曾坐过的那张台子上只剩下一根尚未吸完的烟。

“清荷小姐,接着唱啊!我花了钱点歌怎么不唱了?我花了钱的!”一个公鸭嗓子在舞池边挥着手臂叫嚷道。

不得已又退回舞台,却看到那个一度消失的身影瞬间出现却再度消失在舞厅门外。

他好像提前知道我会去找他,于是在我靠近的一瞬间逃窜了。

他为何逃避,如果他是想杀我的人没必要如此惧怕我吧?

休息时,侍应生递过来一张信笺,说是刚才一位穿风衣的先生临走时嘱咐务必转交给我。我立即想到是刚刚那个消失的人留下的。

展开信笺,看到简体字的笔迹瞬间便想起一个人——乔泰。

“最近追求我的人太多,日子太他妈的不轻松,大爷我要离开汉口去其他地方散散心。你看到这里一定在笑吧,但是你必须给老子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女人。你还得记住,我他妈的连狗.日的福冈大佐都得罪了,都是因为你!令外,你必须给我记住了你我之间的帐还没算完,给我等着!”后面署名:你老公。

知道刚才那个风衣男是他,立即有吞苍蝇的感觉。这个该死的混蛋又要逃走了?真比泥鳅还滑溜。而且一如既往的威胁口吻。

想想也不奇怪,这个混蛋每次逃跑之前,都喜欢留下墨宝恐吓一番。但他如此没文化,连“另外”都错写成了“令外”实在让人无语。

老狐狸一定失望极了,因为让乔泰逃掉意味着隐患无穷,但不管怎样,我可以暂时松口气,因为他就要亡命天涯去不会再威胁到我什么。当然之前的担心也纯属虚惊一场——没人想杀我。我的生命到目前为止是安全的,可以一门心思等待尔忠国的出现。

我快速撕信,脑海里却又重想起乔泰对我做过的一切……

不,我不可以再想那件事。他那种人不配我想起,必须忘记,彻底屏蔽跟他有关的一切。

乔泰逃走后的第三天晚上,八点钟的光景,尔忠国终于出现了。

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舞池里时,我激动得差点没晕倒在麦克风前。

他正搂着“紫海棠”跳舞,舞姿优雅,像一位高贵的王子,只不过是个蓄着短须的王子。

紫海棠依偎在他胸前,正在与他窃窃私语。

她跟舞客能说些什么?不外乎一些调情的肉麻话。不要啊,紫海棠姐姐,你可以钓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唯独他你是不能碰的。

我焦急地看着舞池里那一对亲密无缝、蹁跹着的身影。

不久,尔忠国松开了她,并未跳完全程。紫海棠很快又跟另一个男人跳起舞来。

我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他好像并不热衷于跳舞,离开舞池后,坐进了休息区。他在等我吗?

我的气息开始混乱,稍微注意听歌的人应该都能觉察出我的变化——心不在焉。

他在等我一曲唱完之后前去找他吗?

虽然闪动的灯光阻碍视觉的清晰,但我知道他看见我了。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舞台上唱歌,谁会看不到呢?除非是瞎子。

该死,紫海棠怎么又朝他那里走去了?居然撇下舞伴去找他。她以为他也是来寻欢作乐的舞客吗?不,离开他!心里暗自叫苦。

我心急如焚地唱歌,无视声音是否会跑调,我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他那里撤走。紫海棠凑在他耳畔,又在说悄悄话。他正在点头。

紫海棠!拜托你离他远一点儿!求你,离他远一点儿!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上帝,她终于离开他返回舞池了——没钓着——好啊。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不淡定地想他会是为了等我才故意找舞女搭讪的吗?

一定是了,我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

这支歌怎么这么长?早该结束了,为何没完没了?我真想停下来,但又怕太过突兀反而不易靠近他。

终于,这支冗长的歌进入了尾声。我可以去找他了。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在上翘。

可是,等等,他为什么站起身向后转?难道他改变主意、不打算见我了?

我急急忙忙走下舞台,几乎小跑着追过去。

然而,他还是离开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舞厅。

真想冲过去一把揪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