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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我摸了摸腹部,如果是女孩子会不会很像她父亲?那岂不是天天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不要,最好还是像我,只能像我。

一天中剩余的时间,池春树一边陪我晒太阳,一边竭尽所能逗我开心。一会儿说他见习期间的趣事,一会儿说他少年时的冒险经历。我专注地听着,感觉心情在一点一点回归宁静,躁动不安的感觉终于消失。

夜幕再度降临,秋的凉意更甚。抬眼看黑漆漆的天幕,黑得看不到尽头,黑得让人揪心,几乎鼓不起勇气等来天明。但是,太阳不会因为你丧失了勇气,就拒绝升起——光明终将刺破黑暗,将沉沦在黑暗中的一切解放出来。

我想起春树曾经对我说过的关于黑暗的那番话。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更多时候是在品尝平淡,无奈,痛苦,甚至愤怒滋扰其间,何况是国土沦丧的抗战时期?生命异常悲苦,幸福与快乐成为沦陷区的人们极为奢侈的幻想。为了生存,为了欲望,很多人抛弃了曾经的誓言,割舍了曾经信念和追求,任由疯狂和暴戾掩埋掉纯善的本性。就像那个人——曾让我爱得忘记了所有伤疤的人。

静下心来想想,我个人的得失算得了什么?生命的逝去又算得了什么?生生死死不过是个圆,会像这光明与黑暗的交替一样周而复始,谁能分得清究竟何为始,何为末?难道因为我受到伤害,便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吗?伤害虽然不是我追求的目标,但当伤害无法规避时为何不能将伤害当做重新修整自己的动力呢?

我轻轻摩挲着腹部,“宝贝,妈妈有你了,今后不会再孤独。你好坚强,我们一起走下去好不好?”有了这个小生命的陪伴,我不再感觉孤独。只要想到腹中的那个小家伙也许正在点头同意我的话,心中便会升起一抹柔软。这抹柔软细致得如同最昂贵的羽绒,带着温暖、慢慢舒展开,溢满身体的每个角落,也抚慰我安静地沉入梦乡……

清晨醒来,再度口干舌燥,端起床头的水杯时,才发现春树斜靠在另一张病床上——鼾声阵阵——已经睡熟了。

他只脱了外套,不知是太困还是有意于此,半倚半躺着,被子也忘了盖身上。看着亮着的灯,我猜他本意打算硬撑着不睡守在我边上,可实在太困,于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白天的轻松都是为了我留着的,如今夜晚降临,紧绷着的弦一旦松了,便完全陷入疲惫的包围中。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被子展开,怕惊醒了他,极轻地盖在他身上。

我跪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有一阵子没这样仔细端详他了。最久的那次该是半年前吧,还是他昏迷的时候,清俊的容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如今,他微蹙的双眉让那抹忧伤浓重了许多。

我提起一口气刚要叹息,却停顿在空气中,最后,用嘴无声地缓缓地呼出。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属于我、却仍被我的心拒之门外的男人,这个已被我定位为“孩子他舅”的男人,这个自愿放弃一个男人最为重视的自尊和颜面始终守候在我身边的男人,我伤感地摇摇头,这难道就是他的命运?

可是,这究竟是怎样的命运啊?一个套着一个,就像打不开的结,拴着你,连着我,中间还系着一个扯不断的环。

我撑着床沿,慢慢爬起来,走回自己的床,却听到他梦呓般的呼唤:“拾伊——”以为他醒了,我回头看过去,却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原来是在说梦话。

我的眼睛莫名的湿润了。

我该怎么办?就让他陪我一起耗下去吗?这对他太不公平!今生认识我是他最大的不幸,我不但不能给他带来好运,只能成为他的累赘。

想起那几张三日内有效的船票,我突然有种逃跑的冲动。

看了看腕上的表,五点三十五分。走吧,天快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手摸进他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内,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一看,船票果然在里面,特别通行证也在。我将它们拿出来,刚要把包装纸塞回他的口袋,却发现纸上写着一首诗《情丝难断》,是春树的手迹,日期就是昨天。

“多想这一次的远行不再回头

就能永远陪你海角天涯

谁曾想

命运永远对我严苛

考验没有终点

对你剪不断的情愫

和绵绵无期的爱意

就像这秋风起了,看似吹过了,变冷了

却越过冬季,随着春一起复苏,越来越热

情深依旧

堪比酒浓

愿化作这皎月清光

探访你的床头

抚弄你绝美的容颜

但又怕

每多望一眼,都变成多情的伤害

足以让心沉沦百年再也轻松不得

你的清泪

一次又一次

憔悴了,揉碎了

本该无动于衷的我

但爱过

又如何做到无动于衷

也许,真应了我的话

一次

就意味着永远

或生,或死,

这份情思,再难斩断

多希望说服自己接受

只要你爱我一次则足矣的谎言

然而这情

便像这秋风


起了,看似吹过了,变冷了

却越过冬季,随着春一起复苏,越来越热……”

我紧紧捂住张开的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春树,你让我如何承载你的情深似海?我该往哪里逃?我还能逃吗?

泪,滴在诗上,滴在“情”字上,将它浸泡在咸咸的、苦涩的泪泉里,慢慢融化,放大……

春树,这一生我无法再给你完整的爱,因为我的心满是破碎的断面,断面上晃动着的依然是那个人的残影。但我可以许你来生,来生,让我倾尽所有的爱——只为你。

虽然无法证实,但我相信一定有来生,因为辛凤娇的缘故,自从见过她的遗骸,那神奇的一刻让我相信来生是存在的。

春树,这是我跟你的约定:来生,我只爱你!

情绪激动的我无法控制自己,几欲哭出声来。匆忙将传票和通行证原样放回包装纸内、重塞进他的衣袋,我披上外衣迈出病房。

值班的护士跟我打招呼:“太太,您起得好早啊,这就去散步吗?”我点点头,没说话。

缓缓地下了楼梯,我在住院部门前的花圃里踱来踱去,平复心境。

清晨的薄雾里送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转眼近了,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

我惊恐地停下脚步——是他!尽管是以“李一泉”的面貌出现,但我一眼便认出他来。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想干什么?我像被点了穴般僵住,“杀人灭口”几个字突然跳出脑海。

他怕送票给我们离开的事情败露?清水洋子说我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如今又因我出了事,他无论出于自保还是寻仇都有理由这么做。

眼见那个魔影逼近了,巨大

  256、许诺来生  ...

的压迫感也袭来。腹部抽搐了一下,是我的宝贝!它跟我是相连的,一定是我的紧张情绪传递给了它!

我得逃!提了一口气,我迈开如同灌过铅似的腿,忽见旁边有一室房门虚掩,看也没看挂牌便慌不择路地闪了进去。

刚钻进去便直呼倒霉。我找了个什么地方躲避呀,居然是标本陈列室——太不走运了!

捂着嘴,我无法不对器皿内那些瘆人的东西起反应,一阵恶心,呕吐起来。清晨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夹杂着带有特殊药水味的空气。

一道黑影一晃,闪到我面前,抱住我。“拾伊……拾伊……”他喑哑地轻唤着我的名字。

惊骇万分的我大叫一声:“别碰我,畜生!”随即抽出一只手,凌厉地抓向他的脸。

尔忠国立即松开我,身形一闪,急速后撤,但假胡须被我扯松了,半边粘在下巴上,半边悬在那里。“别激动,拾伊,你有孕在身,不能激动,会伤着我们的孩子。”

他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我惊愣住。一定是那个变态女人透露给他的,可那女人没料到孩子是他的,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此刻的他神情异常紧张,手掌做出下压的手势,似在提醒我必须冷静下来。“千万别伤着我们的孩子。”他又说了一遍。

孩子?这个字眼太容易刺激到我。他可不缺孩子,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会在乎这个孩子?他来是想跟我重归于好还是另有诡计?我的大脑顷刻混乱不堪。

拾伊!这是阴谋,一定是!你绝不可以上当!

我咬牙切齿地叫道:“滚!这孩子不是你的!”一边叫,一边向后退,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手一摸,是一具骷髅。我惊叫一声,又开始呕吐。

尔忠国不敢贸然上前,两只手都伸出来做下压的手势。“我退后,拾伊,你别激动,慢慢出来,这里不适合你呆着。”他连连后退,一直退出门外。

见他让出通道,我抱着膀子急冲出去,转而往楼上跑,“救命啊!”我大叫。

他嗖地飞过来,一把抱起我,从七、八级台阶上跃下,箭一般飞向另一侧楼,几个腾跃,踩着树干便(奇)上了二楼平台,坠落在洗衣(书)房的过道里。洗衣房目前停(网)止了工作,四周显得静悄悄的。

“你杀了我吧,别指望我会向你妥协。”我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举起两指,直插他的眼睛。

“拾伊,”他握住我的手腕,“你这么激动,但我又不能点你的穴,那会伤了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