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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不配



第十八章钟离之死(下)

        一句“没救了”就宣布了钟离的死刑。

        付痕闻言踉跄退后几步,一张脸震得煞白,他依稀记得那个雨雪纷飞的冬天,那时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那日,父亲带着他去城外相天寺还愿上香,马车奔到半道上时冲撞了一个衣步褴褛的老乞。

        父亲吓得七魂去了一半,怔怔地下车。待小侍们推开那老乞丐的身体时,却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小孩瘦肉如骨材,也因此窝在老乞的怀里都不容易被人发现。

        付痕因为害怕躲在马车里,当他撩开车帘之时却正好撞见那小孩小鹿乱转般的眼睛。只见他因为面黄肌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地突出,他好奇地看着围绕他的众人,眼里没有害怕,甚至不知一直抚养自己的亲人已经死了.。

        父亲最信佛,所以他抱回了那个孩子。后来父亲告诉他,人世界有一种感情叫做父爱。那老乞是自己冲撞上来的,他是用自己的死来换得儿子的活。

        世人都道他的父亲是个菩萨心肠,怜悯苦难的世人。所以那老乞用自己的死来换得了父亲的怜悯之心,他知道父亲必然比收养他的孩子的。

        那个孩子就是钟离。

        陪伴了他十五年的钟离,可是如今他又为他而死。他依稀记得刚才抱着钟离,钟离告诉他的话,“公子……此生钟离欠你的恩情,只有下辈子来报了。”

        他何曾要钟离替他争什么宠,他何曾希望钟离到死都念着那份恩情。付痕以为,寂寞深宫,即使没有女皇的宠爱,有钟离陪着他走完余生也是满足的。可是为何,为何上天连他的钟离都要带走。

        十年前父亲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恐慌与害怕,幸好那时有钟离,钟离一直陪着他,钟离告诉他,“公子,钟离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那时他还笑钟离傻,男孩子终有一天会嫁人的,怎么可以陪在公子身边一辈子呢?可是现在他离开了,却是比嫁人更远的离开。

        “正君……”宁姒移步上前,看着付痕满脸的泪痕,想要扶起他,哪知他一甩手,既把宁姒推到在地。

        宁姒有些难过地撇过头去。

        付痕走到床边,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钟离。

        刘攻赶上去,看着付痕有些站立不稳,连忙说道:“正君,让我来吧。”

        付痕淡淡地摇了摇头,眼睛从来没有从钟离的脸上离开过。围堵的众人一一为他们主仆让路,付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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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的死对于皇正君而言是一个觉悟,对于皇贵君而言是一个警告,可是对于宁姒而言确实一份愧疚。

        所以当付痕请奏回家之时,她准了。

        刘攻最近泡的茶越来越浓,好几次宁姒都差点被茶叶卡到喉咙,每天做事也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宁姒知晓刘攻这是无声的抗议,可是她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吗?不能,钟离的死在她的意料之外,刘攻的多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日,宁姒与刘攻站在皇宫城门之上,目送付痕带着钟离的尸体离开。宁姒就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刘攻她即使在这皇宫女官总管第一人,可是她亦不过一个痴情女子罢了。

        刘攻说,“医令是个小孩子,与其说他是蛮横,不如说他是率真。他做再多也只是为了自家公子。不管是他打了钟离还是抢了原本应该为正君看病的御医,其实他也不过只能耍耍这些小心眼,比起大奸大恶的莫相,他实在算不得有多坏!钟离为了皇贵君,他亦不过是为了莫贵君而已。”

        宁姒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喜欢的是医令还是钟离呢?”

        刘攻侧转过身来,面对着宁姒,“第一次见医令时,他扯着嗓门对我大吼大叫,目无王法尊卑。我心里其实很欣赏他那样的勇气与率真。可是当钟离离开的时候,我才惊觉,选夫那天,钟离也是一身胆色冲着陛下严词说教的。”

        宁姒心里虽然震惊,可是也听明白了。情爱中的男女最容易迷失,当时觉得寻常的人与事,等到失去之时才觉得惘然,错过了,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

        看着付痕越走越远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皇宫里有一场硬战,把他送走也许是好事。只要,只要在等她几日就好了。

        “那么,陛下呢,爱的是正君还是贵君?”

        宁姒听闻怔了怔,心里闪过万千愁绪,“身在皇宫,哪需要讲什么情爱,正君的离开虽说是我与莫夙一手设计的,但是付相也是点头首肯过的。莫相欲反,正君留在宫里也不安全了。”

        刘攻听着心惊,“那皇上到底是选择相信莫贵君还是付相呢?赎奴婢直言,贵君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比不过付相滔天的权势啊!”

        宁姒笑得很苦涩,‘你也觉得我应该选择付相吗,可是如此就算铲除了莫相,也还会再生出了莫相来啊!”

        刘攻在皇宫呆了这么些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宁姒叹了一口气,“即使我不选择付相,她也有办法逼我的,莫夙到底要辜负了。”

        刘攻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陛下最后的选择呢?

        宁姒背过刘攻向城下走去,走了好远,幽幽的嗓音才传来,“正君那样的人,宛若仙神下凡,他是纤尘不染的好男子,而我,却是滚滚红尘中的沙砾,满身尘埃。不配的,是我。”

        很久以后刘攻才明白,宁姒说的“不配的,是我。”是何意,只不过曾经沧海,几道桑田变化,许许深情早已物是人非,堪堪山河也已改了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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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君这次是名副其实的失宠了,刚返朝不久的付相又请了奏折说旧疾复发,返家休养。宁姒当然明白这是付相的变相威胁,失去付相,她如何斗得过莫相。看了奏章之后宁姒也只不过无所谓地笑了笑。给付相写了一封信表明欲与她合作。其实所谓的玩弄权术,她们除了用权势压榨威胁,还真没见过什么狠招。你只要投诚,它们自然也会给皇帝一个台阶。

        北防戍城,朱玄王已经击落密鼓地准备协同西凉皇族抵抗内战。而燕王宁珑还有半月就可以抵达京城了,正巧可以赶上陈太傅的婚礼。

        表面平静的皇宫因为钟离的死掀起了点点波澜,可是平静之下却是掩不住的波涛汹涌,暗潮急流。

        再反观太元宫的莫夙,有医令替他做坏人,而他手不沾腥就坐上了大魏后宫的第一人,而且女皇为他破了先例,废了等同虚设的侍寝表,几乎夜夜都宿在太元宫。可谓盛宠尤胜过当年的皇正君。

        终于是应了那句“此一时,彼一时”。朝堂上的莫相继续扬武耀威,趾高气昂,对于女皇的做法大加赞赏。可是莫相笑得越厉害,宁姒也笑得越厉害。

        铲除莫相,势在必行。

        宁姒回到太元宫与莫夙商议对付莫相。莫夙是个聪明人,他的母亲也依赖于他。

        莫夙说:“我们只需在确定莫相造反之前做足准备,然后先下手为强,一招制胜就可以了。”

        宁姒当然相信他,不知为何,她就是坚信他有那个本事。可是一想到她最后与付相的那份协议,心里忽然又觉得没来由的沉重。不过罢了,反正她是打算离开了。安心地交出这个皇位,从此这皇宫里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