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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陌上深深深几许(55-57)



        陌上深深深几许(55)

        医院的第十层走廊里,一个护士匆匆地拿着血袋走进急救室后,走廊里重又恢复寂静。

        “叮——”电梯门刚打开,曾静一个箭步跨出电梯向这边走来,焦急地问:“阿尧,伯母怎么样了?”

        杨振尧坐在走廊里的塑料椅上,双手撑着额头低声说:“已经进去二十分钟了。”

        “别急,”曾静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伯母会没事的。”

        “叮——”电梯声响,曾静以为是下面守着的那些记者,皱皱眉刚想叫保全,却发现是黎洛。

        黎洛走出电梯,走廊里很静,似乎只能听到她走路的轻微声响,一声一声,沉闷地敲打在她的心上。极目之处全是一片雪白,走廊里飘着浓郁的消毒水味,正前方的急救室里紧紧地关着门,上方是鲜红的三个字“手术中”。

        黎洛恍然记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和黎轻也是焦急地等在医院走廊里,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三个字,慌乱与无助齐齐涌上心头,似乎连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唯有屏息等待,等待那一线希望……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抬手握住他的双臂,低声说:“相信我,伯母会没事的。”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后才发现真的是她。愣了下,他抓住她的胳膊沉声质问:“你怎么来了?现在医院里到处都是记者,被他们发现后不知道会怎么乱写!”

        她安抚似的覆上他抓着她胳膊的手,低声说:“今天我来看黎轻,恰巧在楼下听说了这事,所以上来看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双眼盯着急救室上的‘手术中’三个红字,良久后才喃声问:“你说……妈会不会有事?”

        “不会,”她笑着摇摇头,加强了话中语气,“你放心,绝对不会。”

        这时,手术室里的灯全灭了,连带‘手术中’三个鲜红字也变成了暗红色,医生们摘下口罩相继走了出来。

        杨振尧起身拦在医生面前,焦急地问:“医生,我妈……”问到这儿却不敢再问下去了,只是急切地看着他们。

        “这次手术还算成功,估计一两个小时后病人就能清醒过来。”

        “真的吗?谢谢医生谢谢……”幸好幸好,杨振尧悬着的那颗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忙不迭地道谢,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反而弄得医生很不好意思。

        曾静拉过他,笑着对医生说:“真是麻烦你了医生,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快去看看病人吧!”

        送走医生,杨振尧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问,“洛洛呢?”刚才还在他身边的,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不见了?

        曾静的眼神闪了闪,转身向病房走去,“刚才医生出来的时候,黎小姐就走了。”

        杨振尧看着她的背影,小跑几步拉住她的胳膊,她顺着力道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阿静,我……”

        “如果还是谢谢一类的话,那我知道,你就不用说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阿静,对不起,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亲妹妹,我……”

        “阿尧,”她打断他,笑盈盈地看向窗外,“我有男朋友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啊?”

        “真的吗?真是恭喜你了阿静……”杨振尧笑着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许诺,“等哪天你结婚的时候,我要送你一份特大的嫁妆……”

        曾静搂上他的腰,脸颊深深地贴在他的怀里,不禁自问:这个怀抱,终究不会属于她对不对?

        陌上深深深几许(56)

        杨母清醒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有时候竟会昏睡上一整天。医生说,上次的手术他们已经尽力,如果再发病,十有八九是回天乏力。杨振尧不信,连夜飞到国外联系了几个脑科专家,就杨母的病情进行探讨,半小时后他们得出的结论基本一致。

        杨振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B市的,等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在机场已经呆了半个小时,接起电话,他起身向机场外走去。

        “你在哪里?刚才伯母醒了,说想见你。”

        “我马上过去。”

        “别自己开车了,打车吧。”

        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他突然茫然地不知该走向哪边,世界仿佛都与他失去了联系,只有耳边传来的轻轻呼吸声,证明了他并不是孤独一人。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急声问:“妈会不会……死?”

        良久,淡淡的嗓音传到他的心里,“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时间不同而已。杨振尧,有些事情你该学着去接受,而不是一味的逃避。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时间才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你明白吗?”

        他冷笑,“这些场面话谁都会说,换你你做的到吗?”

        “当然,”顿了顿,她似乎是笑了,“如果我做不到,三年前我早就带着黎轻自杀了。如果真是那样,这辈子你都不会听到刚才我所说的‘场面话’。”

        “你什么意思?三年前是怎样?”

        “杨总,你找情妇都不调查她底细的吗?”

        “黎洛!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两个字!”他有些生气,每次都是这样,她似乎把‘情妇’一词当成了对她自己的调侃,生气也说,开玩笑也说,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与他之间的差距,永不可能。

        “好了,你快打车回来吧,先这样。”


        “等一下……”意识到她要挂电话,他急忙叫出声。

        “怎么?”

        “你……陪我说会话……”

        电话这边,黎洛斜身倚在走廊里的墙壁上,听到他的话后怔了怔。医院的走廊里有些阴冷,她把空着的右手□□口袋,诧异地扬眉,“说什么?”

        “等我一下,我先打车。”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间或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声与刹车声,一会儿的工夫,那边慢慢安静下来,依稀听到他的声音,“泉水医院,谢谢。”然后声音大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三年前是怎样?”

        “你想听,可我不想讲。”黎洛站直了身子,来回走动了几步。往事犹如一条横在她心口上的伤痕,经过三年时间的沉淀,所幸已经结伽留疤。所以现在的她不会傻到去揭自己的伤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实在没有回味重温的必要。

        “黎洛,你心里藏了太多事了……”

        叹息般的声音悠悠回荡在耳边,她无所谓地笑笑,“我从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伤城。我觉得这句话是真理。”

        他在那边笑,“你很爱看这种类型的书?”

        “至少他们说的都是真理。”她随口接道。

        “黎洛,你的思路很快。”不管他说什么他问什么,她永远能在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

        “算是夸奖吗?”

        “当然。”

        “谢谢。”

        他笑了两声,然后说:“我似乎……被你吸引了。”

        陌上深深深几许(57)

        出其不意的嗓音使她愣在了当场,来不及思考嘴边的话已脱口而出,“我的荣幸。”

        “看来这两年里我错过了很多东西,希望还有时间补救。好了,我已经到楼下了,先这样。”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她缓缓合上手机,向后坐在塑料椅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出神。

        “叮——”

        她循着声音看去,一身黑衣的男子疾步跨出电梯向这边走来,也就是一天一夜没见,她却觉得他好像是瘦了,脸色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落拓中带着一抹沧廖的性感。

        他疾步走到她身前,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沉声说:“刚才,谢谢了。”然后推门进了旁边的病房。

        看着病房门缓缓关上,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面似乎还有他胡渣碰到时的轻微刺痒。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向那个她时时刻刻保持距离的男人迈出了一小步。虽然那一小步微乎其微,虽然她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可是不能否认,在他刚才吻她的那一瞬间,她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幸福’一词的真正含义。

        轻声走到病床边,杨振尧伸手覆上杨母的右手,看到她睁开眼后笑了笑,“妈,你醒了?”

        杨母动动身子想坐起来,杨振尧见状忙伸手揽上她的背把她扶起来,并在背后塞了两个枕头。

        虽然没怎么用力,一番动作下来杨母还是喘息了几声,无奈地看着他苦笑,“唉,不中用了……”

        “妈!”揽了揽她的肩膀,杨振尧笑得有些勉强。

        “阿尧啊……”拉着他的胳膊,杨母的目光从他脸上看过,极力想记清儿子的长相,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在看到他下巴上的胡渣后笑了,伸手轻轻抚了抚,“也不知道照照镜子,你看这儿……”

        他握住母亲的手紧紧贴在脸边,笑着说:“妈,虽然儿子的岁数在长,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乖儿子……”杨母垂了垂双眸,然后看向他,脸上带着祥和与平静,“儿子,你要学会长大,妈已经老了所剩的时日也不多了。你要知道每个亲人到了一定的时间都会离你而去,他们不是永远的离开了你,至少还有你们的回忆留在心底,这样就足够了,你明白吗?”

        “妈……”杨振尧红了眼眶,这些话刚才黎洛也说过,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那人还是他的母亲,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母亲。

        “儿子,”杨母拍拍他的手背,接着说,“除了和你相伴一生的恋人,除了洛洛,没有人能够永远的陪着你。所以,你要对她好,知道吗?”

        “妈,我知道。”

        “只是,”杨母静静地看向窗外,落寞的双眼里闪过几丝沧桑,她看着光秃秃的树干,知道自己就像这些树木一样大限将至。可是明年那些树木还可以发芽,她却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不能看着他在事业上的成就,不能看着他结婚生子,“我却不能亲眼看着你成家立业了……”

        看着母亲心酸失望的模样,杨振尧坚定地说:“妈,能看见,你可以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