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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二章 一个人的战争



        殿外,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半分没有停下的意思。李皇后守在荒翼床边,心跳得很快,手也在发抖。荒翼微微睁开眼,将皇后的手握在手里,又闭上眼假寐。皇后身子一震,非但没有因为荒翼的温柔而得到安慰,反而更加紧张。

        这时,王公公又进来了,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叫了一声“娘娘”。皇后原是要站起身跟王公公到外殿说话,无奈荒翼握着皇后的手,皇后只好隐晦地问道:“殿下可是来了?”

        荒翼听见皇后问话,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王公公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娘娘,那个,太子殿下和丞相到了。”

        “什么?!”

        “不知是不是下官的错觉,娘娘听见我们到来的消息,似乎很是震惊呐!”

        李皇后一颤,循声望去,见秦公公正领着太子荒元和丞相吕端走进来。刚才那话,正是丞相吕端所说。

        王公公连忙下跪拜见太子。荒元看也不看跪在面前的王公公,只是冷冷地看着李皇后。太子没有让起来,王公公便只能继续跪着。

        吕端哈哈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王公公,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太子和吕某明明已经在这儿了,那太子府和丞相府里的,那两个被你派去的狗奴才看守着的人,又是谁呢?王公公,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做易容的东西?啊,对了,胡大人和朝中的几位大人现在都在各自家中照顾妻儿,怕是来不了了,至于李大人,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时,秦生走到荒翼床前。“陛下,太子殿下和丞相,奴才已经安全带到。”

        “嗯,让他们过来吧,秦生,去准备笔墨。”

        “是,陛下。”

        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荒翼,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你不是说秦生去北邙山为遆煜修墓了么?

        荒翼也看着皇后,表情淡淡的:不这样说,其他的理由你会相信?

        “……皇后,对不起,这辈子,我始终要负你。”

        皇后半晌才轻叹一口气,“……陛下没有对不起臣妾。是臣妾,对不起陛下。只是,只是陛下既然早就料到,为什么不早一些揭穿臣妾?”

        “早一点揭穿,你会死心?”

        “……”

        见皇后不说话,荒翼笑了笑。“皇后,朕还是了解你的,对吧?”

        荒元和吕端已经走到荒翼榻下。

        “儿臣拜见父皇。”

        “吾皇万岁!”

        荒翼将荒元叫到床前,细细看了他的模样,道:“元儿,你此刻心中,是否甚是悲伤?”

        荒元看了李皇后一眼,低下头去。“儿臣只是心疼父皇。”

        荒翼忍不住笑,胸口一震,喘了一下气。“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以为父皇会不知道?元儿,不要恨你母后。你母后在这宫中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你要理解她。她,也会理解你。”

        李皇后闻言落泪,忙用手帕去拭泪。

        荒元红了眼眶,点点头。“父皇,儿臣明白。不管母后如何对儿臣,她都是儿臣的娘。儿臣相信,她这样对儿臣,自有她的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和大哥都是母后你生的,为什么你要厚此薄彼?难道我当真就那么地令你厌恶?

        “元儿,父皇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众兄弟中,你是最省心的一个。父皇这一辈子,从没要求过你做什么事,现在,父皇想要你给父皇两个承诺,你可愿意?”

        “父皇,只要儿臣能够做到,儿臣一定答应您!”

        “……咳咳,这第一个承诺,我要你答应我,好好照顾你母后和大哥。”

        “父皇,我一定会孝顺母后,至于大哥,父皇,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反我,我定会好好待他。”

        荒翼看了荒元一眼,道:“好,好,只要他不反你。若是他要谋朝篡位,你杀他,父皇决不怪你。”又道:“这第二个承诺,父皇要你立誓,在你有生之年,决不伤害荒霭半分!”

        荒元倒吸一口气,他万万想不到父皇在临终之前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个孽种!

        “这个承诺,恕儿臣不能答应!”

        荒翼淡淡道:“在你来之前,父皇已经暗自立过誓,若是不能让你答应,父皇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荒元瞳孔一张。“父皇,你在逼儿臣?”

        “朕没有逼你,元儿,你可以选择不答应。”

        荒元狠狠地瞪着荒翼,荒翼淡淡地看着荒元。内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但是殿里的所有人都能够预见,陛下和太子,谁会是赢家。

        只见太子荒元缓缓竖起三根手指,做出立誓的手势,眼睛却依然瞪着荒翼,那眼神,绝望而悲伤。

        母后不喜欢我,一定是我不够好,比不上大哥——

        “我,荒元立誓,在我有生之年,决不伤害荒霭半分!”

        但是——

        荒翼补充道:“否则,朕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说吧。”

        但是,为什么——

        “……否则,否则父皇,父皇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为什么我竟然连那个聋子,连那个一生下来就该杀掉的孽种都比不上?为什么在父皇的心目中,我什么都不是?

        荒翼终于松了一口气,将丞相吕端叫过来。秦生捧了圣旨和笔墨放在一边的矮几上。

        “丞相,你来写诏书吧。”

        “遵旨。”

        “夫世道迭兴,承天统运,朕惟祖宗肇造区宇,奄有四方,文治武功,二十余年于此矣……太子元,孝贤仁长,人品贵重,博施济众,兼济民生,实可为天下主……赖我远近宗族、中外文武,同心协力,诞告多方,体予至意!”

        从南薰门,到朱雀门,马蹄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夜溅起片片水花,震得人一阵发怵,隐隐地感觉着,在这个雨夜,似乎有什么大事情,就要发生了。

        然而,如此大队人马横行皇城,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半个上来阻拦的人,反而是有人见着,便上前来问:“马上之人可是大皇子殿下?”

        荒佑虽满心疑虑,仍是不咸不淡地答:“正是。”

        “啊,陛下正等着召见殿下,殿下快快上殿吧!”

        于是,欲图皇位的荒佑,便光明正大地骑着高头大马在皇城里率兵穿行。

        想起刚刚才收到的消息,说是父皇已经下旨让兴王撤出在京城的所有兵力,荒元以及荒元的亲信都被紧密地看守着,现在,又有人跟自己说,父皇等着召见他。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漏洞百出。但是,放出这些消息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瞒天过海,反而像是故意要他看出破绽。因为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人搞不清楚真实的情况是如何。

        但是,至少,荒佑已经知道,前路一定有什么正静静地等着他,荒佑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前方涌过来,他即将与它对决,成与败,就在此一决。

        所以,这些真假消息也算是一个警告吧。如果他愿意就此放弃,那么——

        只可惜,偏偏他荒佑向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放弃?怎么可能!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阻碍我的道路!

        前面就是左掖门了,如果一切正常,殿前都指挥使李大人会在那儿接应。但是,如今情况诡异难测,李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荒佑正这样想着,忽听城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

        有手下道:“殿下,城门打开了!看,那是李大人的信号!是李大人在接应我们!”

        荒佑皱眉,但看城楼上亮起的信号灯笼,又的确是李大人的暗号。此时,城门已经半开。

        “进去吧!大家谨慎点,谨防有诈!”

        “是!”

        于是引马前驱,有走在前面的步兵已经入了城门。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下一瞬,城门里传来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在这雨夜的皇城里,甚是骇人。跟在后面的步兵就像是看见城门后面有鬼一样,颤抖着身子持着兵器,慢慢地向后退。

        荒佑见这状况,眯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扇半开的城门,这时,忽见城楼上坠下一个暗色的东西,不及看清那是何物,那东西已经“嘭”地一声摔在城楼前积着水的硬地上,溅起一地脏污的水花,一时间,有红色的液体顺着落地的雨水在地上晕染开来。

        “我的妈呀!是个人!”

        那东西就坠落在一队步兵的面前,步兵们原本就被城门后的东西吓到了,现在又有个这个东西毫无预警地落到眼前,更是引起一阵骚乱。有几个冷静点的,仔细辨了辨,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个人,只是,已经被摔得血肉模糊,活像一大团血淋淋的动物内脏。

        荒佑身边一人也去看了,回来道:“殿下料得不错,的确是李大人的尸体。”

        这时,忽见城门大开,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银色的剑,抱着一团用布裹着的东西,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借着城楼上几个灯笼发出的昏暗的光,荒佑渐渐看清那人的模样。

        靛蓝色的身影,利落的碎发,平静无波的眼睛,淡漠的神情——

        ……茯苓,果真是你。

        “进此门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