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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脑子一根筋的公主



        起初,地是空虚混沌,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创世纪》

        起初,我们每个人的爱情也是空虚混沌的,但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人,不能说有光就能有光。于是我们在寂静中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如闪电般划过我们心灵,劈开那片空虚混沌,在光出现的那一刹,我们会爱上我们所看见的人。

        这是宿命,不可逃避,无处选择。

        白茶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死脑筋的特质,比她大四岁的堂哥白君守经常在看她的目光中带着怜悯,往往这时候白茶正与她的布娃娃死磕,可怜的布娃娃不是被拽掉头发就是衣服被扯下来却怎么都穿不回去了。

        白君守有时候怀着无比忧愁的心去找他们的奶奶:“奶奶,小妹现在这么憨,以后上学了怎么办啊?”

        那个时候白君守刚刚上学,对于自己在小学里八面玲珑,没有人不喜欢的现状,白君守还是暗暗有些骄傲的,在骄傲的同时也对自己脑子一根筋的小妹颇为忧虑。

        白夫人在院子里给她的一盆银边墨兰浇水,她出身江南名门,最擅长厨艺和园艺,尤其喜欢养兰花和茶花。白茶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白茶花开得正是最繁盛的时候,白夫人便说:“不如给囡囡起个小名叫白茶吧。”

        白茶有个大名,是按照族谱里序下来的君字起的,叫白君窈,可亲近的人都叫她白茶。

        白夫人听到白君守的话从兰花里直起身就笑开了:“阿守啊,你小妹还小,再说了,憨人有憨福。”

        白君守似懂非懂,可再向别人提起他小妹时就会说:“我小妹啊,别看她傻呆呆的,但有福。”

        有时候遇到不识相的小伙伴就会问:“你怎么知道你小妹有福?”

        “那当然!”白君守很笃定,老气横秋的说:“我们这一辈里有八个男孩,只有我小妹一个丫头,所有好东西都是我小妹的,你说我小妹有没有福?”

        但凡去过白君守家的小伙伴都知道他家的小九妹,有没有福倒是不好说,但小九妹长得极为漂亮确是众口一词的。

        白茶从小漂亮到大,小时候像洋娃娃,稍大的时候眉目长开了些,脱去稚气,面容美得像画出来的人,偏生眉间还长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更是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

        所以虽然白君守一直认为白茶傻兮兮的,但却一点也没认为这个妹妹拿不出手,小伙伴到家里玩,白君守从来都拉着妹妹给人炫耀:“怎么样?我妹妹漂亮吧!”

        有个小伙伴第一次见到白茶就偷偷跟白君守说:“你妹妹好漂亮,好像电视里的妖精啊。”

        白君守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不断的瞥白茶,白夫人奇怪:“阿守,你不好好吃饭总看囡囡干吗?”

        白君守咽了一口米饭:“奶奶,今天我有个同学说小妹漂亮的像妖精。”

        白茶翻了个白眼,看了眼白君守,却什么也没说。她一向觉得这个最小的哥哥傻乎乎的,最喜欢拿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炫耀,很不幸,白茶也属于白君守常炫耀的物品之一。

        白夫人看着白茶,心里有隐忧,夜里就跟白仲安说:“载德,你说囡囡小小年纪就漂亮成这样,长大了怎么办?”

        白仲安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愁:“囡囡漂亮还不好?难道你希望她长成个丑八怪嫁不出去就好了?”

        白夫人摇了摇头,欲语还休。白仲安知道她真的担心,便安慰道:“你放心,我们这样的人家再漂亮的丫头都是养得住的。”

        听了这话,白夫人想起自己的小姑妈:“你记得我小姑姑么?当年的第一美人,名声倒是好的,可被这个名声拖累的一生情路坎坷。难道我们家比你家差?还不是差点养不住我小姑姑。我可不希望囡囡也这样,我们囡囡宁可长得稍微差一点,好好嫁个人,安安稳稳一辈子,蛮好。”

        白仲安拿起枕头旁的内参看了两行:“这个还是要看个性的,你小姑姑又精明又倔强,性子比男人都硬,女人嘛,还是要温柔点,我看我囡囡还是很温柔的,再说日子还长,慢慢培养嘛,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白夫人想了想,点头:“也对。”

        于是,白茶稍大一点等到上学的年纪时,白夫人就开始了淑女养成计划。白夫人的母亲和小姑姑都是中西女塾毕业的,对于怎样培养一个名门淑女最是拿手不过,无奈白夫人生了五个儿子,却没有女儿,攒着一股劲没有地方使,盼啊盼,终于等到了白茶。白夫人把养成计划精而又精,剩下的便是不可不学的英文法文钢琴油画和芭蕾了。

        白茶每天的课余时间都排得满满的,白夫人嫌家里的钢琴不好,又特地托人买了台三角钢琴放在二楼的起居室里。

        白君守读五年级的时候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放学做完作业就撒丫子在大院里和小伙伴疯跑。偶尔回到家里就听到小妹叮叮咚咚的弹车尼尔的小钢琴家练习曲,他跑到楼上扒在门框上看,钢琴老师正掰着白茶细细的手指教导指法。

        白君守跑去跟白夫人说:“奶奶,小妹好辛苦。”白夫人瞪了瞪白君守:“阿守,你上周书法课布置的作业完成了么?”

        白家的传统是女孩子西式教育,男孩子却仍守着中式的老规矩,四书五经书法国画,就算不能样样精通,也要有所专长。白君守吐了吐舌头,蹬蹬的跑掉了。

        白茶的父母是驻欧洲一个小国的使馆人员,长年不在国内。在白茶读二年级的时候,她母亲因工作需要暂时回国两周,到家时,白茶正对着书念法语简单会话。

        李参赞吓了一跳,晚饭时委婉向白夫人提起:“妈,白茶是不是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白夫人还没说话,白君守先跳出来:“是啊,婶婶,小妹都没时间玩了。”

        白夫人丢了一块排骨到白君守碗里:“阿守,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随便插嘴。”白君守撅着嘴,满脸不高兴。李参赞摸了摸白君守的头,又朝白夫人低声解释:“妈,我是觉得小孩子还是要有玩的时间。”

        白夫人很是不快:“囡囡是女孩子,我们白家嫡支这一辈里只有这一个女孩,当然要好好培养。”李参赞叹了口气,看了看正在喝汤的白茶。

        白茶目光从白夫人身上溜到李参赞身上,眨眨眼,什么都没说。

        晚上,李参赞陪白茶睡,白茶偎在母亲怀里,小脸睡得红红的,睫毛一抖一抖。李参赞下定决心,无论怎样都不能让白茶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

        两周的时间,李参赞分别找白仲安和白夫人谈了谈,她搞了多年的外交,与人打交道是最在行的。在尽可能不触及白夫人底线的情况下,李参赞成功的说服她减了几门课,法文留在初中以后再学,油画变成了油画欣赏,反正以后不靠画画吃饭。

        至于英文,早学晚学都是要学,李参赞也没什么好说的。而钢琴和芭蕾已经是白夫人的底线,无论如何都是要学的。

        从此,白茶在课余终于甩掉了不少包袱,有了些闲暇时间,偶尔可以找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玩一玩。

        几年钢琴芭蕾的锤炼再加上白夫人的言传身教,到小学毕业的时候,白茶不论是坐站行走还是接人待物已经很有些淑女的样子,看人的目光说话的腔调都是软软的,一看就是温柔的女孩,白夫人颇是满意。

        但白夫人却忘了,淑女不一定等于温柔,淑女是可以学习的,性子却是改不掉的,在白茶温柔秀雅的表象下,她还是那个脑子一根筋跟布偶死磕的白茶。

        白茶的死脑筋不是常犯,但一旦犯了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幸运的是,白茶没有遇到过南墙,在她的成长环境里,坚硬的南墙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偶尔出现的泡沫塑料墙,如果把白茶小公主撞疼了,那也是不允许的。

        白茶在美国的堂哥白君慎经常寄迪斯尼和芭比的一些宣传册给她,曾经有一款全球只有五百个的旗袍芭比让白茶非常动心,她在老相册里刚见过奶奶的小姑姑身穿旗袍的绝世风姿,这款旗袍芭比对于她来说,志在必得。

        她去了好几个商店的芭比专柜,那时候芭比还属于不常见的东西,整个中国进口的数量都有限,更不要说限量版。于是她打电话给美国的堂哥,小公主的御旨白君慎当然不能不听,跑了纽约的几个大超市和商场都没有,打听之下,北美已经售罄。

        白君慎觉得自己办事非常不得力,跟白夫人一说,白夫人只说了句:“美国买不到,欧洲总有吧,那让阿敬去买。囡囡喜欢的东西不多,无论如何都是要给她买到的。”

        白君敬当时在比利时留学,周末便搭飞机到伦敦的哈罗德,用高价买了仅有的两个旗袍芭比中的一个,又买了几件小女孩穿的和用的一并寄给了白茶。

        旗袍芭比到了白茶手里,白茶拿梳子把芭比的黑头发梳了梳,就把她摆到柜子里,和许多穿着不同华服的芭比站在了一起。白茶拉上磨砂玻璃的柜门,满意的看了看藏品,转头就去写作业了。

        白君守观察白茶,发现她极少有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对于什么都淡淡的,再好的东西给了她,她说声:“谢谢”,然后该干嘛就干嘛,态度总是温和有礼的,但从来都没有惊也不见有太多喜。

        白君守把观察结果诚实的报告给白夫人,白夫人眼神亮了亮:“那当然,能入我们囡囡眼的东西本来就少,再说女孩子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

        白君守想起安徒生童话里挑剔的豌豆公主,他觉得那个豌豆公主和他一根筋的小妹挺像,所以大概小公主都是这个脾气,他小妹这样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