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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踏雪寻梅



        玎珂好奇的望着他温柔的神情,竟不由耳根发烫。

        “如今倭寇企图瓜分我国,中日战事一触即发,我岂能选择一日本女子!”

        岂能选择一日本女子?

        那便是要选择一中国女子?

        玎珂不由欣喜,按她奇怪的逻辑推算自己应该胜券在握。

        原来沈淙泉年幼丧父,母亲将他交给舅舅陈副官管教,他自小便出入司令府,可玎珂的母亲管教极严,终日被拴在老师身边学习,从武术到钢琴几乎无一不通。因而沈淙泉只是和庶出的小妹钟离弦关系较好,竟不曾接触过玎珂。

        而羽仁枫子作为日本贵族,沈淙泉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谁料她得知他来了美国,竟也尾随而来。

        玎珂听着不觉面红耳赤,没想到羽仁枫子居然同自己想法一致。

        离开冰淇淋店时,玎珂趁沈淙泉不注意,顺手将他杯中的银勺揣入口袋内。

        足足一个下午的聊天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感受,留洋在外的中国人更是分外亲近,直到接近闭校时间沈淙泉方才送玎珂回去,夕阳洒落在傍晚的街道,并肩而行的两人被拉长了身影,沈淙泉的军靴踏在地上刚劲有力。

        “你们俩居然去约会?”街道对面一声大吼惊得沈淙泉和玎珂皆望去。

        却是钟离钦搂着一个小麦色肌肤容貌娇美的女人,早已不是早上身边两女子,发髻裹在头巾中只露出精巧的五官,深凹的眼窝却带着别样的妩媚。

        “胡说什么!”沈淙泉慌忙打岔,却没看到玎珂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我哪胡说了,分明就是!”钟离钦一身的酒气,“不信你问我的埃及妞,她都说你们俩在约会!”钟离钦两句话不离女人,玎珂极不耐烦的推了推他,“赶紧回去吧!”

        “好,不打扰你俩约会!”钟离钦说着搂住艳丽的埃及女子离开。

        这一出闹剧令两人许久相对无言,竟只能默默安静的继续走。

        教会校门外已聚集了不少谈情归来的恋人,女生忘情的搂着男生脖子吻着,仿佛要留住最后相爱的一刻,玎珂低着头手足无措,抬头却只能看到沈淙泉坚毅的下巴,“喏!”玎珂猛将手中握了已久的巧克力塞进他的手中,锡箔纸已被她揉得略有些变形,却是落荒而逃。

        顺着回旋梯一步步前进,隔着彩绘玻璃,仿佛还可以看到沈淙泉模糊的身影,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羞怯的一面!

        彻夜不眠为他制作牛奶巧克力,相对于纯黑巧克力,牛奶巧克力的味道更清淡,有着甜而不腻的口感。黑色可可与纯白牛奶达到完美的平衡,就像初次坠入爱河的两人,若即若离,朦胧中甜蜜温暖却又紧张青涩,渴望依恋却彼此独立的微妙关系。

        不知道他是否能理解。

        杭白菊微黄中略带白,清雅不施粉黛,一壶热水浇下,顿时展开蜷缩干萼的花朵,上下沉浮绚烂的盛开着,玎珂的指尖滑过玻璃杯,再美也只是死后才能绽放。

        “又怎么了?”细腻的声音仿若幽谷间叮咚的泉水。

        玎珂连头也没抬,继续趴在桌子上盯着玻璃杯发呆,“前几天还笑得跟花儿一样,现在却愁眉苦脸,是谁不要命,敢来惹我们的拼命三娘啊?”

        这一说倒是把玎珂逗得扑哧笑出声,自从她和羽仁枫子在学校里打了一架,她不要命的姿态瞬间在学校华人圈中炸开,更有了“拼命三娘”的称号。

        “行素,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行素,恰如其名,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吾行吾素!

        行素便是教会学校里我行我素的中文女老师,有趣的是她曾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在各国游荡的数年中从事过不少职业,现在的中文老师恐怕也只是她偶尔小憩的岛屿。

        行素传奇般的生活让玎珂羡慕不已,虽说是中文老师,偏巧两人性格相仿自然成了难得的闺蜜。

        眼见行素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眼波流转便是顾盼生姿,薄厚适宜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高挑的身材搭配着马靴骑装竟是道不尽的帅气,乍看之下怎么也不会把她和老师联系在一起,如水蜜桃般的娃娃脸实在难以看出她竟比玎珂足足大出八岁。

        行素看着玎珂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是无拘无束的海燕,笑起来也带着水润的俏媚,“大美人,谁敢觉得你讨厌?若是把你往校门外一丢,空军学校的男生必定如狼似虎般扑来!”

        玎珂终是在国内传统文化下长大的,竟是面色微红,本不想理睬她的戏谑,可又想请她帮忙出主意,“那为什么他最近对我这么冷淡?”

        他不是别人,正是沈淙泉!

        原本玎珂胜券在握,谁料初见之后玎珂再去约沈淙泉,他却是极其冷漠的样子,半晌也不会和玎珂说上一句话。有时玎珂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伫立在风中许久直到他的彻底消失在街角,却也不见他回头。到后来每周日放假玎珂在校门外等待,可涌出的人流中总不见沈淙泉。

        玎珂记得初见时他暧昧的用勺子喂她吃冰淇淋,当时自己还把宿舍楼的电话写在他温热的掌心上,三个月的等待却不见他一句问候,好不容易从钟离钦那里要了电话,谁知每次打去舍友皆三缄其口,反正沈淙泉始终不肯接她的电话。

        眼泪流不光伤心,她不远万里为他前来美国,彻夜不眠为他制作牛奶巧克力,为何换来的却是这般痛苦。

        行素拍了拍马靴上的灰尘,本想喊玎珂一同去郊外骑马,看她如今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知道亚拉巴马州在印第安语中是什么意思吗?”

        行素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玎珂歪着头等她的答案。

        “披荆斩棘!”

        披荆斩棘?

        “你为了追求爱情和自由来到美国,若没有披荆斩棘的痛苦,何来幸福?”

        披荆斩棘,我给你纯粹无疑的爱,你怎能轻视我的爱!

        行素的话仿佛为玎珂打了强心针,好不容易捱到周日,经过一番电话轰炸钟离钦才答应周日把沈淙泉拽出来。

        周日早晨玎珂拉开落地窗的纱帘,竟是漫天飞舞的白雪,盖满了屋顶,马路,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道路与交通,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虽然此时的全球已进入岁末,可亚拉巴马州冬季通常是温和的,就算是北部地区也极少降雪。

        骤雪初霁,冬日里的太阳格外清晰耀眼,可阳光的温度却像被冰雪冷却过一般,依旧带着袭人的寒意,彻夜的飘雪堆积了厚厚一层,可再激动的心情也被即将见到沈淙泉淹没去。

        临走前玎珂对着闪光的银勺眨了下眼,一定要保佑我!小巧的银勺子被装在精致的透明盒内,盒子上贴着Don’t  touch(勿动)的紧张标签,银勺隐约带着残食的冰淇淋痕迹,却安静的躺在玻璃盒内一动不动。

        玎珂身着一袭艳红色洋裙,红色的羊毛靴裹住小巧的脚踝,天地一片白,唯有她这一点红,恰似踏雪寻梅,寻的不是梅,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