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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是呵,我是魔教余孽,连一个不足微道的少林寺小沙弥都可以耻笑我鄙夷我,我又怎么可以傻到竟然期望得到你的欢喜,幼稚。

回来哀牢山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我们才走到这一步,以致万劫不复?甚至我竟然想用伤害你的方式,来占据你的心?我想我是恨你的,恨到深入骨血,恨到甚至希望从来都不曾遇见过你,可是,恨过之后,还剩下什么,心空了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无望的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样的辛苦。为什么觉生可以接受娘,你却不愿意爱我。后来我想通了,你不是觉生。觉生,至少他是爱了,他爱了媚娘,甚至为了媚娘,断送了他自己。曾经我恨他,可是当我下了哀牢山站在我娘墓前的时候,看着他,我才知道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他,甚至渴望那段不为人所接受的父爱。我娘,这辈子都是我最爱的人,因为她生养了我爱我护我,觉生是我娘爱的人,他生他死,都是无关于我了,因为,他不需要我。可笑,我们的孩子竟也如我一般的绝情,拒绝了我的靠近。

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不会舍了师父的信念,接受小凤,就算再努力又怎样,终究洗不尽魔教妖孽这个骂名。可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剩下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否定,让我几近沉沦灭顶,最敬最爱的师父眼里,我只是一个魔教妖女而已,这叫我情何以堪?而我那似海深情,在你眼中,该是多么荒谬?说没有怨恨是假的,即使牵着师父的手,我依旧会觉得寒凉彻骨,这是我深爱的人,也是这世间唯一可以让我下地狱的人,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我明白妖女的含义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那扑火的飞蛾,顶着妖女的名号,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了呢?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不用顾及礼教的束缚?可是,为什么你会拒绝我呢?我不懂,也不曾想要懂得,只要爱你,就算毁灭一切又有何妨,我只剩下你了,为何还要看着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鄙夷而不屑的目光?然而我错了,弥天大错,这个词于我而言是多么熟稔呵,第一次让我懂得这个词的人,还是师父呵,然而当楚蝶姑姑告诉我爱上你是我犯下的弥天大错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爱你,只因为我是世人眼中的妖孽不懂礼法,可是师父不是魔教中人啊,我又怎么可以要求高风亮节不染尘埃的师父被世人与魔教妖孽混为一谈呢,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意了,可是我在意,或许,这也是我最后可以爱你的方式了,还给你最纯净的生活,从此,相忘江湖。

离开,或许是对的,尽管这不是我的初衷,可是想想,似乎从一开始,我就依然计划好了这样的离开,什么都不带,只要自己一个人走就好。

桃源林的一切,是陌生的,却没有无所适从的感觉,都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大概,也只有这里,不用伪装坚强了。

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只需要在阿烈他们的安排下,解除身上的蛊毒,解开与楚蝶的依附关系,没有什么值得心烦。然而事情总不如小凤预想的那么简单,谁也未曾想到原本练过的功夫竟然会反噬,导致解毒后的小凤直接陷入昏迷。根本没有经过小凤,阿烈选择了保全小凤的性命。无尘大师和清风道长破天荒的在这一点上选择支持阿烈。有什么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过了这么多年,或许真的看穿世事的人是他们,一切随缘而来,不奢求,不妄想,安守一份淡然,清静自乐。

沉睡的小凤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护她一世纵横江湖的武功,竟会差点断送她的性命。虽然清风和无尘救回小凤,可小凤的身体本身就受到重创,加之那些毒素在她体内盘旋许久,醒来的时候,满头青丝,已经染满白霜。沉默了许久,她都没有讲话,低垂的眼眸,不辨情绪。楚蝶本想安慰小凤,却不想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关系,没想到又是那次一样,当生命似乎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你们就将我拉了回来。我不是好好的吗,头发白了,也没事,我又不是二八少女,这头发,累了这么多年,也该白了…”明明是极简单的话语,看着小凤淡若清风的笑意里夹杂的淡淡怅然若失,无言的酸楚涌上了楚蝶的心头。女人,经历太多的伤害,能够这样的坚强的,除了小凤,还会有谁?都知道那是小凤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那莫名的心疼,如同无端裂开的缺口,放大,放大,楚蝶即使历经红尘百事,也无法淡若的看着小凤这模样,出了房间,泪如雨下。无尘阿烈看着楚蝶,敛了笑意,各自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清风将楚蝶揽入怀里,无言慰藉,只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这样刚强的小凤,故作的坚强,到底该有多少痛楚?

真的疼惜一个人,不应该是将她视若珍宝吗?是罗玄的错,还是小凤自己的选择?清风不再淡若清风,虽然明白小凤人在这里心不在,可是如若真的要将小凤交给一个人,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小凤交给别人,至少,不该是罗玄这样三番两次伤害她的人。没有经过任何人,清风已然将罗玄退出小凤的世界。

另一个番外二

漫天的大雨倾袭而至,泥泞的山路变得艰难而行,细碎的泥污让洁白的长衫变得脏皱。沿着发丝滴落的雨水,模糊了罗玄的视线。这样的大雨,将他的记忆拉回到很多年前,负气出走的小凤,心急出来寻找的自己,甚至都不敢去回想,那时候,舍不得放手的,到底是自己的徒弟,还是深爱的人。唯一的确定是那一刻的心慌,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永远的失去了她。思绪变得混沌,看不清远方的路,毫无预兆的晕倒过去,他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浅浅的隐晦的笑意,甚至还有一丝渴望。呵,真是奢望,怎么还敢再奢求,她会在雨里找到自己?那一瞬间的困倦,让这个坚忍的男人,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若夕看着念儿下了马车将罗玄从泥水里弄出来,不由得皱眉,罗玄不是个不小心的人,山下的疫情也不见得有多严重,然而人单力薄,他一介神医也是焦头烂额,安置了下面的病患,自己却受了风寒晕倒在这大雨里。医者不自医,看来的确不假。

“我以为你是不会理会他的,没想到当惯了大少爷的你竟然还真的将他从这泥水里给捡了起来。”若夕似笑非笑的看着淋湿了的念儿,打趣道。

“你还有心思说笑?”念儿没好气的瞥了若夕一眼,“既然你这么闲,不如你来赶车吧。”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若夕,念儿直接将马鞭丢给他,拉下了车帘。

若夕耸了耸肩:“还真是个大少爷,唉,可苦了我这绝色的仆人咯…”扬鞭而去。

这场突来的大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渐渐弱了下来,罗玄被若夕果断的交给了他的药童白芷,待到念儿洗净出来,白芷才看清楚这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公子,不由得感激:“今天多亏了两位公子,才将我家先生带了回来,谢谢。”念儿坐在一边喝着热茶,漫不经心的瞟了白芷一眼,不在乎的态度让白芷些微的紧张。

“我去看看他。”似乎是在交代什么,念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朝着罗玄的厢房走去。

“喂,那个,我家先生不让人家进他房间的…”白芷在念儿身后喊道,只见念儿的步伐顿了顿,继而又朝着那方走去。

轻微的雨声敲打着屋顶,细细碎碎的摩擦声渐成绝佳的韵律,若夕坐在窗户下,微敛着双眸,警觉有人进来,见是念儿,不甚在意朝着别的地方看去。

念儿看着罗玄,心里的疑惑并不少于他人。之于自己为什么要救罗玄,为什么要跟踪他,为什么想知道关于娘的过去罗玄的过去,那些他不曾参与过的人生,那些他不懂得故事,犹如一个无底深洞,吸引着他去寻找藏匿在背后无从得知的的答案。很多次他问起为什么罗玄和娘明明很喜欢彼此可是无法像苏薇和幽昙那样在一起,很多次他问道如果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用尽一切让对方开心吗可是为什么罗玄和娘都是遍体鳞伤。年少并不代表对一切无所知,即使,他从未想过那是他应该了解的世界,甚至,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踏入的禁区,就像自己,明明因为姐姐嫁给忽必烈而十分痛恨那一切却无从怨起,只因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如果明知一切的选择都是错的,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难道一个简单的“我错了”真的那么难以启齿?罗玄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心安的陌生人,这种心安不需要任何的依托,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只要看着他在,他就能感受到一种温暖的力量,就算不开心,也愿意为了这样的温暖舒展双眉。不想罗玄有事是真的,不解罗玄与娘的爱恨恩怨也是真的,可是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过去的一切都化为尘埃,让他们俩如同筱筱姨苏薇姐姐那样的幸福下去。

微薄的檀香味道让念儿不适的揉了揉鼻子,不可耐的皱了皱眉,一种莫名的不悦油然升起,奇怪莫名,却似乎由来已久。念儿换掉了香炉里的檀香,丢了块沉水香在里面。

罗玄躺在床上,依旧是紧皱的眉,风寒,头烫的厉害,似乎是很难受,微弱的呻吟,让念儿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冰凉的手覆上罗玄滚烫的额头,却只见罗玄忽的抓住了念儿的手,来不及收回,却听见他的声音夹杂着苦痛与恳求:小凤,不要走,不要…

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吓到,念儿倐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想要离开,而背后罗玄的声音依然夹杂着痛苦与软弱,念儿再也无法移开半步,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坐到了床边,伸出更加冰凉的手轻抚罗玄紧皱的眉,低微叹息道:好,小凤不走…

若夕看着念儿的举动,拿过一边的琴,低沉的曲调,仿若窗外的雨声,宁静里也夹杂了几丝无可奈何的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