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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答得温谦有礼,却字字铿锵坚定。

许攸坐回塌上,轻抬眼皮冷冷的看了眼郭嘉“如此,吾也不强留于你了。。。”说着他看了萍儿道“你去知会下人,帮奉孝收拾行装,赠金百两,明日为其践行。。。”萍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郭嘉双目涔泪望着许攸,满脸感激之情。

许攸叹了口气,语气轻柔了许多“奉孝此去之后意欲何往?”

郭嘉茫然的看了一眼门外苍茫的夜空,许久才垂下眼睑,淡淡一笑。“奉孝欲游历四方,遍寻有识明主,助他江山一统,结束战乱救百姓于水火。”

许攸听完此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手指颤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夫累了,奉孝先行回去吧。”

郭嘉含着眼泪,目光复杂的看着许攸,许久才又施一礼拜别许攸,退了出去。。。

挽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萧瑟孤独。。。

她扶父亲坐稳之后,便走过去俯身收拾父亲打烂的茶盏。

只听父亲一声叹息,她回过头却见许攸竟像突然乏力一样瘫坐在那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想袁公帐下偌大的阵营竟留不住一个郭奉孝。唉。。。”

挽月眨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父亲。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恼怒斥责郭嘉,还又还如此痛惜他郭奉孝呢?她茫然的看着父亲。许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你这么恼怒于他,为什么还要赠金,此刻还为这个人如此伤神呢?”

许攸怆然的抹了一把老泪“奉孝所言句句在理呀。全是父亲我想说却不能说的。。。唉。。。我敬你少年英雄,胸怀韬略,不惜以老迈之躯与他兄弟相称,视为知己,奉孝却依然要离我而去。。。”说完许攸凝眉合上双眼,神情伤感的卧倒在塌上。

是啊,父亲受袁绍厚恩,任何人都可以弃他而去,可是父亲定是不会。挽月手执破碎的茶碗,怔怔的站在那里许久,直到父亲疲倦想要休息了,她才匆匆收拾掉地上茶盏,悄声退了出来。。。

一路走一路想着郭嘉方才的话,她虽是个女儿身,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但却觉得郭嘉所言字字铿锵,甚有道理。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竟如此真知灼见,难怪父亲会称赞他为旷世之才。莫非真不是狼得虚名?

正想着突然听身后有人低唤一声“小姐。。。”

挽月下意识中就回头望了过去。只见身后突然站出一个人。眉如剑锋,面如玄月,一身青衫儒雅淡定,举手投足却落拓不羁。竟然是郭嘉。

挽月惊的有点慌了阵脚,方才有父亲在还不觉得,可如今距离他如此之近她才忐忑不安的手心直冒冷汗。。“你。。。你怎么还逗留在这儿?”

“可否借一步说话?”郭嘉冷冷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好像不容辩驳一样。

挽月低头沉思片刻,去?还是不去?一直躲闪着此人,如今无路可退了。她突然将心一横,哼,你来的到是正好!一堆疑惑还没质问你呢!反正再丢脸的事也都发生过了,还有什么可怕。。。想到此她柳眉倒立,戒备不安的看了一眼郭嘉,随即便唤萍儿执灯,随郭嘉移步到了郭嘉日间抚琴的地方。

清风徐徐,朗月当空,亭间花木尽枯,但小桥流水却依然清脆悦耳。赏心悦目。

挽月单刀直入“何故引我至此?”

郭嘉面色沉寂如同大海一般,他随手从腰间取出了一只香囊,递给挽月。。。

挽月一见香囊便惊的七魂跑了六魄“你。。。你为何将此物递给我?”

郭嘉笑而不语,似乎能看穿她心事一般“姑娘,真想要在下说吗?”

挽月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她嘴巴张的能塞进一只西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眼角余光顾虑的扫了一眼萍儿,心里一直暗暗祈求着他千万别说出口。。。郭嘉竟似和她有默契一样,只是冷冷笑着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挽月慌忙找借口支萍儿先回去了。见萍儿执灯走远,她暴跳如雷一把夺回香囊,怒目圆瞪:“你什么意思?”

郭嘉嘴角一歪,似笑非笑,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许久才幽幽的说“在下唐突,如果没猜错这个香囊应该是小姐私人之物,郭某一介污浊男儿不敢妄自据为己有!所以物归原主!”

挽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失态了。她狐疑的盯着他,忐忑不安了好久才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香囊?”

“捡到的”郭嘉答的冷冷清清。。。

“哪里捡到的?”挽月问的更加忐忑。。。

郭嘉见她咄咄逼人,又冷冷的笑了起来,笑容里似乎带着淡淡的鄙薄与嘲弄“南郡城外三十里,大道旁的樟树林里。”

城外三十里,大道旁的樟树林不正是自己被袁尚。。。他果然就是樟树林中那个醉汉,想到此挽月一张粉面腾的就红到脖跟儿“你,你都看见了什么?”

郭嘉却一脸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反问起来“小姐觉得我应该看见了什么?”

挽月这次真的是恼羞成怒了,咬牙切齿的瞪着郭嘉,恨不能一口将他吃掉“卑鄙小人。。。想不到你竟如此下作。。”

郭嘉却相当坦然的望着她“哈?我在树顶酣睡。。。如何就变成了卑鄙小人?”

酣睡?挽月狐疑的望着他,“你当真仅仅是酣睡?什么都没看到?”

郭嘉闻言似调侃一般,挑着眉毛望着她“小姐究竟希望在下看到些什么?如果知道小姐那么希望我看到些什么,那在下一定提醒自己切莫莫饮酒过度,保持清醒。”

挽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圆场,可却把谎话编的磕磕巴巴“额。。其实也没什么。。。

可能是。。。那日我是随父亲出行归来,累了正好在樟树林中休息了片刻,香囊就是那时候遗落的。。。既然被你拣去又归还于我,便谢过了。”说着不情不愿的给他施了个礼。



奉孝嘴角又泛起他惯有的一抹讳莫良深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嘲弄与讥讽,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她,看的挽月心头发虚。。但想想他刚才话,或许真是自己自寻烦恼,不能再自乱阵脚了。挽月拧着眉毛,故意岔开话题“先生离开渤海之后欲意何往?”

郭嘉负手而立,深邃似海的目光陷入了茫茫夜色里。。。“尚未可知,走到哪里算哪里,或访友,或栖身山野间,与猿鹤为伴岂不也是桩逍遥美事?”

挽月自幼被重重礼法深压在闺房中,哪里见过山野,哪里想到过与猿鹤为伴是什么样的情景。不禁神往起来“那一定甚有趣味。。。”

郭嘉一听趣味二字,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突然面色沉重起来。一脸凝重挑衅的望着她,“趣味?那你想不想去见一见?”

见一见?从没人对她讲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规劝她循规蹈矩,读女戒,做女红,连厅堂都不得自由出入,他居然问自己想不想见一见?是自己听错了吗?山中与猿猴,野鹤共舞该是什么样逍遥的心情?总好过自己困做笼中鸟吧,挽月竟然心动了。“你若能说动我父亲,我便随你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郭嘉闻听此言,微微一怔,随即一张玉面阴沉了下来,紧抿着双唇垂下头了,可随即嘴角就又扬起的一抹冷笑,带着隐晦轻蔑的望着挽月“还是好生待在深闺做你的千金小姐吧。”

这笑让挽月觉得好生不舒服。奈何他总这样笑“出尔反尔,你这人真是好不痛快。”

郭嘉双眉紧锁,感叹道“当真是少女不知窗外事啊。”

挽月见他一脸轻蔑,心中怒火忍不住就窜了起来,立刻反唇相讥“不就是没有见过几只猿猴野鹤而已,何必挖苦于我?我若是男儿身,必定比你游历宽广。”

郭嘉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郭某在意的岂是那山中野物,连年征战,江山大川都堆满了白骨,百姓流离失所,无米下炊,要卖儿卖女,方可过活,街头难民成灾,成群的乞丐饿死路边。此一出渤海,沿途必是累累白骨,腐尸成堆无人掩埋。。。且问你还有心情去访名山大川,戏山野玩物吗?”

听闻此言,挽月大惊失色。。。她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嘉冷冷一笑,接着挑衅的问了一句“怎么样,如今你还想不想去看一看了???”

这些事,从没有人和挽月说过,挽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只笼中盲鸟,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道。难怪显甫怒蔑视她一介女流,一介女流为何就不能和当今英雄共谋大事?一介女流为何就一定要重重礼法压身,寸步不得离开小小牢笼?她想不通,她甚不服,她厌倦现在的生活,她十分渴望着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面对的金戈铁马,白骨累累。她想弄清楚显甫胸中志愿,和所谓的建功立业是何物竟教他如此痴迷,和功名一比,自己花容月貌,他却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想到这里挽月柳眉倒立,疾声厉色道“看看就看看,只要你敢带我走,我就敢随你去。。。”

郭嘉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现在望着她倔强却天真的眼神,竟有一丝触动“好啊,只要你敢跟我走,我就敢带你去。”

挽月心头一惊。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这郭嘉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没有怒斥她想法荒唐,没有指责她离经叛道,没有搬出《女戒》来训斥于她,居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要带她走。。。

他若不是个登徒浪子,就一定是个见解超凡的人,此时此刻,挽月居然有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期待,哪怕他就是个登徒浪子,她也热烈的想要随他而去见见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