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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吃到了一大片的生姜,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辛辣刺激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儿长出来的,有如此强烈的个性。堆放餐盘时摩擦发出的噼叱声很让人反胃,垃圾车清理场地的时候会是一片狼籍,抓地的铁铲碰到破玻璃瓶会有一声噼叱,狗在咬一根脏兮兮的肉骨头的时候,一边流哈喇子一边不停的噼叱响,我放下东西立马就跑开。

暂时逃脱了那些胡搅蛮缠的机器和塑胶制品的骚扰,我甩了帽子扶在栏杆上看夕阳。

天空格外的清亮,带着一层淡紫色,好似自天顶洒下了清洁剂和铁扫帚,把灰尘污秽都洗刷到了天边,形成一长条淡灰色的果冻布丁,里面竟还夹着几朵云做馅,有清晰的外缘,女孩子才喜欢吃那些花花绿绿的果冻布丁,并以此为时髦。天边开着无数的彩灯,是红、黄色调的调和与渐变,矛盾与统一。

当太阳把半边脸藏到山下时,那黄色更是主调了,红只是山尖上的那一层点缀色,垂着头退出了画布。山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一条僧侣的西行路,我对着它讪笑,它的脸色猛地铁青,远处的就已经发黑,如同一粒粒饱满圆滚的豆豉。反而山头的棱角分外入眼,没有太大的起伏,像海边翻卷的小波澜,一浪接着一浪,在前面的山身上好似看见后面山的延绵的轮廓,真真切切。

倏地,几束闪亮的焰火腾空而起,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爆破了,扩散出大圆形的五彩缤纷的耀点。红色热烈,绿色是贮存的春天碎粒,茄子冰冰的脸有一抹深紫,蓝色是生命的摇篮,它们融合在淡黑的夜幕上。小石子投进池塘里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水纹,互相干涉交织,把心头的念想也划着一圈一圈的了。长耳精灵们把钻石捏成齑粉向空中抛洒,当作星辰银河,和他们一起游戏欢庆,一个幸福癫狂的缩微世界。

阿拉丁的神灯被擦亮了,要不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光芒。那大圆形的火光交替上升闪耀,静止在空中,连成一个个圆环,便有成堆的人群在舞蹈了,他们由夏而下,到清到春。穿着大花衣裳的狮子在摇头摆尾,瞪眼圆睁,上窜下跳去踩青,汗水溅到扶着牙齿大笑的白发长者身上。

那焰火还未褪色隐去,喧天的锣鼓便咚呛咚呛的捶到耳朵边了,大队的人马肩摩踵接的从我身边走过去,活泼稚气的小女孩躲在我身后捉起了迷藏,她的马尾扎的很有趣。

我一高兴转个身,再看时,刚才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可能是我在与机器的周旋中感到疲惫所出现的幻觉。眼前那些山,只觉得全都是软的,一筐筐熟透的柿子堆积在路那边,弃了壳的蜗牛缓缓的移动。一根烟工夫,便被叫到车间里去了,我坐在机器的底座上,呆呆的看着同事瘦小的背影,并没有马上开工的打算。

“墙上的那首诗是你写上去的吗?”我问道。

“不是”

“那是谁写的?”

“不太清楚,在我来这里之前,它就已经在这堵墙上安家落户了。快半年了,可能是哪位前辈的大作吧,字也写得挺好的。”

“也许吧,那更要细细来欣赏。开头第一句,‘年轻人面前的年华是匹脱缰的野马’,年轻人——是指我们吧,当然是指我们了,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二十几岁的青春,来到这个工厂里实习,都有点未老先衰了。你觉得我们是脱缰的野马吗,那种自由驰骋,狂放不羁的快乐生灵,它们长长的鬃毛闪耀着迷离野性的光彩。脱缰,没有比这更结实的缰绳了。”我用力的扯扯身上的深蓝色工作服说。

“并没说你是野马,是说年轻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们没能把它驾驭在自己的胯下,野马已经奔驰的太远,几乎只看得见一个跳跃着的黑点了,不是吗?”他依然背对着我说话,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这也无关紧要,我们在讨论问题,不需要知道他到底是长两只眼还是三只眼。从背面推测,他面部的五官应该也是很瘦小的,鼻子像根葱段,嘴巴花生米那么大,不过说话的声音倒还是很清晰,不紧不慢。阿红也是他这副模样,不过显然要比他壮实得多。

“就算是那样吧,再看下面这一句‘光阴按四季来计算/那只是老年人的回顾后盼/春天迎来的远眺/总碰上树叶蔽凋’难道光阴不是按照四季来计算的吗?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春天的远眺难道不是望到一片新绿吗?哪来的树叶蔽凋。哦,好象也有例外,樟树是在春天掉叶子的。”主干道上那两排粗壮的樟树每年春天都会扔一地的破衣服烂袜子,现在,现在应该是一树深沉的苍翠。樟脑丸可以驱虫。

“这几句也是在说时间的流逝,如同车辙滚动的风尘,容不得你怜惜和浪费。”他用手弄了弄帽子,仍就背对着我说话。他的帽子挺干净的,比我的旧不了多少。主管说只要是个人在车间里就得戴帽子。

“下面这几句就更莫名其妙了,‘电线弯曲成我们身后的翅膀/履带载着大家奔向远方/嘻嘻哈哈/乌云在城市冷冷清清的街头徘徊/颤栗着的过去钻入泥土蜕皮成赤裸的蚯蚓/梦想/悬挂在教堂尖顶上的巨额彩票/地狱或天堂/一群群乌鸦绝望的嘹亮歌唱’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是好还是坏。我真想踹那台机器两脚,它一直都安静不下来。”我看着墙上的诗句,有种莫名的激动情绪,想发泄发泄。

“他也许是在说青春的复杂性吧,很难说是好或者坏,一段平铺延伸着的时光,穿过不同的空间来获得它的质量,怎么评判它的好或者是坏呢。你为什么不仔细的看完这首诗,慢慢的品味,也许会有一点启发。青春消耗在时间里了就好象一勺盐巴稀释在汤水中。”

“‘这份色香消散不停/如同迷雾混淆了视听/纸蝴蝶飞入菜花丛。’还有点意思,我看这是点明了主题,怀恋和惋惜之情跃然于墙上。结尾这一句很有力‘/我在回忆/’回忆,是开始还是结束。这是谁的诗?”我很急切的想知道结果,这首诗确实是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我的共鸣,虽然我从它的另一面展开思索,但是我也清楚的看到了它指明的方向。

“路易·阿拉贡,一位法国诗人的诗——《青春的幻美》。我很喜欢这首诗,它很能代表我的心境,让人好好缅怀那飞速消失的有价值的东西。”他站起身来,修理着他的那台机器。他使弄扳手螺丝刀的功夫并不是那么熟练,我过去给他帮把手,使劲的拧着机器关节上的一颗螺丝。机台在不停的抖动,好似被我弄的奇痒难忍了,还回过头来朝我笑。我才不喜欢这冒着热气的冷冰冰的机器,懒得搭理它,只顾着拧紧一颗颗螺丝,大的小的总共有十几颗。

忽然,那机器转动了身体,使劲的甩了一下它的大铁尾巴,照着我的头就砸了过来。它真的朝我砸了过来,带着一阵风,我猝不及防。难以抵抗的强大力量,楞住看着它,短路的电板,没有响应。在空气分流之后,我应声倒下。

我并没有违规操作,这是我倒在地上有意识的瞬间所想的事情,那么过失就不在我了。如果我犯了错误,那么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但是他们又会怎么来处罚这机器,能把它怎么办,他们可是一伙的。我的头不是铁做的,发出了木头的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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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跋涉

更新时间2011-6-7  21:10:26    字数:2109

红色,眼前有一片暗红色,又好像是灰色的。小学生打翻一瓶红墨水,练习本和书桌全部染成大红的了,一滩猪血,我很害怕,其实我看不见那些血红。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血,机器打到我的时候,是一声钝响,铁匠铺里的师傅扬起手上的铁锤使劲砸在刚出炉的热铁上,红屑四溅。那颜色也很像血,我没理由不害怕,流血又能怎么样,肯定被老板派他的儿子们打扫过了,他儿子浑身都长着手。我的头为什么这么沉,我几乎不能抬起它,是啊,为什么这么沉,就因为裹上了几圈纱布,那么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流血。

医生,医生在哪儿,我怎么连一个医生都看不到,难道他们也都被机器砸伤了吗。“你已经回到宿舍里来了,这里没有医生,不过医生说了,你并无大碍,休息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一个对着大镜子剃胡子的黑黑的背影对我说话。我只能看到他手中的大镜子反射出一片苍白发亮的天空,很刺眼。

“你就不能拿个小一点的镜子帮助剃你唇上的长毛吗,非洲男,拜托。”头上的阵痛让我说话的语气变的很恶劣。

电铃声持续敲了一分钟,那声响简直要了我的命。西游记第七十三回或者是八十四回,唐僧给猪八戒念紧箍咒,孙悟空打了白龙马,沙僧痛得在地上翻滚,白骨精,白骨精来了,她要吃我的肉。

“你真的不去吃饭了吗,就餐的铃声已经敲响了。要不我给你带点饭菜进来吃,你伤得可不轻啊。”非洲男旁边的那位美洲男抱着自己的脑袋说,他拿碗筷的速度比所有人都快,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吃我碗里的茄子,我才不上他的当。

“谁要你带饭来,我早就吃过了。好好先生,去吃你自己的茄子吧,哈哈。那样你就生不出孩子来了。”太监,太监真是一种极奇怪的动物,“其势尽去”他们说话细声细气,简直就像一个娘们,像娘们一样蹲着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