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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不觉挑了嘴角,冷笑道。

他却不在意,只正了色道:“寺玉,这回可与我回去?”

我知他是想我趁战乱时离开,便少了许多事端,也可不牵联他人。我却摇了摇头:“你若能答应我,停了你此刻谋划的事,我便离开!”

木预听得皱了眉头,却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寺玉,这是两回事,你何必纠缠于此?”

“对我而言,便是一件事!”我固执地摇头,一面迎上他的目光。

他像是早己料到我的拒绝,也并未不悦,却笑了笑说:“既然你执意如此,暂且先随了他们身边吧!”

二十六

我却不依不绕,直直地朝他看去:“木预,你究竟要做什么?挑唆得阿鲁台向明朝示威?出谋划策葬送了明朝十万大军?还是引得皇上率军出征?”

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只让他脸上露了一丝阴沉,也是转瞬即逝。他依旧是笑着说:“寺玉,你如何知道是我将明朝十万大军葬送于此?”。

我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只是此刻瞧了他说这话云淡风清的神色,不禁怒火腾地燃起来:“十万大军,你可想过,他们也不过是平常的人,来此世间一回,也有妻儿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你却-----!”我说些说不下去,想到那一片残骸,心里一阵颤栗。

“如果那沙漠里躺得是蒙古人,你会心安些吗?”他瞧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被他的话直堵得噤了声,想了片刻理顺头絮,才冷冷地说道:“这仗,不可以不打吗?”

他终于收了嬉笑的表情,却也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仗总是要打的。前朝遗党,如今被逼退至漠北的蒙古人,难道就不会想建复国的千秋大业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平常人也都懂的!?”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你何必执意要随了来,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见这样的场面。”

我不置可否,只定定地看向他问道:“那么你呢,你又与这有何牵联,也是为了‘功成’吗?”

他却不答话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丝犹豫。我叹了口气:“果然也是为了‘功成’!”

木预也叹了口气说道:“寺玉,你何必要知道这些?”

我瞧了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依旧是如画眉目,温润如玉的音容笑貌。只是那日沙漠上的残骸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如何能理解,我接受了二十年的教育,教我什么是人人平等,什么是生命的弥足珍贵,十万士兵的性命怎么能在这样的轻描淡写中烟消云散。纵然他有万般理由,我此刻还在这万里黄沙中,又怎么能释怀。或者潜意识中令我最害怕地便是这场我还未清楚的争权夺势中,有朝一日他也成了一缕魂魄,我又该如何面对?

他见我不答话,才缓了神色,一面笑了一面上前要拂了拂我额前的头发,说:“难得与我见一面,何必说这些不重要的话?”

“什么是不重要的话?这予我而言,是再重要不过的!”我固执地后退一步,躲闪开他的手。他一手悬在空中,脸上终于变了色,冷了语气:“寺玉,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一阵揪心,心里莫名酸楚和委屈,不禁喉间一丝哽咽,却强按了下去,只佯装平静地看着他默默无语。他脸上神色也是一阵百转千回,终是淡漠了下来,半晌才说:“这些时日你随军颠簸,也是疲惫不堪,无须想了这些事更添烦恼!”

“你是要我瞧你也葬身此处,或是他日不知葬在何处时,再来想吗?”我听得无端地气愤,也一面冷笑一面说道。

他听得脸色骤变,阴沉了下来,却静了半刻才淡淡地说道:“寺玉,你今日真的是累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我一动不动杵在原处,瞧他一身白衣胜雪,漠上夜空的银月,洒了一片皎皎碎光,落了他的身上,直灼热我的眼。他忽然转过身,看了我又说道:“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睛,你要小心!”说完便转了身,踏了沙漠,渐行渐远。

瞧他的白色身影渐渐模糊,我才捂住脸,任眼泪淌下,顺指缝落在沙上。心里是莫名后悔,他所言确是如此,这天下从未有安稳的时候,纷争不断,只因为有了人,有了私欲,有了权势的追求。我瞧见的,未瞧见的都顺着即定的结局匆促向前。我一直想务必尽了全力护他周全,而刚才却说了那般歹毒的话。这样想了,不禁更是难受。

这时却听得远处军营里更鼓的声音,那是给皇上报时所用。才惊觉已晚了,才拭了眼泪,强打起精神,赶回营中。回至帐内,却见朱瞻基已回来了,奕肃也坐在案几前。朱瞻基见了我,忙问道

“寺玉,你去了哪里?”

我有些回不过神,竟愣愣地回不上话,

他上前看了我一眼,忽然伸出手来,我忙后退一步。

却听得他说:“寺玉,你哭了?”

我忙擦了眼睛,一面笑道:“哪有,夜里风沙大,沙子吹进了眼里,又怪痒的便多揉了几下!”

奕肃见了,故意插了话说道:“风沙大就要帐篷里待着,不要四处走动!”

我又笑了笑解释道:“刚才你们不在,我一人有些无聊才出了帐篷!”

他随意叮嘱的模样:“这几日还是不要独自行走!”他又朝朱瞻基说道:“早些歇息吧,也许明日便要启程!”

朱瞻基听了,也想起此事,便也不及再追问。奕肃起了身,我忙替他掀开帐帘,送他至外头。待他走了,才转身进了里头,却在转身间一瞟,发现先前无人看守的几处将士的帐篷前又立了好些侍卫。

进了帐内,便替朱瞻基更了衣,一面随口问道:“今日皇上那处可商议出结果了?”

他点了点头回答:“那些抓获的鞑靼人说得怕是真话,皇爷爷大概要亲领了精兵直追击本雅失里!”

他一面说,一面打了哈欠,这几日他也是随了皇上夜夜俯案拟策。我笑了说道:“殿下也累了,早些睡吧!”

第二日,皇上果然下了军令,命部将王友,刘江,沐琼等将领驻扎于此地。而皇上亲自携副将安远伯柳升,都指挥使李时二人,率十万精锐骑兵继续向北追击。

又备了十日的军粮,编排了五军营,随时准备出发。朱瞻基也要随行,皇上沉吟半晌,却是琢磨此番出击胜算在握才点了头同意。朱瞻基却朝我说道:“寺玉,你便呆在此处,不用随我们前行了!”

我瞧了他,毕竟战场是儿戏的地方,不禁有些担心。未回话,却听皇上说道:“你也随了,一路照料皇太孙吧!”

我忙点头回道:“是!”

皇上只是随意地扫了我一眼,又一面命道:“李谦!”

立于皇上身边的一侍卫忙站了出来:“臣在!”

“他二人的周全就交给你了!”

他忙上前应道:“是!”才抬了头,却见是那日替朱瞻基传话之人,原来是皇上内侍李谦,我心底不禁喃喃道。

连日全力前进了两日,终于听得前方都使李时来皇上帐前汇报:“启禀皇上,前方五里处发现敌人留下的踪迹!”

皇上听了,脸上一阵喜色,拍案而起:“好,终于让朕给逮上了!”又朝李时命道:“全军听命,立刻出发!”

跪着的李时却迟疑了一会才说:“可是,皇上,前方敌人留下的痕迹却是朝两个方向前进的!”

皇上听了,方皱了眉头,一面喃喃自语:“朝两个方向?”

身边的安远伯柳升也开口说道:“皇上,这其中是否有诈?”

皇上看了他一眼,一时也未能定夺,却走了下来,一面踱来踱去,半晌忽然停了步子,朝李时问道:“可是一面往东,一面往西?”

李时忙点了头答道:“正是!”

皇上听了露了笑意:“好,我们向西进军,追击本雅失里!”

众将听得不解,皇上只莫测地一笑,又正了色命道:“全军听命,立刻向西进军!”

两位将军得了令,忙出去施号。皇上披了战甲,一跃上马,腰上挂了战刀,此时他已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而是曾经叱咤战场,游弋于金戈铁马的名将朱棣。

果然,这一队精锐骑兵连日连夜地追击,皇上更是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早将辎重后勤都留了饮马河畔,此刻到了第三日,便远远瞧见了鞑靼军队。皇上大喜过望,更是纵马驰奔。而前方敌人果然是本雅失里率了部分兵力,他也发现了明朝军队,也是加快速度继续往西奔去,而皇上更是快马加鞭地追击,终于追上他的军队。兵分两路,柳升在后阻了退路,皇上与李时率大军追至前方截了前路,前后夹击,本雅失里万万未料到明军追赶速度如此之快,一时之间更是失了招驾之力,原本就唤散的兵力更是不堪一击。不出半个时辰,便全军溃败,一一被明军围剿了彻底。

但是本雅失里却跌跌撞撞侥幸逃了出去,身边也只随了七名骑兵,直朝西面逃去。

片刻间,明军打了一场轻而易举的胜仗,皇上又命了后备军收拾战场,竟拾得好些金银宝物,却是那战败的大汗落下的,逃难之际却不忘携了这些宝物,难怪逃也逃不快。

这时,我与瞻基才从后备护卫军中走出来。皇上虽然带了朱瞻基虽行,却不是要他上战场拼杀,不过是让他学习一些军事知识,增添一些战场的经验罢了。毕竟不是每个皇帝都像这位明成祖一样,从小便在战场上穿梭长大,成就了一代名将。

朱瞻基待士兵收拾了战场,才允了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