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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那倒是有可能,瞻,皇上与他父皇的感情向来很好!”我一面低了头替他斟上一盏茶,一面说道。只觉木预的目光不经意地朝我扫来,我抬了头望去,他早已看回沐琼,“召见你们有何事?”

“不过是询问一些地方上的政事,倒也无足轻重!”他依旧是淡淡地说道。

这些话教我听得心里烦恼,忙转了旁话说道:“沐大人进宫中,可有看到彩烟?”

他听得先是一怔,看了我一眼,才点了点头:“她在乾清宫作尚官,倒是见了一面!”

我知道这一面,并非私底下相见,却也不纠缠于此,只想询问她如今可好,便径直说道:“彩烟还好吗?”

“很好,夫人不用担心!”他笑了笑,也是轻描淡写。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言下之意,定是她暂时还不能出宫,木预察觉到我的失落,只作随意地一说:“也快了!”

我看向他,他正温柔地望着我,不禁也笑了笑,便低头无语,却听他忽然开口问道:“四王爷呢?回长安了吗?”

沐琼却是看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事似地说道:“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和四王爷走在一起时随意寒喧,路过尚书房时,他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以前寺玉常常站了这里,等候皇上下学’”

我听得一愣,又有些心酸:“他还好吗?”

“四王爷入藩长安后,只是低头勤于地方政事,对朝事也不再过问!”沐琼点了点头,却又莫名复杂地笑了说道,“倒是二王爷,只怕还是心有不甘-----!”他忽然又止了话,望向我们,沉默了片刻,嘴角却是嵌了一丝自嘲说道:“如今公子与姑娘都作了富贵闲人,何必与你们说这些话呢!”

“大人若想,也并非不可!”我却是看着木预,头也不回地抛出这话。

沐琼依旧是笑了笑,并不答话。我才转过头去,见他只是呷着一盏清茶,仿佛是沉浸其中,未听见我的话般。

能够在这样朗朗月色,饮一杯清茶,对影而不孤寂,怎知不是人生的快事。

夏暮夜深渐有丝凉意,他便要遣了小渊送我回房,而沐琼也起身要回客栈去,我瞧着他二人出去了,才转身回去。

“咦?这是沐大人落下的吗?”却听得小渊自言自语,我看了过去,却见地上是一封信函,忙拾了起来,已拆了封,上面有官印,必定是沐大人的。

“小渊,你先进去,我将这东西还给沐大人去!”她点了点头。

我绕过走廊,想要径直截了他们,转至拐角处,却见他们正走过来,便站了旁处,待他们走得近了便要唤,却听到沐琼正与他说话。

“姑娘还不知道吗?”

我听到这话,忙止了步子,一面退至拐角处。

“她知道了,也不过是徒添担心!”是木预在说话,“而且,朱瞻基怕也瞧不出来!”

“听彩烟说,他对姑娘念念不忘,经常拿着它一看就是半晌!”

拿着什么?我只是一阵迷惑。

“我担心朱瞻基有所察觉,迟早要找到这里!”

“察觉?”他的语气越发地淡漠了,轻笑了一声,有些喃喃自语,“只是他找我做什么呢?”

“公子真的变了!”又听到沐琼接着说道,“再也不上心了么?”

他们似乎已止了脚步,站了原处说话。

沉默了半晌,才听到熟悉的声音带了一丝嘲讽响起:“我不是彻悟,也并不享受这种宁静,二十年的处心积虑,图谋不轨,我好像更适合那种生活!”

我听得一颤,不觉胸口一阵剧痛,又强支撑着自己,不发出声响。

“她也许只有三年五载的日子,她想过怎样的日子,我都由了她!”又听到他继续说道。

都由了我吗?只是因为我的时日不多,是在怜悯吗?我的脸色此刻一定苍白至极,依偎着墙缓缓地滑下。

“若姑娘去了!”沐琼仿佛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那公子还会回来吗?”

“会!”

“如果姑娘身子慢慢好了呢?”沐琼立即又着追问道。

这也是我心底想要问的,更是凝神听着。

“那我这一世,只好作个富贵闲人了!”

我听得更是莫名苦涩,这一惊一诈间,让我身子软绵绵地失了力气。

“公子的话,我不明白!”沐琼却又问道,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听得他像是叹了口气。

我却不知是否该喜极而泣,终是为了我,让他妥协了,委屈了。

“那么,我倒有些希望姑娘只有三年的时间了!”沐琼的声音掺了一丝苦笑了。

“你真该庆幸,你与我之间的感情足够深”这声回答冰冷得仿佛要渗入髓血中,让人不禁寒颤。

“我等着公子!”沐琼似乎是凛然地笑了笑,又说道:“好了,我这便走了,公子请回吧!”

然后是脚步声渐远,只是木预似乎未折回,依旧站了原处,半晌,却听得他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只是那一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他离开的身影,一句一字越落越轻。

这一声叹声,这一句感慨的自言自语,却将我蓦地惊醒,耳边又响起他的话:“寺玉,你敢不敢与我一起赶赴一场生离死别的约定!”

千古艰难唯一死,生离死别之际,真正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啊!闭了眼便一无所知,什么鬼魂,什么来生下世,都是些慰籍,人死了却是释怀了,而生者却要悲恸难奈,不知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生死两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终是不得再见,回忆纵是繁华如梦,却经不起那伸手一触时的虚无空荡。

思及到此,却是径直跌坐了地上,抬头还是皎月当空,这月亮悬挂天际多少个昼夜,我不在了,它还在,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它依旧在此,因为没有感情却得到了永恒,离了爱恨,没有忧思,方能心静如水吗?

这一夜,心思百转千回,又惊又恸,又恐又慌,真要如了大夫所说的,伤神伤身了吗?扶了墙,要慢慢起来,方觉身上失了力气,不禁暗暗苦笑。勉强扶了栏处,慢慢要走回屋里。

石阶上便迎面撞上木预,他脸上隐约露了丝慌张,我忙露了丝笑意,扬了扬的中的信函:“想要追上你们!”

见我站不住的模样,忙上前将我抱起,一言不发,径直将我抱回房中。小渊站了门外,脸上也是一丝虑色,见了我方释怀的模样,又跟了木预进房内。

他将我小心放在床上,我靠了床栏处,朝小渊笑了笑说道:“你先去睡吧!”

小渊看了我,有些欲言又止,木预却是朝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先下去吧!”

她才转了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又小心替我们带上房门。

我这才看向木预,他依旧面如常色,依旧温柔浅笑,又替我倒了杯热茶,坐了床弦边递给我:“喝口水吧!”

我点了点头,一面接了瓷杯,一面又将手上未还给沐琼的信递给他:“明天你给沐大人吧!”

他接手中,却是看也不看地搁了桌上,瞧着我慢慢饮了茶,又接过杯子,触到我的冷冰的指尖时,他反手握住,一面心疼地说道:“又躲了哪个角落里吹凉风?”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伸了手抚摸他的脸,温润如玉,抚过他的唇角,以前在书上看过,有这样唇角的人总是在隐忍,如今见了也信了,他一直是在坚忍,昔日为皇位,今日为这场越走越近的约定,我的心里一丝疼痛,不觉从眼中流露出来。

“怎么了?”这样的沉默让他担忧,脸上却还要挂了浅笑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将身子向前倾,一面靠了他的怀中,笑了说道:“我只是在想,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傻瓜!”他眼波流转,浅笑蔓延。

这日坐了屋内,将地图摊了书桌上,古时的地图还真是看不明白,埋头研究了半日依旧是看不出明堂,小渊站了一旁,看了我伏案瞧了半晌,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地图啊!”

“姑娘看地图做什么?”她不依不饶地继续发问。

“游山玩水去!”

“啊?”她有些不解地发出一声质疑。

我才抬了头,看着站了跟前的小渊,心里又想起一事,便要拉了她坐下说话。

“先前你去铺上买花时,我还不知是你,便让青平多个心眼,打听打听你的出处,当时就与他说了一句戏言!”我顿了顿,看向小渊,她只是看着我,直待下文。我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说让他打听你的出处,才好上门去提亲去!”

她听得一愣,继而羞得红了脸,嗔怪地啐了我一声:“姑娘!”

我却是笑着,一面做了委屈的模样:“那会我怎么知道那白白净净的,眼睛也水灵灵,瓜子脸形,头发又黑又长的小姑娘是你啊!”

她听得只是更加羞恼地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三十

我忙拉了她,却正了色道:“小渊,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她见我似乎不是玩笑的神色,才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

“青平那孩子,淳良质朴的很,也是直来直去的人,只怕将我的话放了心上。如今我说与你听,只是想支会你一声,如若小渊不喜欢,我便去好好解释,如果心里有意,也不用这般遮掩,难得有情,你们又是这般年纪轻轻,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