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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奶奶的房间里,严若野抱著奶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坐著。

放下嘟嘟,战原城握著奶奶垂在地板上的手,冰冷僵硬已经摸不到脉搏了。奶奶在睡梦中去世了。

战原城再看严若野,他睁大的双眼,颤抖的嘴唇,整个身体在抖动。想要掰开他的手,越用力他越用力抱紧。“小野!把奶奶放开吧。小野!”

“你干什麽?放开,奶奶是我的!”严若野忽然抬起头来,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双眸惊恐地看著。

“别怕,是我,我是战原城,别怕,先把奶奶放开。”战原城小声哄著,眼看著严若野精神处於崩溃状态不敢和他硬来。

“滚开,滚开!”严若野狂乱地喊著。

清早叫醒奶奶却发现奶奶已经僵硬了,不同於上次奶奶还有微弱的呼吸,严若野知道这次奶奶是真地走了,在梦中就这麽离开了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不要,不要扔下我。

父母去世後,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爷爷和奶奶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哪怕有一点好吃的也会留给自己,两个老人一天到晚佝偻著背收卖废品维持生活,一点点积攒著钱给自己交学费。爷爷得了肾病後奶奶在收废品的时候被车撞断了腿,怕花钱从医院偷偷地溜走,直到现在连路也不能走了。一年到头两个人连双新袜子也不舍得买,却从不忘在新年给自己添一件新衣裳。每年自己的生日他们都记得,十七岁以後无论是“夜色”热闹的生日宴还是客人豪华的生日宴,都比不上家中爷爷和奶奶买的那个闪耀著温暖烛光小小的生日蛋糕。可自己为他们做了些什麽?还不够,还不够……

战原城看严若野神情呆滞地放开奶奶,起身到衣柜处扯出奶奶的外套和一条毯子,然後又去拿奶奶的眼睛和喝水的杯子,动作机械,眼珠都不转动。

“小野!你干什麽?”战原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严若野并不是想要给奶奶安排後事的样子。

严若野被他拉住动作停住,眼睛不知道看著什麽地方说:“云顶日出,奶奶一直想看。你看天气多好,这就去这就去……”嘴里说著,把奶奶的外套抱得紧紧地,“还有,奶奶说‘名都城’的蟹黄包好吃,我这就去买,买回来,对了,照片,照片,很久没有拍照片了,公园的樱花开了,带奶奶一起去拍照……”

“小野!”战原城一把把他搂进怀中,抚摸著他的背说:“小野,醒一醒,别害怕,奶奶走了,很安详的走了,睡著走的,什麽苦都没有吃。”

严若野默不作声被他抱著,听完他说话,猛地开始挣扎:“胡说,你胡说,混蛋,奶奶没有走!没有!昨晚她还跟我说话呢,我要带她看日出,太阳出来的时候把她叫醒,把她叫醒!”

战原城明白他心里对奶奶的依恋,紧紧地抱著他,任他的拳头落在身上,脚也被他踩得生疼,只是不松手。半晌,严若野的身体软软的往下出溜,胸膛起伏。

两个人坐在地上,战原城抚摸著他的脸庞和额前的发,小声说:“奶奶九十多岁了,没有什麽心事才会这麽安详地走,你这麽难受奶奶看见走得也不开心,有我呢,别怕有我呢,有我陪著你,你不是一个人。”

严若野没有说话,软软地任他抱著,歪著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泪水从大睁著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地流出来,将战原城的肩头打湿。

“别怕,有我,有我陪著你,有我。”战原城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却没有动也没有说破,抱著他任他在怀中无声地哭泣。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蓄积的泪水,最痛苦不堪的时候也不过是流出一颗而已,现在,把对社会的不公,亲朋的背弃,生存的委屈,连同心中刻骨的恨和痛,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在战原城温暖的怀中,放肆地流淌。

二七、为你留一盏灯

战原城抱著神情恍惚的严若野下楼,碰上了赶来接嘟嘟的苏郁和乌鸦,他俩也知道了奶奶过世的事情。乌鸦陪著严若野,战原城这才放心处理奶奶的後事。

战原城对国内的程序不是很熟悉咨询了医院的同事,苏郁也不跑车了帮他一起跑前跑後的到街道办理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严若野一个字也不肯说,战原城看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暗地里查找他的亲戚,同时出於对奶奶过世的深切哀悼在报纸登了一则讣告,写了向奶奶最後告别的时间和地点。

晚间严若野不肯睡也睡不著,缩在沙发角落里团成一团,每顿饭都是苏郁买来的,战原城喂他吃几口。短短两天,严若野的脸庞就消瘦了许多。出奇的听话,战原城很心疼,有时候想,幸亏有自己在他身边,要不然他孤零零一个人让他用怎样的心情去办这些痛苦而又琐碎的事情,眼睁睁地看著奶奶被送入烈焰中消失成一点灰烬。

清早,战原城拿出给自己和严若野特意去买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自己穿戴整齐了给严若野也换上。瞧瞧他脸庞上胡茬儿出来了,虽不浓密可更显得憔悴疲惫,哄著他到了卫生间,给他脸颊涂上剃须泡,拿著刮胡刀顺著他的脸颊轻轻地刮著。

冰凉的刀锋刷的一下顺著脸颊滑下来,严若野抬起眼睛看著身前的战原城,眼睛弯弯的带著温柔的笑意正在对自己说:“我技术很好的,放心。”

严若野看看他再看看镜子,面对著镜子的那个人,黑发有些凌乱,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血丝,消瘦的连颧骨都突出来了,像暗夜里的游魂一样,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

严若野一闪身,刮胡刀在下巴上利出一条血口,战原城紧张地说:“自己打自己的嘴,刚才还说技术好呢,别动,我去拿OK绷。”血珠顺著破口渗出来,在脸上红得格外耀眼,带著隐隐的刺痛。仔细看著镜子里的自己,这时候举著创可贴的战原城跑回来。“来,忍一忍,刮完了,洗一洗贴上。”他说著,还拿著刮胡刀。

严若野摇摇脑袋,这两天浑浑噩噩的灵魂仿佛回到身体里,看著战原城,他依然精神抖擞,可严若野清楚地知道他白天替自己忙碌,夜晚说些开心的笑话搂著不肯睡的自己,即便是根本不回应他,他也不放在心上,直说到口干舌燥。

还求什麽呢?有他在身边奶奶也会放心吧,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活的真实。

“我自己来。”严若野说著接过刮胡刀对著镜子,把胡子仔仔细细地刮完。战原城在一旁看著镜子里的他,点点头,心里豁然轻松终於放下一颗心。

奶奶安详地躺著,看著奶奶身上的寿衣和摆满整间屋子的白色菊花和百合。严若野在灵前的蒲团上跪下,准备答谢来告别的亲朋好友,看著战原城淡淡一笑,伸出手来说:“陪我一起。”战原城点点头,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跪著。

苏郁和乌鸦一直在这里帮忙,不多时久凝就带著嘟嘟和玉阶堂来了,然後樱桃、韩无衣、冷逸炎,宠物店老板九斐,还有晨安街的街坊邻居都陆续到了,把手里的鲜花放下鞠躬走到严若野面前安慰他,看著跪在他身边的战原城都会意地笑笑。

“小野。”低著头的严若野听到有人叫自己,抬起头来,脸上是平静的表情,点头示意,陆续的有人过来,男女老幼都有,到严若野身前时有些年纪大些的人明显表情有些尴尬。战原城知道这些人恐怕都是严若野的亲属。

看看严若野,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一如对待街坊邻居一样,客气地回礼。

看著多年未见的亲戚一个个地出现,严若野知道是因为战原城发了讣告的原因。曾想过有一天拿著大把的钱砸在他们脸上,把自己得到的羞辱加给他们,可是真正自己一个人靠双手的辛勤努力承担家计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善良的,可惜,太穷了,穷到不敢伸出援手,怕把自己拽进深渊。

亲戚都走了,严若野知道该来的都已经来了,下面就要面对最痛苦的时候了,刚要起身,就见又走过来两个人。

龙宇和潘建辉一前一後的过来,鲜了花鞠了躬。龙宇走到严若野身前说:“节哀顺便,活著的人开心,逝去的人才会安心。”

“谢谢。”严若野点头,他和龙宇在夜色这麽久没有什麽特别的交情,但是能赶过来就是有心人。

潘建辉鞠躬献了花,走到严若野身前刚要说“节哀顺便”,一眼看见了战原城。“战原城?你怎麽在这儿?”

严若野心里有些惊讶有些害怕不知道战原城怎麽会认识“夜色”的老板。战原城起身,两个人握了握手,潘建辉笑说:“前些日子我到加拿大还去看望伯父了呢,他老人家活得可比咱们潇洒。”

战原城笑笑,注意到严若野脸色有些变化,便对潘建辉说:“谢谢你过来,你和小野认识?我们处理完了奶奶的後事就回加拿大结婚,说起来也不算外人了,呵呵。”

潘建辉听他这麽一说,明白无论他知不知道严若野以前的事情,都决不能从自己这边透漏出去。这麽想著,笑笑指指一旁的龙宇说:“哦,我是陪他一起来的。”两个人就此打住,谁也不多说。

龙宇默默地站在一旁,潘建辉看了他一眼,他便往外走,潘建辉和战原城道别,跟在他身後。远远的乌鸦看见他和他点头打招呼,苏郁在一旁随口问:“谁啊这是?”

“夜色的老板。”乌鸦小声说,“黑白两道都赫赫有名的人物,背景吓死人。”

苏郁扭头看看灵堂前问:“那他怎麽会来参加严奶奶的葬礼?看样子和战哥还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