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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七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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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了这么一个结果,大伙个个意外。(本章由hao123-中文网-转载發佈)狄阿鸟还客气什么,多方告辞,携过媳妇,往县衙外走。半路上和老杨家的人告别,赵过私下给狄阿鸟说上一声,说自己和黑明亮有约,需要去一趟看看,狄阿鸟想是黑明亮有话要传过来,让他小心别被人跟踪,自己多小心,就带着其他回去了。

        他回到家里,次天还要给发丧的人送行,只先后与路勃勃带回来的俩人见见面,说一说话,就寻到李思晴那儿,把门给闭了。

        段含章听说他回来,回想前几日所作所为,有点儿坐立不安,犹豫着是去主动解释,还是等着狄阿鸟来,最后计上心来,在儿子屁股上掐一把,让他嗷嗷,哪曾想狄阿鸟先只顾闭了门与人说话,后来派了棒槌过来,说:“家中有人故世,又是夜里,孩子一哭,人就心焦,老爷让我把孩子抱他那儿哄哄,今晚就睡他那儿。”

        段含章看着棒槌收拾这收拾那,心里空落落的,手舞足蹈地站在一旁说:“孩子小,夜里得喂奶,又是拉臭,又是尿床,能不恶到他二人?!你还是回去说一声,让他改天再来看孩子吧。”

        棒槌“嗤”地一笑,说:“夫人说得,也是他的儿,吃喝拉撒,怎惹得他讨厌呢?!”

        她抱上婴儿就走,段含章站在门边,望着棒槌在黑暗中穿过,忍不住追出去,到了门边,听着狄阿鸟果真抱着孩子哄弄,踌躇片刻,准备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棒槌出来,跟段含章笑笑,说:“好着呢,他爹一抱,立刻就不哭了。”

        旋即,里头传来一声:“谁呀。”

        棒槌回头吆喝:“西房夫人。”

        里头就说:“睡了。没别的事,让她也睡吧。”

        段含章见人家没有找自己问一句,反而轻描淡写地过去,好像并不知道前几天的事,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半截子凉,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棒槌为狄阿鸟找只母羊来喂奶,走往一旁,存心想看她受冷落之后的样儿,有意去看一眼,却发觉段含章半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小姐的厢房,两只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像一匹凶残的母狼,格外吓人,就缩一缩脖子,奔别处去了。

        她很快找了一只母羊,进门前往段含章站着的地方再看看,人已经不见了,追往这位夫人的房间,房间也黑了,感到一阵儿莫名其妙地害怕,顿时闪身,拽羊进去,见得狄阿鸟和李思晴逗荷--.Com--悠。他嘴角勾起,两眼眯缝,像是在笑,也确实是在笑,却如同出世之人,突然凌驾于红尘,生出一种即有魅力,却又让人觉得可怕的戏虐。

        李思晴以为棒槌的话惹得他不高兴,怯生生地看着他,打上棒槌一下,责怪说:“都是你胡乱说,她不是什么鬼怪,也不是什么野兽,哪有突然就不见了的。再乱说?!”棒槌申辩说:“我哪里乱说了,就是,她本来还在站着,两眼发光,我牵羊去,她得一步一步走回屋吧,得脱衣裳吧,噢,再找找夜壶……可是,我一回来,就觉得,就觉得她好像就在院子里哪站着一样。”

        狄阿鸟“噗嗤”一笑。李思晴推了他一把,说:“你回来,也不去看她一看吗?!薄情。”

        狄阿鸟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拳头,看着她挣扎着要抽走,微笑说:“棒槌说得没错,她就是突然不见了,不然,她不脱衣裳,噢,不再找找夜壶,夜壶呢。”他淡淡地说:“她突然不见,会有什么奇怪的么?!”

        棒槌丧了气,头一挫,说:“没有。”

        李思晴说:“那你去看一看她吧,她肯定是心里痛苦,衣裳也没脱,就吹了灯,坐在黑夜里。”

        狄阿鸟放开她的拳头,入神地望着她,吃吃笑笑:“她喜欢黑夜,那儿是她的战场,我确实是有点儿薄情,不,不只一点儿,因为我现在被我最迷人的女人迷惑了,深情中最后的一丝一缕都不在了,看,她瘦了……”

        他用手抚过李思晴的额头,又说:“也憔悴了。”李思晴扁了扁唇,投到他怀里,棒槌飞快地抱过婴儿,猛一转头,正不知道该不该下榻,去帷幄之外,到自己睡觉的小榻那儿,只听狄阿鸟说:“棒槌啊,你怎么没把这个善良的女人照料好?!”棒槌鼻子一酸,感动得掉了一串眼泪,挤着眼回头,发觉他只是抱着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忍禁不住,一个劲儿抽鼻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连忙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狄阿鸟说:“不。我不是在怪罪你,我只是心疼她,我让她在吹暴草籽的寒风中飘荡,像一个没人疼爱的羔羊,对不起她的,是我。”他呼道:“你过来,摸一摸她的脑袋,我觉着她在发烧,她竟然在发烧。”李思晴挣扎着起来,揩揩眼角,不自觉地撒娇说:“人家没有发烧,你的手凉。”狄阿鸟把手放到自己头上,摸摸,还是觉得她发烧,连忙站起来,跟棒槌说:“她连冷热都不知。我去找点柴胡根儿,你给她煎煎。”

        说完就匆匆出去,辗转去卓玛依那儿,喊她起来,给她要草药。

        隔壁就是段含章的屋子,段含章听得一清二楚,爬到窗口看看,只见狄阿鸟在寒风中啜手,等着卓玛依穿衣裳,过了好大一会儿,跟在她屁股后面,在院子里到处乱转,找了草药,就在窗户底下说:“糖,糖放在哪儿?!去去,拿些,拿过去,你也晚睡一会儿,看着她点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寻到郎中。”

        外头有不小的动静,更夫提锣走过,唱道:“官兵捕盗,良民勿惊。”倒不适合出去乱跑,棒槌受李思晴的要求,站在门口喊他,他就又进那亮灯的屋子去了。段含章背了窗户坐下,想以他围着妇人转悠的理由来鄙视他的行径,心里却还是失衡。尽管已经决定这个阶下囚已经无以拯救,她应经放弃了,却还是感到嫉妒、难受,喃喃地说:“都不许孩子啼哭,这儿满院子喊人。”

        过了好久,李思晴才把药服尽,因为受不了药汁,已经先出了一头汗。卓玛依、棒槌都去睡了,她却心情大好,拥着被子,并放双手,跟狄阿鸟讲这个人,讲那个人,想起牙扎勿林,微笑说:“那个牙扎勿林力气可大了,你是不是答应让他跟在你左右?!”

        狄阿鸟摇了摇头。

        李思晴不高兴起来,问:“为什么呀?!”


        狄阿鸟笑了笑,说:“他们都是官兵的俘虏,被路勃勃骗回来,本身就不合制度,应该送到俘虏营中。”

        李思晴已经开始喜欢憨厚木纳,对什么都新奇的牙扎勿林,微笑说:“是被路勃勃骗来的不假,可人家不是俘虏,人家受骗,也是为了来投奔你,你转手让他去做战俘,去过猪狗不如的生活,人家不失望嘛,不行,你得把他手下。”

        狄阿鸟说:“谁说他不是俘虏的,也是路勃勃骗你的话。”他偎过去,说:“另外一个,不也送去,不是我不要,是人家看着咱家——”

        李思晴赌气打断,说:“你别骗我,阿过告诉我,那个是你弟弟身边的人。”

        狄阿鸟不禁拍了拍额头,叹道:“这个阿过,什么都透风。”他坦然承认,又说:“我弟弟的人到我身边,牙扎勿林也到我身边,凭空冒出来俩人,路勃勃的那点小把戏儿,能用么,别人就一点儿也不怀疑么?!我让他们去俘虏营,因为那里都是游牧人,他们俩有力气,有胆量,怎么会是去受苦?!”

        李思晴赌气不吭。

        狄阿鸟又说:“这些话都不该给你说,你今儿病了,就算了,你想,这么多俘虏,朝廷会怎么处置?!到京城献俘?!杀个干净,就地安置,还是编签成军?!”

        李思晴愣了愣,掰着指头,重复一遍,说:“杀个干净不可能。安置。”

        狄阿鸟扬了巴掌,在她头顶印一下,在她眨眼的时候,轻声说:“当地拿什么安置?!这里是战边,安置他们,安全么?当地不安置,还能安置去黄龙以南,那里人多得不得了,生熟鞑子,大小光棍一起安置?!”

        李思晴又猜:“难道朝廷还能把他们编成一支军队?!那谁指挥得动呀,不是更危险么?!”

        狄阿鸟笑笑,说:“你这个没记性的女人,西陇不也是有一支鞑子兵么?!要说,安置不容易,那是因为他们的习性,因为他们不会耕作,没有老小家眷,安置相当于管制,两边都不讨好。可是把他们编签却不一样,编签之后,就是以夷治夷,朝廷只需将心比心,对待首领的比白羊王对他们好,就行了。像现在一千鞑子兵,在草原上,大致相当于千户,没有一个贵族舍得轻易交予他人千户一职,那是世袭的,通常还都是自己的亲信,手足,要是交给其中的几个人,他们回到草原,只是某个大贵族的仇敌,只是一个平民,奴隶,在这儿,却是个贵族,生活安定,不需要不停打仗,恐怕比朝廷自己的将领还要忠心。”

        李思晴高兴地说:“你是说,我们把牙扎勿林他俩送去做校尉?!”

        狄阿鸟又在她头顶印一记,说:“你以为我这个司长官,说给他们校尉做,就能给他们校尉做?!”他看李思晴撇了撇嘴,连忙说:“不过,我可以指点他俩,迎合朝廷,校尉未必能当得,兵尉倒不难。”

        他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朝廷要是杀他们,我就帮助他们逃走。我阿弟那儿要人。”

        李思晴咬了一会嘴唇,最后下定决心,把手按到他腿上,说:“阿鸟,你带着我们,也去你阿弟那儿吧,那样,我们就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了。”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是朝廷的人。”

        李思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脱口说:“你说谎。”

        狄阿鸟指指帷幄下睡着的棒槌,嘘了一声,小声说:“我确实是朝廷的人,叛主而逃,天下不齿,算了,别再议论这些了,睡吧。你一个女人,想得多了,就变成阿章那样的了。”

        李思晴往被窝一钻,转个身背对着他。

        狄阿鸟笑了笑,靠背躺下,小声说:“你也不想想,我带着你逃了,你父亲和你哥哥他们怎么办?!九族株连,你也肯?!阿晴,别赌气了,转过来。我答应你哥哥,好好待你,一定不会食言,一定不会让你吃苦太久。”

        李思晴转过身,却又哭了,说:“我只要你答应我,把命保住。”

        狄阿鸟无比感动,动容说:“我还用答应你么?!我的命,我不爱惜么,我比谁都要爱惜。”他轻轻拍打李思晴,安慰说:“睡吧。你还病着,明天咱们杀只羊,给你补一补。”

        灯火一暗,李思广走时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一遍一遍地说:“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狄阿鸟的眼眶湿润了,小心翼翼地抽抽鼻子,把胳膊放到李思晴那儿,让她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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