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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十节



        .

        都到吃午饭了,坐在大堂的狄阿鸟心里渐渐不安起来。(看文字手打就来hao123-)他就是不看也知道,外面站着邓北关,要迫不及待地带走自己,之所以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是在顾及一堆、一堆的百姓,而到了午后,饭吃过了,看热闹的也会觉得不新鲜,人一下就要散个大半儿,而安县长要是还不回来,难保他不动手。

        邓北关那儿不是衙门公堂,而自己本身是流囚,囚官审囚徒,那性质就变了,没有案卷交送三法司,可以没有外人,可以不公开,就是人家想要万全起见,找点证据,也肯定先大刑伺候,为囚徒松一松筋骨。

        狄阿鸟还真不舍得人家给松这个筋骨,按他的意思,松坏了,给老子养老不?!再找人家的答案,养老?!你美了。先松坏,再想你修长的脖颈呀。这样一来,他心底的答案就是:白痴才陪你?!

        可是不答应,要有个不答应得决心呀。狄阿鸟不得不闭上眼睛,平心静气为自己要不要在邓校尉面前束手就擒打算,看起来,他现在是镇定得很,而实际上,他已经骂了安县长的娘,最后也不把安勤当成救命稻草,反而特别地想见樊英花,想让她来自己跟前说说,自己是不是只能反抗,然后按他老娘和樊英花本人的意思,逃之遥遥,一口气走了几千几百几,在大漠深处喘气儿!

        樊英花这会儿却根本不给面见。

        没错,邓校尉要露面,她自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商量咋办。

        可是,她可以派个人来呀。

        狄阿鸟心想:你不是想让我跑吗?!关键时候怎么不来说服我呀,快呀,来说服我,说服我,我就跑,说不服我,我自作自受,过了这会儿,邓北关肯定进来,到时你想让我跑,我也因为犹豫,跑不了了。

        樊英花却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心中开始犹豫,她正在衙门对面儿的酒楼上约了人。而邓北关就在她脚下。

        邓北关倒跟狄阿鸟预想的差不多,在酒楼下边儿坐立不安地走趟趟。

        他不只是顾忌百姓,在等百姓散,他也根本不相信这些百姓会散,只道自己儿子招了众怒,只道这些百姓一心保护着博格阿巴特。

        昨天晚上,他就有心组织些人,夜捂博格阿巴特了,肯定得组织人手呀,肯定得去捂呀,虽然自己没有见过博格阿巴特,可也知道他是个武人,下头还有家奴,不说他本人有没有万夫不当的本事,京城组织大批好手杀他的事儿还有人在耳边不断说起,何况他的箭术,也传得沸沸扬扬,他一旦反抗怎么办?!当然得组织人手,而且不能动用外人,走漏消息,是吧?!可自己府上的人,被王志给看管着,自己在短时间内,拿什么秘密抓捕博格阿巴特?!就凭身边现在这几个?吃饭可以,出去办个事,也可以,让博格阿巴特束手,难,太难了,弄不好,反而会出事,出大事。

        上午,他还在权衡不定,想知道自己动用屯卒,会不会使得王志提前插手,女儿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告状,要不是跟着个李思晴,他根本就想不到,儿子惹的竟是博格阿巴特,他当时背脊凉了半截,生怕儿子有散失,惊起就问:“平儿呢,人呢。”得知邓平不碍事,他心口的大石才算落地,这时才想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以当行市上的博格阿巴特不知名,不知归属,是个滋事的普通人,这就匆匆动用屯田处的兵卒,一边找到邓平,拳打脚踢地警告,一边等着要听好消息。

        这好消息半天也没来,倒是传来博格阿巴特空手杀人,一击毙命,而刘公明突然背叛自己,军民一齐簇拥博格阿巴特去县衙自首的消息。

        那些兵卒也的确不是营兵,平日维持个秩序,抓了流犯,打打架,斗斗殴行,别的,很难指望,但你也不能突然就忘了上级的命令,去同情一个普通人呀,难道你们都知道他是博格阿巴特,都怕他怕到骨子里?!

        这样,邓北关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影响。他能不受影响吗,博格阿巴特本就是一位传奇性的人物,至少能以弱胜强,杀败拓跋巍巍,撵得那位一国之君兔子一样逃亡;至少一进关中,西陇人透露出十二分爱戴,围之不散;至少他以极少兵力连溃朝廷大军;至少上百好手在长月狙杀,他却还在活着。

        这样的一个人,鬼才知道为什么百姓和兵卒都突然反常?!

        因为他当众说了几句话?!不全是,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谁不会说,为他的义举感动?也地肯定不全是,只能说明他神奇,他不是自己说抓就能抓,说杀就能杀的。这些百姓要干什么?!谁知道,自己进去抓人,护住他怎么办,到时,自己是不是找了个马蜂窝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看他带着几个人,匆匆来跟安县长要人,可压根就没有强抓的决心和自信,只是在一旁观察着这些军民,最后一咬牙,反过来派人去找王志,去找安县长,理由很充足,自己的兵突然不听自己的,百姓好像要闹事,我管不了,你们一个主兵,一个主民,赶快来,咱们一块儿商量,一块儿解决。

        安县长一时找不到,王志刚刚骑马来过,听说这么一回事儿,一点也不担心,更没进县衙,只留下一句:“没什么,反正人家也投案了,是非曲直,等安县长回来,让他断一断。倒是你,我不想说你,又不得不说你,说你什么好呢,把你手底下的人好好管管,他们怎么不是乱跑,就是跟着百姓看热闹呢?!这样下去,你的校尉还要不要当下去?!”

        邓校尉灰头土脸,却又哑口无言。

        他不敢再指使自己的兵抓博格阿巴特,只是试着让人撵这些兔崽子回去,可这个看着走了,那个又来,叫亲信去跟前问问,卒也好,民也好,口径都相当一致:“里头这个人真是条好汉,一脚下去,人在地上不动了,一把拎走,墙撞个大窟窿,人家还敢作敢当,不但不跑,还来县衙投案,按说这样的人就不该治罪,交给王志将军得了,让他在王志将军那儿多杀胡虏嘛。”

        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不是在告诉自己,百姓会护着这个人么?!

        能硬来么?!

        没错,这就个马蜂窝,捣不得,可万一自己进去,百姓们起哄,他趁机反抗,他不反抗的可能有没有,有,也许以前有,而那时自己不知道,但现在,刘公明和他在一起,刘公明肯定出卖了自己,自己上次想法设法杀他的事儿难免要泄露,他肯定反抗。

        难道自己非得放弃不成?干脆放弃回家算了?

        自己不也是刀架到脖子上了?!

        博格阿巴特被安县长收监,自己就不能第一时间抓他了,自己不能抓,不能置他于死地,老神仙给自己的主意就用不上,面临的危机该怎么缓解呀?!自己坐在家里等死?!等着王志把自己弄倒,追究一屁股的事儿?!

        他走不是,进去了又再也没有余地,只好在对面酒楼中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上头的樊英花早知道邓校尉就在下面,却装作不知道,细细品茶,过了一会儿,钟长老带个人,匆匆赶过来,一来就因眼前的事儿探她的口气,问她怎么无动于衷。她却只是让钟长老坐,说:“福往往伏在祸中,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我担心什么?!”

        钟长老看她胸有成竹,只好陪坐。

        眼看天就要晌午了,他们这才“恍然”发觉邓校尉,摆一桌酒席,请邓校尉上楼。

        邓校尉是通过最为可靠的人认识他们的,对他们相当信任,还感激上午的时候,樊英花拉住狄阿鸟,不至于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害,落下坐后,几番道谢。樊英花假装不解,惊讶地说:“道什么谢?!令公子和人发生口角,我不过居中和事而已。他还恨着我呢,冲我好一通骂,我只好罢手不管。这不,两边还有了死伤,我倒想看看官府要怎么判?”

        邓校尉讶然道:“这还不该谢?!你不知道死的这个,是被人一脚踢死?!”

        樊英花假装不知,说:“我后来走了,一脚踢死,这么严重?!哪里踢中要害了呗,这样的事儿,十回也不见一回,对两边说,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事儿。”

        邓校尉听他这么一说,确定他是真不知情,想起那个博格阿巴特摆在县衙大堂,自己就是无可奈何,叹气说:“什么十回不见一回,根本不是碰巧?打杀了人,人家还把人脑袋撞个稀烂,红的,白的,涂了一墙!”他移了个身,为了让对方相信,确实是对方救了邓平一命,低声说:“那人就是凶人博格阿巴特,不是你,也许平儿非吃大亏不可,我来敬你一杯,祝愿你在此地发财,也一定发财,为兄保证。陆川的事儿,你也别担心,我只要不倒,不会让他进去的。”

        樊英花却拿出一分震惊的模样,她也确实不知道“红的,白的,涂一墙”的那场面,呆呆半晌,问:“大人,你说的是真的,他竟是博格阿巴特?!我还以为是个可以一交的朋友,噢,对了,我听说,朝廷上下来人了,要——”她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

        邓校尉对她知道这些不奇怪,陆川就是他陆家的人,旁支,一直都跟着这边的直系老幺打转儿,因而点了点头,苦恼地说:“真让我抓了他,杀了他,也许陆川他们过两天就会被放回来,可问题是,我现在拿什么抓他?!他现在就在县衙里面,可我,要是陆川在就好了,现在的人,没几个靠得住的。”

        樊英花沉吟片刻,略有斟酌,小声说:“大人,我听说他是来投案自首的,他能投案,大人为什么不能抓他?!”

        钟长老脸色大变,急急看住樊英花,樊英花却立刻在下头踢他一脚,让他镇定,而后又说:“为什么不进去抓他,还要谁,您进去就行了,先用话稳住他,他肯定跟你走,随后,他就在咱手掌心上了,想怎么样怎么样?!”

        邓校尉知道他说得在理,却是下不了决心,张口道:“可他是博格阿巴特呀。”

        樊英花狠色狞笑:“博格阿巴特也是人,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您要是不抓他,过了这个时候,安县长回来,有这么多百姓见证,很难定他死罪。”

        邓校尉有同感,叹息说:“是呀,毕竟早晨的事儿,是咱这边的人先动手,何况,我必须得抓他。”

        樊英花投手一指,督促说:“快去呀。大人,你要是不去,非后悔不可。”

        邓校尉带的人却还是求神拜佛,希望邓校尉不进去,自己几个不用碰那危险,眼看邓校尉就要被这个阴阳怪气的,真假难辨的公子哥儿说服,急了,问:“你怎么知道?!”

        樊英花看了他们一眼,自信地说:“我就是知道,再怎么说,我也和他来往过几回,他这个人,固执,他要自首,就是相信朝廷,他要相信朝廷,他明知道你杀他,他都不跑,大人,您要是信我,赶紧去,现在就去。”

        邓北关再留在这儿,难免被人看不起,只好咬一咬牙,“噌”地站起来,回头看看哥几个,下决心说:“去。”

        看着他人下了楼,钟长老傻了眼,良久,良久,收回目光,让人把了风,小心翼翼地问:“姑爷惹您生气了?!还是,您改变了主意。”

        樊英花不懂声色地跟他夹了些菜,说:“叔叔多吃这个,味道不错,当归煮的。”

        钟长老低头看看,哪有心思,说:“婚姻大事,可不是孩子过家家,您怎么?”他说:“老朽也不是没观察过这小子,我其实,其实也觉得他不错,至少当今天下,能配得上,咳,不多,他就是一个,就是年龄小两岁,性格不沉稳,有时候爱胡闹,谁都有胡闹的时候,当年,你爹年轻的时候,也是——”

        樊英花无声地笑了几下,没好气地说:“他没惹我,我也没想让他死,我只是在帮他下定决心,钟叔叔您想,他在中原,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就像是在刀山上走钢丝,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而自己又有所期待,固执而不听别人的劝告,就不怕万一吗?!他阿妈为此千叮嘱,万嘱咐,让我想方设法把他弄走。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有时候都不得不顺着他点,假意逢迎着。我弄不走他,也无计可施,现在只能逼他,逼他下决心,逼他在生死关头,做出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钟长老幡然醒悟,说:“你是说,他明知道这个邓大人要害他,到了跟前,还是不是愿意被抓,如果他反抗,那他只有逃亡,只要他愿意逃亡,依靠他和您在雕阴城的基础,想逃出去并不难。”他还是有疑问:“可他要是不跑呢?!”

        樊英花笑笑,说:“那就让他慢慢等死好了。”

        钟长老骇然道:“小姐说笑了,您还是对他的反应有一定把握的,对不对?!”

        樊英花说:“不对,我没有把握,我反而觉得,他肯定愿意让邓校尉带他走。”钟长老忍不住,“啊”了一声。樊英花这才接着说:“不过,抓进去,他还会有侥幸心理吗?!这时救他走,他还不走吗?!他手下有赵过,还有个可以信赖的年轻人,都是勇将,真到了必要时,我们这儿就是陆川放不出来,也可以找到三、五个好手,加上他布下的几颗暗棋,邓校尉的牢房,不过是间干草铺子,一蹬就开,过去数日,还未必知道是谁干的。”

        钟长老反问:“他也在雕阴布下了棋子?!”

        樊英花点了点头,说:“没错,很多你想不到的暗棋。比方说那个姓李的老家奴,我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似乎,很有联络能力。那个陈绍武校尉,也许不会跟着他去造反,但在他旨在逃命的关键时候,也一定肯在底下帮忙,最要紧的是,他手里还有一支数百人的马队,而且已经出了河东,差不多抵达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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