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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任天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师过誉了,在下不过是懒惰吧。如果只需三五天时间就能练成绝技,我也不妨下几天工夫。古往今来,凡成大事的英雄豪杰,并没有谁是完全靠武功成就伟业。武功对人虽然有所帮助,却也不用过分夸大它的作用。”说着他站起身来,‘旧寸候不早,大师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菩提生目送着任天翔离去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暗叹:这小子实在有些特别,其心胸之豁达洒脱,竟不在佛爷之下。

第二天一早,商队继续上路。山势渐渐陡峭,四周尽是崇山峻岭,几乎无路可觅。随着地势升高,任天翔与不少伙计开始感觉胸闷气短,唿吸不畅,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平日更多的体力,数日后快到山顶时,任天翔和不少伙计相继病倒,不仅浑身无力,唿吸困难,吃饭时,不少人虽勉强吞下一点食物,但很快又呕了出来。商队中除了巴扎老爹、昆仑奴兄弟以及菩提生、褚氏兄弟和几个身怀武功的刀客还算正常,其他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巫神的诅咒!”褚然走南闯北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虽然他还能勉力支撑,但已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来到昏昏欲睡的任天翔身旁,低声道,“公子,这是一片被巫神护佑的国度,外人贸然闯人,必遭巫神的惩罚。行脚商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走大沙漠,莫人沃罗西。以前我只当是夸大之词,现在看来,沃罗西比沙漠更加可怕。如今伙计们大半病倒,没病的人也只是在勉力坚持,照这样下去咱们无法越过昆仑。我看,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任天翔看看众人,只见大多萎靡不振,就连体壮如牛的褚刚,也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片渺无人迹的雪域高原,是否真有巫神的庇佑。这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放弃,但看到近在咫尺的昆仑雪峰,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沉吟良久,他勉力喘息道:“将重病不能行的伙计和不愿再冒险的人留下,让他们原路返回。其余人愿意跟着我冒险的,就随我继续前进!”

商队很快分成两部。经过分派,任天翔带着不到十头耗牛的货物、褚氏兄弟、昆仑奴兄弟、巴扎老爹和另外两名尚有体力的刀客,继续向昆仑雪峰进发,其他人则带着病倒的小泽原路返回于田。至于菩提生,巫神的诅咒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商队越是向上走,那种唿吸困难、举步维艰的感觉越发明显,任天翔甚至到了只能靠两个昆仑奴轮流背负前进的地步。众人心中充满了对巫神的恐嗅,只有任天翔依旧不愿放弃。

商队已经来到雪线之上,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翻越两峰相夹的山口时,更是狂风唿啸,飞雪漫天。幸好巴扎老爹和昆仑奴有经验,他们在雪地中掘个洞穴,让人畜进人洞穴中躲避,只等风雪停了后再走。

众人食不知味地吞食着干粮,褚然仔细问了巴扎老爹半晌,然后对任天翔道:“巴扎老爹说,只要翻过前面的风神口,再往前便都是下山的路。照他的经验,今夜风雪就该停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可翻越风神口。”

任天翔疲惫不堪地歪在毡毯之上,听到这话脸上稍稍泛起一丝笑容。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对垂头丧气的褚氏兄弟和两个刀客道:“这一路虽然艰苦,但只要走过一次,以后也就有了经验。待明天翻过风神口,往下的路就好走多了。我从来不信巫神的传说,如果这山中真有什么巫神,他一首先要诅咒的应该是那自称是佛的菩提生,其次是背叛沃罗西的两个昆仑奴,他们都没事,可见巫神只是个穿凿附会的传说罢了。”

“可是,口自们为何两眼发晕,唿吸困难?那些沃罗西人却一点事没有?”一个刀客慑懦道。他是褚然从龟兹雇来的帮手,名叫赵猛,与另一个刀客周刚是同门师兄弟,是仅剩的两个追随任天翔到此的刀客。

任天翔勉力笑道:"我想,那是咱们还不适应这雪域高原的恶劣气候,不像那些沃罗西人,生于斯长于斯,早已适应了这种环境。不过我想银月、静安两位公主以及她们的启从既然能适应这高原的环境,咱们迟早也能适应。

只要咱们坚持下去,迟早跟那些沃罗西人一样,不再惧怕什么巫神。“听任天翔这样一解释,褚氏兄弟和赵猛、周刚心下稍宽,不再对莫须有的巫神感到那么恐惧。褚刚侧耳听听雪窟外的风声,点头道:”风声小了很多,今夜大概就会停了吧。“众人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体息,突见一直盘膝打坐的菩提生猛然睁开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瞪着虚空,神情骇人。任天翔忙问:”大师,怎么了?"

菩提生“嘘”了一声,指指雪窟之外,涩声道:“你们听!”

任天翔侧耳一听,隐约听到风声中夹杂着一丝阴郁尖锐的笛音,笛音不成曲调,如发自地狱最深处怨魂的哀唿,于幽怨哀绝中饱含着无尽的仇恨,就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令人从骨髓一直冷到灵魂。在这样的天气,在人迹罕至的昆仑雪峰,实在不该有人出现,尤其那笛音,更像是冤鬼在哭泣。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

巴扎老爹突然向着笛音传来的方向翻身跪倒,浑身战栗甸甸在地,嘴里用沃罗西语结结巴巴地念叨着什么。两个昆仑奴手握刀柄紧紧靠在一起,阴沉的眼眸中闪烁着仇恨与恐惧交织的寒光。

任天翔对褚然示意道:“巴扎老爹好像以前听到过那笛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褚然依言用沃罗西语向巴扎老爹发问,他却充耳不闻,只抖着身子低声祷告。直到那笛声消失多时,他才慢慢直起身子,众人这才发现他两眼空茫,脸上已为冷汗湿透。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褚然问,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笛音,但天底下没有任何竹笛,能吹出如此阴郁尖锐,如冤魂哭号一般的声音。

“我……我不能说!”巴扎老爹上下牙依旧在“咯咯”作响,脸上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恐,望着虚空喃喃道,“这是一个警告,咱们再不能往前走,不然……”“不然会怎样?”褚然追问道。巴扎老爹憋了半晌,终于颤声道:“不然咱们有可能就会变成那种笛子。”说完赶紧翻身跪倒,向着虚空连连磕头祷告。

众人闻言,都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人怎么可能变成笛子。褚然再问巴扎,他却缩在雪窟角落,眼里满是惊恐,再不愿说半个字。

“阿弥陀佛!”菩提生宣了声佛号,轻叹道,“你们不用再问,他是被旁门左道的巫术吓破了胆。佛爷既然到来,终要让佛光驱散这雪域高原上的所有蛆翘和魔障。”说着他盘膝打坐,螟目念起了令人昏昏欲睡的佛经。说来也怪,众人虽然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但在他那“哦嘛呢玛呢吟”的念叨声中,心神渐渐平静,就连巴扎老爹也不再颤抖。


第二天一早,两个昆仑奴推开堵在雪窟洞口的浮雪,但见外面阳光灿烂,暴风雪过后的天空纤尘不染,蓝色的天幕深邃幽远,天高地远,令人心旷神怡。

难得的好天气令众人神清气爽,任天翔也觉得唿吸不再那么急促艰难。他扬鞭指向风神口,振臂高唿:“出发!”

04、论佛

众人牵起牦牛鱼贯而行,慢慢翻过旅途中最高的风神口,但见前方豁然开朗,无数山峦险峰俱在风神口之下,在极远的天边,隐约可以看到如茵的草原与天相接,恍若天上仙境,令人目醉神迷,无限向往。

众人一声欢呼,纷纷加快了步伐,下山比登天轻快许多,不到半个时辰,风神口就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前方山势和缓,一路行来,比昨日轻松了不少。原本那种浑身乏力、呼吸困难的感觉渐渐消失,大家皆觉神清气爽,巫神的诅咒似乎正离众人而去。

任天翔已勿需再由两个昆仑奴背负,他紧跟在巴扎老爹身后,不顾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大步走向前方那神秘国度。巴扎老爹原本不敢再往前走,经褚然又是好言笼络又是虚言恫吓之后,总算勉强带着商队继续前进,不过他的眼底,始终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转过一个山坳,任天翔突然看到不远处稀疏的冰雪中,有块暗红的岩石突兀地立在那里,显得十分古怪。这一路走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鲜红的岩石,正要请教,突见巴扎老爹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往回跑,却被殿后的褚刚一把抓住。巴扎老爹拼命挣扎,眼里写满了无尽的恐惧。

任天翔顾不得理会巴扎老爹,好奇心驱使他缓缓走向那块怪异的岩石。当他终于看清那团暗红色的东西时,顿觉腹中一阵翻滚,差点将先前吃下的干娘全给吐了出来,浑身也不由簌簌发抖。

那不是一块红色的岩石,而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赤裸人体,鲜血早已凝固成冰,在那薄薄的冰血之下,是一条条绷紧的肌肉,纵横交错的血管以及白森森的肋骨:他浑身上下既然没有一寸皮肤!在它身后,两行殷红足迹犹如鲜艳的路标,静静地指向远方……

众人围在那团血肉模煳、寸皮不剩的尸体周围,谁都没有说话。剥了皮的动物有人可能见过,剥了皮的人大家却都没见到。褚然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了个身,仔细查看半晌,低声叹道:“奇怪!尸体上并没有其它伤痕,这怎么可能?除非他在剥皮前就已经死去,可这些血足印又是从何而来?”

“死人不会流血,他是在被剥皮才后才一路逃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