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但是贾府提供的名单中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要疏远的,有些人家还是需要交好的。除此之外,贾敏还要借此和原本有些疏远的清流拉近关系,因此这礼单需要斟酌斟酌再斟酌,实在是累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霁玉并不是圣父,此时的表现完全是个亲戚对外祖家的正常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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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为年礼之事叫苦连天,却不知道比起皇帝来说,她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能够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只是这事到了新皇这里,这个喜悦程度就打了一点折扣。以前新皇登基,都是前一任皇帝龙驭归天,到了他这里,他的父皇还在上阳宫活得好好的呢。上皇虽然退位,说是要在上阳宫颐养天年,可是不代表他就不问世事了。因此新皇在朝堂上说话做事不免会受到掣肘。

本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任何一个有壮志雄心,有能力的君王都不容许“卧榻之侧容他人鼾睡”,但是新皇不得不忍耐。当年因为义忠亲王一事,皇帝发现了几位成年皇子底下的小动作,所以在剪除义忠亲王的党羽之时,也顺便将几位皇子的臂膀砍掉了,而后对几位皇子也防范了起来。新皇作为皇子时,韬光养晦,摆出一副不争,忠心办差,一心为上,愿为贤王的姿态,正是这副实心办事的低调态度入了上皇的眼。上皇觉得他为人忠厚孝顺,性子坚毅果敢,干练有才,严猛行政,有开拓气魄,能够承前继后,执行以前的正确政策,并发扬光大,革除以往积弊,敢于创新,所以传位于他。

新皇未登基之前,因为办差多年,所以对朝廷的弊病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所以登基之后,新皇就在心里定下了清吏治、开财源、查亏空,这三大政治任务。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新皇登基,并不意味着马上就可以办你想办的事情的。因为想要办事之前,你得有人。朝堂上的人,大部分是上皇的人,与新皇并不特别亲近,未必肯卖力帮新皇做事。何况朝堂上,除了上皇的人,还有其他几位皇子的人。以新皇作皇子时暗中拉拢的人手,在朝堂上并不占优。

国家并不太平,自上皇晚年起,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不过相对天灾而言,人祸更厉害些。贪污,土地兼并越发严重。这么大的国家,哪一年没个灾害呢!不是这,就是那,反正没个消停的时候,受灾的地方只是减免赋税已经是好的了,更有甚者,若是灾害严重,还要国家拿出钱来赈灾。每年要支付河工的费用,整个宗室的花销、各级官员的工资,各项工程的支出,一年的赈灾预算,兵丁的粮饷,偶尔还有个地方叛乱需要武装镇压一下,……岁入不见涨,国家的收入收的赶不上花的快,财政入不敷出。

财政的解决方法,归根到底不过“开源节流”四个字而已。只是节流,怎么节?新皇登基之后,后宫的用度已经削得不能再削了,再削就不成样子了。何况他这边省出的一点儿相对整个国家的财政费用来说,不过千盅一粟,杯水车薪。再说,上阳宫那边还有上皇、上皇后、诸位太妃,那是不能省的,不能因为上皇不当皇帝了,你就“苛扣”其用度而且,不但不能省,为了表示孝心,反而要更上一层楼才是。所以虽然新皇这边俭省,但是整个后宫的费用并没有缩减,反而增加了不少。

除了从后宫用度上节流一点,下面哪里还能有节流的地方?官员的工资?工程的支出?兵丁的粮饷?……哪一项都是不能省的,否则就要出乱子了。不能节流,就只能开源了。作为“以农为本”的古代封建社会,国家的整体政策是抑商的,想从商业活动中增加一点国家收入,并不太现实,因为国内关于商业的关卡其实不少了,再加税,行商变流民,比农民起义要方便的多了。

打不了商业上的主意,那么只能在土地上下功夫了。本朝立国近百年,因为高祖和太宗深知百姓深受前朝之苦,所以为了修生养息,下了“暂不加赋”的政策。上皇继位,因为他重名,爱惜羽毛,所以在登基伊始,宣布他执政期间“永不加赋”。经过高祖、太宗、中宗、上皇四代“轻徭薄赋”、“鼓励农桑”、“与民休息”的政策,经过前朝战乱而荒芜的田地大量被开垦,人口增长迅速,可是国家的岁入却不见增加。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世家豪门疯狂的兼并土地,这些人有特权,可以不用缴税,所以本应该是国家的收入却流入了私人的腰包。那些丧失土地无以为生的百姓无奈之下沦为流民,形成了匪患。国家还要为此买单,掏钱,平叛。

虽然用“烽烟四起”来形容稍微夸张了一点儿,但是目前真的差不多是年年有人造反,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绝不是简单地一句“天灾所至,奸人作乱。”就能解释的。上皇也知道问题所在,但是就这么放任自流。好外的说法是想维稳,事情不到了跟前就不想下狠手。因此上皇被赞誉为人宽仁,老成持国。

实际上不是上皇要作“仁君”,而是无可奈何。前朝之所以覆灭,除了末帝无道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世家豪门盘根错节,上辖君权,下则强取豪夺。末帝无法打压世家,对朝政也无法做到从容掌控,收发自如。以至于当时的朝廷中,大臣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相互倾轧;地方上,各级官府拼命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最后,生活困苦的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纷纷揭竿而起。而各个世家看见前朝国运无法可挽,也纷纷投靠新主,以其财势,依旧占据高位。

新朝初立,高祖和太宗皇帝吸取前朝的教训,竭力打压世家豪门。这些世家被压制的喘不过来气来,龟缩起来。当年,上皇前面有三位嫡亲哥哥,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因为眼疾无法成为储君的人选。因此嫡长继承制在这里失去了作用,作为嫡出的他和两个哥哥都有竞争皇位的资格,只是他在众人眼中一向不显,想要脱颖而出比较难。无计可施的他与备受打压,生存空间被压缩的世家豪门结盟,在他们的帮助下,登上了帝位。

登基后,有“从龙之功”的世家豪门得以大肆封赏。在上皇不注意的情况下,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些世家高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想处置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他又缺乏“断尾求生”的魄力,狠不下心来,只能尽力将世家豪门的势力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之所以选五皇子为帝,上皇正是看中他坚毅果敢的个性,觉得他不会被世家豪门所辖制,能够革除国家的弊端。

本来上皇退位之前发布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无不是针对国家的弊病,新皇登基之后只要贯彻执行就行了。但是上皇在位时用的人,大多是利益的即得者,如今这改革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所以在朝堂上虽不敢明着反对新皇,但是阴奉阳违,以致政令难以贯彻执行。本来新皇的几位兄弟对这个平时不显眼的兄弟拔头筹,成为皇帝就心有不服,所以不仅不帮他,还跟着一起作对,想着能不能浑水摸鱼,把他撵下台。

好的政令,需要好的执行者。否则明明是好的政策,被下面的人歪曲扭意,变成坏事的也不是没有。因此新皇虽然知道国家弊端所在,也只能暂且不动,想着把人理顺再说。想着提拔新人顶旧人,但是在上皇这里受了阻。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不假,但是新皇登基,为了表示孝道,又有“三年无改父道”这一说。何况上皇现在还好端端的在上阳宫,你就开始提拔新人,罢黜他的人,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上皇做了多年皇帝,一言九鼎,大权在握的那种感觉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这边刚退位了,你就开始更换朝臣,这让上皇怎么想?他绝不允许新皇架空他!因此上皇又护在里面,以至于新皇举步维艰。

经过几年的小心经营,新皇到底在朝堂上重要部门安插了几个自己人。这日他在勤政殿听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陈大人汇报。听完之后,新皇叹了一口气,道:“每年漕运的粮食在路上至少要损耗两成以上不说,而且耗时良久,征发既众,服役又长,以至失误农时,弊处多多。说起漕运的弊处,朝堂上的人只怕口沫翻飞,说上两天两夜都在不在重复的,但是一说到改漕运为海运,下面的人却顾左言他,应者寥寥。为什么?还不是漕运上可以牟利之处多多,若是改漕为海,他们还怎么捞钱去!……”

“啪!”一本走着丢在陈大人的眼前,皇帝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是通政司报上来的漕运牟利的法子。把船上的新粮新绢跟沿途的奸商偷换成浸过水的损坏品,然后就报称路上遇风雨毁损,借此牟利。这还算小道,更大胆的则直接报了倾覆的都有,那些奸猾小人,上上下下打通了关系,就连追赔都追赔不到他们身上。漕船侵盗严重,因此漂没的物资,最后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在路上路过的州县加征而得以补充。……此项征购本就对地方民力是个负担,偏地方上还勾结起来,加征之数倍,全不顾州县民生死活。这捞钱的法子真是想绝了,真是让人佩服!真是该杀!该杀!……”

一连说了几个“该杀”,皇帝怒气未消,嚷道:“国库入不敷出,国家没钱,钱都到哪里去了?都让这帮子蛀虫给贪了!可恨,朕还无法下令彻查,更不能严惩!”说道后面恨恨的使劲用手掌拍着桌案。

作为铁杆帝党,新皇的心腹,陈大人知道皇帝受上皇掣肘,若是彻查下去,从下到上,能拎出一大串,这样的话,能空出好多职位,方便新皇这边安插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