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师父,原来你是会死的。”

是刚才在山上看到自己被怪物打伤,吓到了吧?

张三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发,把他塞进被窝里,又把他的战利品金鳞放在他枕边,说:“说什么傻话,每个人都会死的。”

“可是……”

“好了,睡觉睡觉,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张玄像是困了,没再多缠他,闭上眼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6、第六章

第二天他们没能如期赶路,因为张玄病倒了,从早上醒来就高烧不断,迷迷糊糊的一直说梦话,这把张三吓到了,抚养张玄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生过大病,突然来这么一次,他真有点措手不及,又是喂西药又是灌符水,折腾了一天,高烧才总算下去了。

聂行风反而没担心,他知道那是张玄昨晚神力爆发太急,身体突然之间承受不住造成的,看着他难得的蔫蔫的趴在被窝里一句话都不说,既可怜又可爱,忍不住趁张三扶他吃药时戳戳他的脸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可以稍微控制四肢活动了。

也许他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完全从张三身上脱离出来——在发现自己并非是意识附体后,聂行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他还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但总算明白,他是可以自主自己的行动,跟张三分离开的,但很可惜,张三意志力太强,等他身体稍微复原后,聂行风就又恢复了不能动的状态。

又过了两天,张玄的病完全好了,可是高烧过后的他一直都没精打采,张三催他赶路他也提不起精神,趴在床上赖着不走,央求:“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去你家了。”

“为什么?”

“他们都是坏人,赶你出师门,现在突然又让你回去,一定是想要回索魂丝,你受了伤,打不过他们,会[奇书网]吃亏的。”

张三心一动,张玄说的这些他也想过,不过他对法器的执著远远没有对美容那么大,而且索魂丝是师父生前传给他的,若是他人觊觎法器,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去拿。

他拍了张玄一下,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背到背上,拎起包裹离开,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想要索魂丝。”

“不是啊师父,我觉得……”

张玄趴在张三背上,紧密的贴靠,让聂行风可以清楚感觉到他不稳的情绪,像是要说什么,却半路停下了,抿着嘴想了一会儿,说:“那师父,你路上传我法术吧,我想变得更厉害。”

张玄个性懒散,学法术一向热情有余勤勉不足,难得听他主动提出练功,张三愣了一下,想起那晚他制伏神兽时的气势,微笑说:“你已经很厉害了,师父再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经历了那晚的恶斗,张三伤势颇重,幸好张玄跟神兽要了那滴龙泪,以龙泪做引子,配合伤药服用,伤好得很快,剩下的龙泪他又照珍珠那样砸碎磨成粉,做成药霜养颜,张玄好奇,也想拿来用,被张三推开了,说他一个小孩子,不需要用这种东西。

于是路上没事,张玄开始琢磨怎么使用自己的战利品,那枚金鳞看似漂亮,但其实没什么用处,当镜子用太模糊,当金子使,它又不是真金,张玄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把金鳞磨成匕首,刀锋锐利,又金灿灿的很漂亮,作为轻巧的随身武器对孩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越往西走,天气越冷,等张玄把金鳞终于完整的磨成匕首后,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西北边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雪山脚下。

“这山叫追云峰,我跟你这般大年纪的时候,都还没下过山。”

张三牵着徒弟的手沿石阶往山上走,看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峰,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感叹,聂行风感觉得出他心境很平和,像是看透世事,虽然有些怀旧,却不会去执著过往。

可惜他的心境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懂的,张玄攀着石阶,随口说:“难怪你路痴。”

凉凉的一句话把张三满心的感叹之情拍得一丝不剩,他气得挥起巴掌,张玄见势不妙,立刻像猴子一样飞快往山上跑去,此时已是深冬,山间大雪将苍松翠柏都染上了一层银装,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一条蜿蜒小径直通山顶,藏进氤氲雾气之中,看不到尽头。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峰顶,已是傍晚,北风呼啸,卷起松枝上的雪花,在他们面前飞舞,正前方是座古香古色的大宅院,老宅青砖碧瓦,飞檐各角上矗立着四方神兽及法咒雕纹,质朴而又壮观,门口有个跟张玄一般大小的弟子在扫雪,看到他们后迎了过来。

张三把收到的信拿出来交给小弟子,他拿着进去不久,就飞快地跑出来,对张三说:“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小弟子走进宅子,古宅百年不变,甬道石门,青松古井,仍是张三十多年前离开时的模样,记忆中的景象就像一张黑白照片,随着他的离去定格了,再在他回来的这一刻重新染上颜色,随着生命时钟的转动,让十多年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

他们刚进前院,迎面就匆匆走来几人,为首的是个年过而立,器宇轩昂的青衣男人,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袭相同的布衣长衫,衣袂在快行中随风飘起,立于这方雪色天地中,透出几分道风仙骨的味道来。

“三师弟!”

青衣男人快步来到张三面前,脚步停下,向他凝目端视,眼眸中透露出几分激动,手伸出来,半路却又停下,沉声说:“珽之,你回来了。”

张三的反应却平淡很多,聂行风只感觉到他的心轻微跳了跳,很快就沉定了下来,向男人躬身施礼,低声叫了他声大师兄,又跟其他人点了下头,说:“好久不见,大家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只是师父……”说到这里,大师兄眼神暗下,“三年前过世了,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还记挂着你,可是我们派人四处寻你都寻不到。”

气氛因为这个话题变得有些僵硬,聂行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大师兄在说话时,其他几位师兄弟脸色都有些悻悻,张三心绪也有些低沉,但随即便笑了,说:“缘悭一面而已,等哪天我死了,跟师父地下再见便好。”


众人脸色微变,一个略胖的男人对大师兄阴阳怪气地说:“我就说三师兄既然已经离开,就不会再恋旧情,你们却不信,当初师父最疼他,可你看看人家早已看破生死,根本没把师父过世当回事。”

“好了好了,马上便是师父忌日,三师弟难得回来,当年的是是非非就不要再提了,只要有心,现在祭拜也是一样的。”

打圆场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所有人中除了大师兄,就属他气场最正,看得出他的道法修为不在张三之下,只是那副笑容太和善,反而让人觉得虚伪,他说完后,目光投到张玄身上,问:“这孩子是……”

“我收的弟子,叫张玄。”

男人似乎对张玄身上的气场颇感兴趣,伸手想去掐他肩头,那是探他灵骨的意思,张三往前探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了,男人没在意,冲张玄笑道:“我叫张雪山,是你二师伯,这是你大师伯张洛,四师叔姬凯……这是小师叔曲星辰,师弟你看,你走的时候星辰还很小,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张三说的,随着张雪山的介绍,曲星辰急忙向张三施了一礼,却不像其他人那种寒暄,而是恭恭敬敬的师门之礼,他相貌俊秀,眉间却略带愁苦,像是有什么无法排解之事,压住了应有的英气。

张三回了礼,见张玄还瞪大眼睛左右乱看,像没听到似的,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就算对方是做戏,他们也要应付一下,以免被说失了礼节,于是拽了他一把,假意骂道:“还不叫人?哑巴了!”

“没有啊,”张玄仰头看他,一脸天真地问:“可是师父,你不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吗?我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师叔伯?”

聂行风就看到他说这句话后,一群人同时变了脸色,连大师兄张洛也一脸尴尬,似乎当年的事谁都不想提起,却偏偏被个孩子捅破了,可是童言无忌,也不能拿他怎样,只有聂行风跟张三知道,张玄根本是故意的,这家伙的报复心跟他的贪财一样强大。

最后还是张洛把话岔开,请张三去大厅叙话,不过被张玄这么一搅合,再没人厚着脸皮叫他三师弟,而是改成了珽之,张三笑了笑,说:“大家还是叫我张三吧,叫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张珽之这个人十几年前就没了。”

张洛脸色变了变,却没再多说,聂行风看他眼神闪烁,带了几分愧疚,始终不敢跟张三对视,不禁有些奇怪。

大家在大厅落座后,张洛吩咐弟子端来茶点,按说他们居住偏远,又常年不下山,该食住清寒才对,但聂行风发现那糕点居然做得相当精致,看茶具也属上品,想来这位师祖在世时是个懂得享受之人,在这一点上张三师徒算是学了个十足十。

当听说张三改了名字,那个叫姬凯的胖胖的四师弟又阴阳怪气地说:“张三张三,这名字真是大众化啊。”

“名字只是个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

张三当年被逐出师门,他另起名字只是不想让人由自己联想到师门,以免给师门带来困扰,不过这些陈年旧事没必要再说,微微一笑,说:“你叫我张三丰,也是可以的。”

姬凯打了记空拳,很不舒服,忍不住继续嘲讽道:“连师父所赠名讳都改了,却还留着法器不还,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