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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你再动真气,死得更快!你此刻心俞、肺俞是不是隐隐刺痛?环跳穴的疫麻,应该比昨儿更加强烈了吧?运气之时,身上是不是有几处痒如蚊叮,却又隐带疫涩?

随手比划几处,岳宸风面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抱拳俯首:还请大夫施救!

我说了,没治。

不理会他的阴沉面色,伊黄梁取出一根刺穴金针,拈至岳宸风面前。

伤你的,乃是五道无形的锐利真气,比这针更细,故你毫无所觉;却比玄铁乌金更坚,准确刺进五处真气运行的必经处,如下楔打椿。你一运内功,真气经这五处的削切磨砺,已与原功不同,搬运间必伤心脉。

不能治,是因我找不到比它更细微的医具。你拿铁锹掘得出鱼刺么?伤你的这门武功,我平生闻所未闻,精准犀利之至,堪称天下间第一等手眼。我的本事大不过这人,所以没治。

岳宸风听他说得分毫不差,疑心稍去,兀自沉吟。一旁适君喻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伊黄梁乜他一眼,冷笑:放着别管就好。你不运真气,那五根气针难不成蹦出来刺你?那人若要杀你,不用五道真气,小小一道扎你心口,利落省事,大伙儿都不麻烦。他真正的目的,怕是要你一生别在动武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岳宸风凝思片刻,虎目微抬。

太夫知那五道真气扎在何处?

伊黄梁冷笑着一哼,答案不言自明。

岳宸风拱手倒:我料当今之世,再无第二人能识得,大夫必有解法。

伊黄梁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

你杀人的念头全写在脸上,只差没说出若不能治,今天休想活着离开这种老掉牙的坏人声口。眼前,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终生不动武,同那五道真气比命长,看是你先阖眼,还是它先完蛋。

这会是场漫长的比试,以你的根基身骨,说不定真的能赢。至于这五道真气寄体引发的杂症,有我在就不用怕。

岳宸风重重一哼,嘴角微扬。伊黄梁以此为退路,说明他也不是不怕死:人只要贪生,就不是铁打不坏、毫无弱点。

恕岳某无此打算。虎无爪牙,何异于猫?

做猫不好么?不是玩就是睡,诸女不禁,随地野合,比人舒心一百倍。

他自现身以来,始终是一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神气,说这话时却微蹇着眉头,仿佛真觉得做猫好过做人,只[奇书网]是奇怪为什么有人不懂,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第二条路呢?

岳宸风眉目不善,抱臂沉声。

鱼刺既拔不出来,就拿铁锹一股脑儿打烂它!我帮你挖开这五处气穴,毁筋易脉、搅烂血肉,五道真气自也完蛋大吉,然后再让毁掉的筋脉血肉生将回去,如此一了百了,虽要多花些年月,不过隐患尽去,吃点苦头也算值得。

适君喻听得怒火上心。伊大夫这话,莫非是有意戏耍?挖开血肉、毁筋易脉,岂不是伤上加伤?对武功的影响,又岂止不能动用真气而已?

伊黄梁瞟他一眼,哼的一声冷笑。

废话!这叫同归于尽,与敌俱亡。那人出手极准,五道真气都扎在紧要之处,避无可避,没有一丝转圜;一旦施针用药,必然折损元功,甚至有武功尽废的危险。

但他料不到世间有我伊黄梁,生肌造肉,不过常事耳!五处气穴挖开,这身内功就算废了,不过因为动刀的是我,至少能为你保留三到五成内力,不致全废。之后再驳续筋脉、导行真气、愈肌生皮,你便是一个全新的岳宸风,便似打娘胎出来一般的新。你花个几年把功夫重新练回,也就是了。

你——

适君喻虎目一眦,却被岳宸风拦住。

伊大夫,若行此法,大夫要取什么代价?

我不缺金银,生活自在,你又不是女人,身上也没什么我想要的。

伊黄梁冷笑:不过我这人个性不太好,喜欢找自己麻烦,你越是这副过河拆桥的德行,我越想看看治好你之后,你要怎生拆了我这块桥板。

名动天下的怪医伸出三指头,笑意蔑冷。

我只在我的地方动刀,三日之内,我在莲觉寺等你,你若怕有什么万一,尽管带千军万马前来不妨,反正我干一样的事。告辞了。

说着拱手迈步,径朝岳宸风走去。岳宸风阴沉以对,最终还是让了开来,目送伊黄梁推门而出。

符赤锦听完,摇头道:以岳宸风脾性,探问代价不过是陷阱而已。若伊黄梁有半句提及五帝窟、辟神丹等,决计难出驿馆。

屈指轻扣围栏,沉吟道:伊黄梁与漱玉节暗里往来,我对此人知道不多,但要教他趁机杀了岳宸风,似又无此可能。能这么做的话,骚狐狸早就做啦。

耿照也不赞同。医者父母心,不好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说着微微一笑,突然闭口。

符赤锦瞅他一眼,拿手肘轻轻撞他:笑得这般神神秘秘,扮什么高深?

耿照笑道:也没什么,我刚才想到,其实伊黄梁已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耿照眉间带伤,出入驿馆恐慕容柔探问,又不好冒险对他说谎,翌日索性不进驿馆了,只让符赤锦自去。你要去哪儿?

两人仍是结伴行至驿馆,分手之前符赤锦问道。

我去找赤眼,顺便办点事。

耿照冲她一眨眼,面露微笑。

符赤锦会意过来:要是将军问起,这就不怕被拆穿了。

与他约定黄昏时分来接,迳人馆见沈素云。饶过回廊来到后进,才知抚司大人迟凤钧刚到,将军和夫人在前厅接见,索性当厅用起早膳。

姚麽知她与夫人关系非浅,不敢怠慢,招呼她前往厅去,吩咐于厅后候传的瑟香道:同夫人禀报一声,说耿夫人来啦。

符赤锦假作惊慌,挽着瑟香不肯放:麽麽折煞人了!奴家什么身分?且等一会儿便是,莫扰了将军大人议事。

姚麽得了面子,志得意满,笑道:你有所不知,我家夫人也不爱待在厅上,正好教夫人脱身。

一使眼色,瑟香含笑掀帘,碎步而出。符赤锦好整以暇地坐定,叠着腿儿翘起莲尖,静听帘外动静。

布帘之外,只听迟凤钧道:……皇后娘娘遣使来报,说今日凤躀将驻于檀州明王院,下官本要率本道官员前往,但娘娘特别交代,教我等于城外迎接即可,不必劳师动众。

慕容柔恩的一声尾音上扬,口气透出些许不耐。檀州已在左近,何不直接到越浦来?是任逐流的意思么?

提起任逐流三字,不耐烦成了不满,话里隐含雷霆,似将爆发。

任逐流乃是权臣任逐桑的亲弟,官拜左金吾卫上将军,精擅剑法,潇洒风流,享有平望都第一快剑美名,人称任郎或金吾郎。此番皇后东巡,圣上特命他担任护卫,率领金吾卫的精锐沿途保护娘娘,不惟宠爱,更代表对任逐流,对任家的信任。

任家几代都是央土豪门,任逐流自诩朝中名士,平日出入京城排场不小,慕容柔早有耳闻。东巡的队伍行进缓慢,所经处无不耽搁,搞得东海官民连天叫苦,这笔帐自是算到这个任家的金吾郎头上。

迟凤钧赶紧解释: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檀洲除了明王院之外,贝叶寺,大诠寺两处亦是数百年的名刹,娘娘欲一一参拜之后,再转往莲觉寺驻足。下官曾提醒任大人,应速至越浦城为好,但娘娘既已颁下懿旨,料想任大人也莫可奈何。

慕容柔哼了一声,这还不叫劳师动众?

迟凤钧为之苦笑。下官是想,来了就好。再说,栖凤馆虽大体完成,还有许多细部的装饰正在加紧赶工,多得两天的时限,总是好的。

慕容柔听出他的为难,问道:

有什么不顺利的?

莲觉寺的显义长老据说病了,已多日不能会客,寺中大事似是无人主持,银钱米粮等难以调度。

他二人不知集恶道占据法性院,显义沦为鬼王阶下囚,越浦五大家正倾全力,于十日内赶建供娘娘住宿的栖凤楼,阿兰山道上不分昼夜,满是运送砖瓦木料,匠人役工的车马,陡地没了莲觉寺后援,五大家无不头疼的紧。

所幸越浦财富仅次于五大家,东家人称乌夫人的药材巨贾乌家适时伸出援手。

补上了莲觉寺的空子,勉强在工期之内完成栖凤楼的主体,进度虽稍稍落后,总算有惊无险。

这乌夫人什么来历?

慕容柔性格多疑,一听见陌生名字,直觉便多问了几句。

回将军,乌家乃越浦第一大药材行商,手下数十间大铺中,亦不乏经营了三四十年的老铺,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这位乌夫人是行会里面的东家。持有大股,据说潜心礼佛,买卖都委由合铺掌柜打理,此番三乘论法大会前,曾三番四次透过戚长龄毛遂自荐,说是想尽一份力,五大家考虑脸面排名,坚持不允,不想最后靠乌家救回一条命。

忽听一阵昵哝低语,符赤锦心想:来了连片衣袖摩擦,数人接连起身,沈素云清脆动听的嗓音响起:

妾身先下去一会,诸位慢聊。

三两人齐声应道:夫人慢走。

符赤锦一凛:岳贼也在!

片刻吊帘掀起,缝隙间果见得岳辰风魁伟的背影,沈素云领着瑟香翩然而入,满面笑容,欲启朱唇。符赤锦使了个眼色,沈素云会过意来,随口吩咐姚麽,瑟香:去厨房盛银耳红枣汤来,几位大人议了许久的事,定然口渴的紧。

两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