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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果然红发刀者听风辨位,膀颈一歪,蛇锥射落身前;便在此时,耿照已无声无息钻进臂围之间,一刀撩开他的胸腹衣衫!

刀者惨嚎着后退,衣襟倏然两分,露出一件银灿灿的及胸两当连环甲,甲间的极细锁子链环不敌神术,被一刀挑开,在胸口留下条焦烂破碎的凄厉血痕。这一下主副易位,原本主杀的蛇锥变作诱敌,而扮演诱饵的耿照则趁机出手,若非神术锋刃已伤,为锁子甲所阻,破甲时拉出锯牙似的破烂口子,这刀直要贳穿下颚,当场分出生死。

神术受损,又被烧得红亮,光耷黏着都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这一刀不啻斧锯加身,可惜招中血止,尽管入肉颇深,却难致命。刀尸仰天咆吼,抬腿踢飞华截带焰柱头,神力之下,石弹般轰碎了檐角,无论后头躲着什么,怕已化为齑粉。

弦子!

耿照眦目欲裂,救之不及。刀尸带着妖焰般的衅笑,得意抬望。

第三道暗芒便于此时射到,越过耿照的肩头,直取刀者胸甲分裂、刀创焦糜的胸膛!弦子第二枚蛇锥甫一出手,立即转移阵地,连耿照都未料到,遑论刀尸。

红发刀者再无余裕,千钩一发之际回刀当胸,忍受斧刃高热,失却连环甲保护的胸口顿时泛起大片水泡、眨眼间又溶作一片血红,最后干枯焦烂,犹如败革。如此牺牲换来巨大的斧刃遮护,蛇锥黏上刀板,倏地融烂如汁,金铁液流垂坠落地,嘶的掠起一缕白烟。

最后一枚蛇锥失效,主副再度易位——红发刀者自创胸口躲过一劫,耿照乘势欺近,催鼓余劲,刀尖对正那皮甲般的铜色腹肌一搠!化骊珠彷沸呼应宿主之决绝,大放光明,白芒透衣而出,耀眼生辉!

成功了!

眼看刀尸避无可避,神术突然一阻,刀尖距虬劲的铜色肌肉尙有分许,仿佛刺中一面无形气盾,难进分许。刀者腹间绽出刺眼红光,周遭气流如遭火焚,任凭耿照如何使力,竟吸不进丝毫气息,所剩不多的体力内力如风流失。他咬紧牙关一推刀头,硬将神术搠入!

红光的源头正嵌在刀者脐内,便如化骊珠之于耿照。赤发如焰的离垢刀尸尽吸红光,仰天虎吼,滚热的震波如涟漪般四向扩散,震得神术刀身冒火,亮起一片龟裂细纹。铿然爆碎,耿照连人带刀一齐弹开!

红光贯体,刀者如有神助,内力源源不绝,足尖一点,迳扑向耿照!

耿照浑身脱力,半空难施拳脚,而弦子跃下墙头,仍有两丈之遥,拔剑不及,只得将背后剑盒掷出。半毁的木撞描碎在离垢上,破片付之一炬,耿照抄起黑黝黝的映日朱阳挡刀,虎口迸血,人剑合一地滚飞出去。

危急之际。一抹火红衣影掠进月门,兵刃撩起金芒,铿!

架住离垢,红衣红裳、红颜红剑,映得耿照满眼彤艳,仿佛置身梦中,喃喃道:二……二掌院?

来人身段修长,红裳绷出一抹玲珑紧致、充满劲力与美感的曼妙曲线,手中的重剑昆吾无惧离垢炎酷,连相持的力道也丝毫不让,正是水月停轩二掌院、万里枫江染红霞!

刀尸一见是她,锅底似的黑脸忽露迷惘,迟疑之间,染红霞运劲将他震开,抽身疾退,与弦子各胁一臂,拉着耿照退出大院;足尖连点,穿一门便合一门,弦子心领神会,信手拉上横闩,直过五重院门才停下。

染……你怎会在这里?

耿照忍不住问。

染红霞被蒸出一身香汗,鬓边柔丝烘卷,湿漉漉的发梢粘着玉靥口唇,衬与红彤彤的面颊,柔媚中更显英气。千头万绪,她一下不知怎么回答,顺口问:你们呢?怎么会在……

瞥见耿照手里的黑剑,顿时明了,灵黠地一笑:典卫大人,你来做贼呀!

耿照面上一红,挠头讷讷傻笑。

以二掌院之磊落正直,必恨宵小,谁知她居然抿嘴莞尔,似见弟弟做了什么傻事的小姊姊,既想板着俏脸教训他一顿,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耿照松了口气,担心被她看低了,绞尽脑汁想辩白,转念一想:我是做贼,有甚好说的?

不觉气馁。叹了口气道:你呢?怎会在这里?

我追着一个人来的。

她从袖里取出一片破烂锦布,似是半幅撕裂的袍角横褴。师姐安排崔公子住在客舱里,我巡夜时发现条人影鬼鬼祟崇离了船上岸,片刻便不见纵影,而只有崔公子的房门是开的,房内没半个人。

我拿了佩剑,一路循迹追到血河荡,这片布就是沿途的线索之一。抵达时连环坞已是一片火海,持妖刀之人衣衫虽烧得破破烂烂,与这块锦还是凑得上的。

耿照错愕至极。你是说……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染红霞俏脸凝重。手持离垢妖刀之人,便是崔滟月崔公子。

她赶到之时,风火连环坞烈焰冲天,寨楼烧得半坍,更无一人能放警钟。水月停轩与赤炼堂毕竟是盟友,无法坐视,恰遇大太保雷奋开与刀尸交手,两人联手鏖战片刻,终于确定是崔滟月。

但不管她如何叫唤,都无法唤醒崔滟月。雷奋开虽有与妖刀离垢放对的经验,但何负隅还有几分活尸的味道,崔家公子绝对是培养完全的成体了,不止身手敏捷、气力宏健,更不惧离垢本身的炽热,与当日扯线傀儡般的何堡主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雷奋开的铁掌近不了身,遑论对招拆解。他隔空发劲欲取其命,但崔滟月周围气流沸滚,离垢更是化气如蒸,劈空掌力无施藉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以雷奋开惊人的轻功,要走自是不难,却舍不下这片起始之地;如非染红霞横里杀出,几乎折在离垢底下。

我不明白。

染红霞蹙起柳眉,似觉诡秘太甚,忍不住摇头。我师姊给崔公子号过脉,他的确是身无内功,也不像练过外门拳脚,怎……怎么一拿到那把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又回到阴雨霏霏的断肠湖畔,与他一块儿目击妖刀万劫的那一日。

但耿照并非全无头绪。


他……崔公子腰间曾放出红光,

他下意识地手掩腹间,似乎担心化骊珠突然放光,被她看出蹊跷。你有看到么?

染红霞点了点头。好像有。那是什么?

耿照未直接回答,续道:红光是外物所发。便是那物事,让崔公子有用不完的气力,不惧离垢的高热……甚或有其他异能也说不定。

举起手上的映日朱阳喃喃道:我一直觉得这剑有什么不自然处,现在明白了。这黑黝黝的色泽并非是被火焰燻黑,而是它原本的颜色,造剑者为了掩饰这种殊异的材质,在剑身表面镀了一层银灿灿的钢色,也可能是银、锡,或易燃的白云岩一类,至火元之精释放热流,才使掩护消融描去。

这是什么材质?

染红霞问。

我不确定,色泽像玄铁,但重量不像。

耿照沉吟。但合金内添加玄铁,的确是为了提高剑胎耐热的程度。世人皆以为玄铁赋兵坚利,实则不然,盖因提高淬火开锋的温度,兵器才愈坚利。使用这类合金,是为了耐热。

……像离垢那样?

正是!

耿照正色道:映日朱阳以这样的材质铸造,正是为了使用装置在剑首的“火元之精”的力量:失去寳珠,剑就变得这般不起眼,不及原来之万一,而那枚火元之精此刻就嵌在崔公子的腹中。除此之外,我不知该如问解释。

染红霞仍然无法置信。珠玉金石嵌入人体,能有那样的力量么?

当然能够,就像化骊珠这样,耿照心想。但他无法就这样说出口。

崔滟月对如何使用火元之精的力量,显是受过训练的,与他时灵时不灵的囧境不可同日而语。化骊珠与火元之精质性不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化骊珠奇力若能仿效内息、甚至当作内力来使,世上未必没有另外枚珠子,入体能产生近似的效果。

到底崔公子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抑或给刀和嵌入宝珠的另有其人?——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院墙另一头,隐然传来咆哮与破坏的声响。木制的门扇原本就挡不住恐怖的离垢妖刀。

三人起身欲走,又见方才那群赤栋堂弟子回头,耿照扬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当先那人苦着脸道:典卫大人!小人们到了十太保院里,已无路往后山去,只好折回。

人群里果然见得十来位衣衫单薄、披发跌足的婢女,显都是雷冥杳院里的,被吵闹声惊醒,匆匆忙忙逃出。

雷冥杳随身的两名侍女,使双剑的祈晴、使双刀的祝雨也赫在其中。耿照问她二人:可见得十太保的踪影?

祈晴面色惨白。难掩仓里,勉强镇定回答:没……没见十爷。

楼子里也没有?

耿照追问。

祈晴、祝雨对望一眼,均觉奇怪,仍不敢不答。

楼……楼子里没有,婢子们找过了的。

其实在她们心里,都当雷冥杳与八爷逍遥去了。以雷亭晚出入之频,院里的丫头都有不小心撞破好事的尴尬经验。十爷不在意便罢,性子一来,杀人也不是新鲜事。日子一长,个个练就了不闻不问的本领,却不知这位典卫大人何以一意追问。

耿照问不出端倪,转头对为首的那名赤栋堂弟子道:我与大太保相约,我在此挡住妖刀,他去唤『指纵鹰』前来支援。我见他往山后行去,料想应有出路。怎么不对么?

众人忙不迭叫苦。

那人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太保轻功超卓,他老人家在两山夹岸最狭处拉了铁链,管叫『凌天渡』,施展轻功踏着铁练便能渡河,却只有大太保走得,小人们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