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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虽不知如何办到,然而剑势一旦化实,亦能造成如实剑般的伤害。”

任逐流不由失笑。

“他妈的!你让老子威风一下不行么?我自下山以来,等闲对敌,不轻用草堂秘剑,一来呢是用不上,一一来也怕用得多了,教人窥破虚实,居然被你小子一语道破。

你奶奶的,你是瞎蒙蒙上,还是真瞧出什么端倪?“耿照无法详述碧火功的妙用,想了一想,道:“你方才剌我背后的那一剑,非是实剑,而是隔空凝成的剑气,我虽察觉杀意,刀却挥了空;紧接着拦腰扫来的那招,才是实剑所为。出剑快时,的确能纷至沓来,如数人同使,然而虚招离手,无法任意化实,我猜想任大人所用非是剑法,而是某种隔空凝聚的发劲之术。再说,i—”

一指飞凤剑别致的凤尾鞘尖:“任大人剑未出鞘,伤口却如此锐薄,伤我的必不是实剑。”

“啧!被你一说,倒像是老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任逐流伎俩被揭,却无丝毫不悦,反露出佩服的表情,笑骂:“这当然是剑法,还是央土无双、独步天下的快剑!你以为拎了把剑一迳胡戥乱刺,便能与人比快么?老子的剑气能离剑三尺之后成形,虚招都能变实招。你以为对的是一把剑,其实是三把五把甚至更多,谁人快得过我?”

拳掌中有劈空掌、“隔山打牛”一类的武技,讲的是隔空发劲,以内力伤敌。

任逐流这路“飞鸢下水”原理相似,却把凝成的剑劲,混入仰刺、挑剑等招数,用以诱敌,若对手的眼力更高,又或临敌过招的经验丰富,不轻受撩拨,出手无的,自然是虚;然任逐流的“虚招”却未必全虚,空刺的一剑可凝出伤人的剑劲,实剑却可能是虚晃一招,真假相参,益发刁钻难防。

耿照没想到他的外号便是一套高深的剑学,也没听过“云台八子”的名头,这位金吾郎剑术之高,确是平生罕见,离剑三尺而凝出剑气,更是了不起的修为,配合独门的“瞬差”之术,“央土第一快剑”的美誉当之无愧。当夜在栖凤馆匆匆交手,想是任逐流有意相戏,并未拿出真本领来,今日方知不虚,心中仅有的一丝不豫登时散去,抱拳行礼道:“是我失言。还请任大人让一让路,在下铭感五内。”

任逐流摇头。

“你想替慕容柔出战,我便不让。你是老子看中的人才,你爱教人打残了、一辈子当个窝囊废,原也随你,但今儿是我的场子,这事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要不你向娘娘请示,娘娘说让,老子便让。“阿妍本不知他二人为何突然打架,经他一说登时了然,急道:“耿典卫,适才李寒阳李大侠打退慕容将军的三名手下,迄今思之,犹有余悸。你满身是伤,岂可轻捋虎须?本宫命你在此护驾,不得擅离。”

“阿姊!”

任宜紫闻言露出嫌恶的表情。

“丫头噤声!莫要不分轻重。”

任逐流瞪她一眼,随手收了佩剑,依旧守着楼梯口动也不动,沉声道:“‘鼎天剑主’与‘八荒刀铭’齐名,刀剑俱是当世神兵,慕容柔养着岳宸风这头猛虎,为的就是应付今曰这般局面,轮得到你小子强出头?”

心中却想:“阿妍允了赌斗,已上慕容的贼船,与他绑作一处。今曰三战,镇东将军府一场都不能输,否则阿妍……不!是兄长、乃至我任氏一门俱要担干系。这小子非是李寒阳的对手,不能让他坏了事。”

想起临行前任逐桑殷殷叮嘱,对照眼下进退维谷的情况,额际不禁渗出薄汗。

蒲宝提出“以擂台代替论法”让三乘各派代表与镇东将军府一斗,用以决定流民去留,看似不得已而为的馊主意,仔细一想,其中却有诸多蹊跷。

南陵游侠行踪不定,蒲宝未以虔无咎为饵、将李寒阳引到东海,眼下决计使不出这记杀手娴,退一万步想:若非蒲宝出尽手段,事先排除了与镇南将军府关系疏远的蟫阳国等势力,岂由得他指派南陵小乘的代表?此又一斧凿宛然处。

须知南陵实力雄厚的大国多与“代巡公主”段慧奴有联系,向来不买镇南将军的帐,此番所派官员层级都不高,遇事说不上话;姑且不论使节,但教毗昙昭通长老在场,南陵僧_便轮不到蒲宝发声,便是他手握李寒阳这着好棋,亦无用武之地。

而以李寒阳的名头武功,明显是为了对付“八荒刀铭”岳宸风准备的阵仗。

岳宸风失踪是近曰才发生的事,蒲宝无法事先预料。他排除了南陵僧团及使节团里的反对声音,把李寒阳引到东海,再提议以擂台代替论法……一切布置,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在三乘对镇东将军府的首战之中,摧毁慕容柔手下最强的武力屏障,一举夺下胜利!

也就是说早在南陵之时,蒲宝便知论法大会上将有赌斗,为打败镇东将军府做下种种安排。

要不是蒲胖子对流民围山表现得如此惊诧,实不像作伪,整出戏他算唱全了,铁板钉钉,首尾始末肯定是这厮一手策划。

任逐流与蒲宝算是少时吃喝玩乐、嫖妓宿娼的同道,对此人知之甚详:蒲宝脸皮奇厚,什么事都能说得天花乱坠,演技却没有那么出色。适才那对猪也似的小圆眼珠差点吓得挤蹦落地的模样,令任逐流疑心之上复又生疑,不由得踌躇起来。

蒲宝并不知流民会蜂拥上山。否则以这厮胆小如鼠,还能坐沉了大肥屁股谈笑风生?

(不围山,如何打得成擂台?蒲宝原本的算计是什么?佛子率众生事,与他有无关连?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将大伙儿捏在一块?——说不定,是我将蒲宝那死胖子想得太聪明了。

同为被算计的一方,任逐流环抱双臂,陷入沉思。

慕容柔手里若有奇兵可用——如始终未见人影的岳宸风——则李寒阳未必稳操胜券;若然没有,以慕容之老谋深算,用赖的也要想办法躲过这一败。在任逐流心中,这两个结果都远胜于耿照下场搅和。

任宜紫不知他心中计较,见耿照面无表情站立不动,又恨又恼:“叔叔与阿姊也真是。这厮多次辱我,至为可恶,撞上‘鼎天剑主’李寒阳,便未被一剑拍成了骨泥笼粉,少不得也要折腿断胳膊。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有甚好拦阻的?”

明媚的杏眼滴溜溜一转,勾连着小指负在腰后,悄脸上满是遗憾:“耿大人护主心切,可惜将军身边尚有岳宸风岳老师,大人报效无门,我是替他惋惜。”

身后双手摆弄,似是把玩什么,宽松的大红礼服后头垂下一小截玉坠流苏。

余人以为是什么金珠饰物一类的小玩意,只耿照握着拳头咬紧腮帮,虎目炯炯放光。

那是他遗落在任宜紫处的金字腰牌,代表将军赋予的权柄、信赖与期望。

他涌起硬闯下楼的冲动,守着楼梯口的任逐流早有准备,虽已还剑于腰,却没有让路的打算,宽阔的凤台梯拦被他这么懒惫一倚,令人忽生出铜墙铁壁之感。

要闯过他那神奇的“飞鸢下水”剑法与瞬差之术,似乎并不比面对李寒阳来得容易。

身后,阿妍姑娘举起玉一般的柔荑,温婉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无上威礒.“耿典卫,请你到这边来。这是本宫的旨意,耿大人万勿柜违。”

耿照既无动作也不言语,满布血丝的双眼瞅着任逐流,身下乌影彷佛一瞬间拉长变大,倏地笼罩住凤台梯口,强大的威压扑天盖地而来,宛若虎伏。

(这小子……好慑人的气势!任逐流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抱臂哂然:“还未同李寒阳交手,这便先与我拚命么?不错不错,挺有气魄。”

哼的一声,阴着脸冷道:“动动脑子啊,年轻人。南陵游侠,首重一个‘义’字,要是威胁利诱能驱使得动,算哪门子狗屁?你家将军坐得忒稳,就是吃定了这一点,你急什么?”

蒲宝之举震惊全场,胆子小的纷纷转头,唯恐他失手摔了小孩,难免亲睹男童摔得四分五裂,血脑迸流,几天都睡不好觉。场中李寒阳依旧昂立,倒是虔无咎硬气得很,不哭不闹,小脸虽无血色,表情十足倔强,丝毫不肯示弱。

独孤天威笑道:“蒲胖子,你这手看似琉璃碗里擂胡椒,实是死人坟上耍大刀,吓鬼罢了。这小子哭都没哭一声,料想李大侠是不受裹胁的。”

蒲宝没想这小鬼倔到这般田地,本欲吓得他放声啼哭,好教李寒阳乖乖就范,不料适得其反;用心陡被揭破,也不好偷掐小孩逼出眼泪了,索性装出一副“侯爷有所不知”的模样,怡然道:“李大侠武功盖世,这五层高台让他来蹦,也不过就一跨步,接个小孩有叶么难的?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哎呀!”

蓦地左掌飞甩,无咎如皮球脱手,就这么旋着摔将下去!

沈素云纤手掩口,惊呼未及发出,竟尔晕死过去,幸身后符赤锦接住,未碰伤头脸身子。

台下李寒阳巨剑攒地,仰天舞袖,“泼喇”一声气流卷动,如搅沌波,半空中的无咎彷佛跌入一块巨大的鱼胶,下坠的势头一滞,连破空声都变细变微,与外界层层相隔。

他点足踏剑,整个人霍然拔起,接无咎入怀,吐气大喝:“咄!”

隔阻坠势的无形气障应声雾散,两人加速坠落。李寒阳襟袂逆风,稳稳踏地,犹如不世神锋铿然入鞘,青芒虽敛,周身仍止不住气势发散。众人惊兽了,居然忘记喝采,全场悄静静一片,更无余声。